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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日头高悬,光芒却有几分无力,叫问罪妖邪、浩然正气的归真大会失了几分威势。夔牛拉着金车从云头降落,临仙门的弟子迎上来,随从掀开绮罗珠帘,赤云天轻摇羽扇探出身。摇了几下,燥热的风变得温煦宜人,赤云天将羽扇丢给身后的随从。

    临仙山这四季如春的好处还真是令人上火,特别在与朝日山终日炎躁对比之后。

    尽管面上如沐春风,赤云天心头其实不那么痛快。近日来没有一件令人心生欢喜的事:原先设想李拈花冥顽不灵、临仙山护短或给朝日山可乘之机,莫名其妙化作云烟;设想真永门等修士来势汹汹,想必不会轻易妥协,结果临仙山采纳其门建议,就偃旗息鼓了;设