第 80 章

    第二项考试没有花里胡哨的规则,甚至听起来很简单,考官将他们带到一只占地颇广的圆池前,池中铺了满满一层“睡莲”。乍看上去与寻常睡莲无异,碧绿的莲叶托着朵朵粉白花苞,苞尖粉红如美人指尖,惹人怜爱。很快他们发现猫腻,一眼望去,满池子有上千朵“睡莲”,皆是花苞,而且花苞大小相同,颜色相近,仿佛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的雕塑。

    “这是‘食灵花’”考官介绍,“只有灵气可以催开它们。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以自己的灵气,催开食灵花,能催开几朵是几朵。”

    “别听他说得轻巧。”人群里桓庄的情人轻声与她的友人道,“这玩意难催开得很,满池千朵,催开三成以下,当场就会被淘汰,其余的考官都会暗中做下记录,留待以后作为分级的凭据。别看之前理论七七八八考了许多,这才是重头戏。催开得少,日后不但要受人白眼,还接触不到高级仙师,连有些地方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当然了,这些都是你们要操心的,我是没有那个烦恼。”她得意地撩一把鬓发,瞥见不远处粗布衫的女孩,顿时满脸鄙夷转过头去。

    她的友人很有眼色,谄笑道:“我看那些讨人嫌的很快就会被淘汰,那种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自讨没趣,徒叫人笑话。”

    “离她远点,小心沾染她的穷酸气。说到那些穷人也真是的,自己都活不下去,还要生孩子,生了也就罢了,还要心比天高。修仙是多高雅的事,也是他们配沾染的?”

    顺着他们的目光,李拈花望向那名被议论的女孩,许是受桓庄情人话语的影响,女孩身边的人退开两步,女孩抿紧唇,握紧拳头。

    “不会吵起来吧?”李如仙担忧道,“那群人嘴可真贱,换了我,我可忍不住。”

    “吵起来,被赶出去的只会是她。”

    没有吵起来,女孩忍下了,李拈花不由对她多留意一分。

    考试进行大半,如桓庄情人所说,池子里的食灵花不容易催开,多数弟子只能催开三四成,五成的都是少数。原本毫无压力的李拈花与李如仙,压力陡增。

    轮到桓庄情人裘衿,只见她胸有成竹走上前,甩了甩广袖,抬手拈诀,指尖金色光团闪现,随后光团逐渐增大,增长到馒头大小,她将光团往池中一送,金色光波一圈圈散开,池中花苞一大片接一大片绽放。

    片刻后,负责点数的人员将数目报上,考官宣布:“六成。”

    众人赞叹不已,不知谁开头,全场鼓掌。

    李拈花翻个白眼:“倒也不必。”马屁拍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德高望重的耆老降临指导来了。“如仙,你看那是什么?”

    对方朝众人挥手,袖间一只闪耀金光的镯子一晃而过。

    “不会是?”

    “作弊吧?”

    两人对视一眼,李如仙问:“要去告诉考官吗?”

    李拈花嗤笑:“咱们都瞧见了,你觉得考官会看不见?你看,考官大人满面笑容,正在道贺呢。”她朝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的考官努努嘴,骂一句,“狗腿子。”

    国师府与奉天庙共同统领人间修行事务,但其实,奉天庙更多作为象征,强龙不压地头蛇,国师府才是掌实权的那个。主考官会讨好国师府小公子的情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奇怪。再者,当场的都是所谓有门路人家的子弟,习惯了拼路子,他们不会恨走后门的,只会恨自己没有走后门的路子。

    天道宫从报名开始,就靠沾亲带故、人情往来、利益交换,本没有公平可言,指望考试中能秉持公平,是天方夜谭。就连她自己亦是靠二哥举荐,实在没资格说别人,不过她开始担心,这样的天道宫能教出什么花来。

    “卜七。”考官喊。

    荆钗布裙的女孩走上前,众人依旧沉浸在裘衿催开六成食灵花的喜悦中,纷纷围着其恭贺,没人留意此女。一名被叫过来凑数、做做样子,迟早被踢的人,谁会在意?

    所以,当她催开七成食灵花,众人包括裘衿都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裘衿脸上的得意退去,换上被抢了风头的恼恨与耻辱。

    “作弊也不过催开六成,原来是个废物。”李拈花瞧她一眼哂笑。被她看不起的人压了一头,恼恨尚可理解,耻辱就叫人无法理解了。

    没想到下一刻出现更令人无法理解的场景,桓庄的情人裘衿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唤作卜七的女孩子跟前,不由分说甩人家一巴掌,而后抓起女孩的手:“考官,我要检举,她作弊!”

    李拈花与李如仙面面相觑:做贼的喊捉贼?

    考官走过去,裘衿气愤道:“请严查她,凭她一个穷鬼,不可能催开七成食灵花!”

    她的友人附和。

    姑娘涨红脸:“我没有作弊。”

    “查她,今日不给咱们一个交代,咱决不罢休。考官大人,您的职责是维护公平,岂能允许有人在您眼皮子底下作弊,践踏公平?”说得义正言辞。

    “对对,搜她的身,扒了她的衣服。”激愤的声音,淹没女孩苍白的辩驳。

    那边在拉扯,这边李拈花不禁笑出声:“如仙你说为何她每个字我都能听懂,连起来却听不懂了呢?人可以厚颜无耻到何种地步?倒打一耙还能这般大义凛然?”

    李如仙道:“她们的意思是,因为那位姑娘出身穷人家,所以能催开七成食灵花,一定不是她的本事。”

    “之间有关联?”

    “贵胄说有,那就是有的。”

    “咱们算贵胄吗?”

    李如仙一笑:“你可以去试一试。”

    裘衿的小姐妹已经开始撕扯女孩的衣物,其他人好整以暇看着,考官需要“维护公平”,所以并不干涉。默不作声的女孩再也无法镇定,眼中蓄泪,徒劳喊着:“我没有,没有!”

    裘衿伸手去扯女孩衣襟,被突来的一只手捏住手腕,力气很大,痛得她惊呼出声:“干什么!”她恼怒回头,对上李拈花嬉笑的脸。

    “哟,好漂亮的镯子。”李拈花抚着流淌金光的镯子笑得艳羡。

    “关你什么事?”

    “我看她没有作弊,作弊的……”

    对方一眼瞪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凑到她耳边,“自己没用却想仗势欺人的废物。”

    “你!”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拈花,二哥李益之。我瞧着那个叫卜七的不像有作弊,裘姑娘你说呢?”

    “李益之?”裘衿咀嚼这个名字,随即不情不愿地喝道,“行了,误会一场,随她去。”

    她既开口,附和的那些人自然没必要揪着不放。

    人群很快散开,考试继续。

    受了欺负的女孩退到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她很委屈。”李拈花不咸不淡道,“可是没有人在意她的委屈,没有人在意弱者的委屈。拜高踩低,才是人之常情。然而……”她走过去。拜高踩低的“人之常情”,到底从何时开始?到底是何人带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如仙望着她的背影:“也不全是拜高踩低的,不还有你这样的傻子吗?”她知晓李拈花纠结,自己不像她那么纠结。她很清楚,有人从拜高踩低中获取存在感、获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她不想解释给李拈花听,因为她知晓她要的不是解释,也不想用这些所谓解释,污了她的耳朵。

    “给你。”李拈花递给沉默着流泪的人一方锦帕。

    “谢谢你替我解围。”对方没有接,而是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李拈花收好帕子:“不用谢我,我也不过是仗势欺人。不想被欺负,就,变得更强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恃强凌弱是大势,凭她能改变什么?

    之后的考试中,李如仙催开六成食灵花,而李拈花催开八成,考场上赞叹声此起彼伏。

    “拈花,恭喜。”这声道贺,李如仙是诚挚的,只是眼底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心绪。

    李拈花对卜七说“变得更强”,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追求,君希情说她“资质有限”,她一直信也不信,而今有了最直观的呈现。

    她与李拈花分别没有很久,差距却飞一般拉大。李拈花还有心思关心别的,她却只有心思关心自己修行的进展。

    她不接受他人对自己的判定,却有越来越多的事实告诉她,他人的判定也许是对的。可是要她服输?不可能。

    只是过去没时间考虑的问题,开始浮现。

    李拈花唬退裘衿靠的是什么?不是她的实力,而是她的背景。

    自己有什么?李拈花或许没有意识到,她的背景给她带来无尽的益处,远不止唬退一个裘衿。拿最简单的来说,如果李拈花能够结丹,第一峰一定会给她七重丹,而自己即便能结丹,七重丹也轮不到自己,更别提,到结丹之间,需要多少上品丹药,炼制顶级法器又需要多少稀有材质。那些都不是她能够得着的,她手上唯一炼制法器的底料蛟筋,还是李拈花给她的。事实如此,换作李拈花定然会沮丧,她却连沮丧的资格都没有。

    除了李拈花,没人会怜她,没人会帮她,可对李拈花,她的感情很复杂,她不想靠她太多,所以,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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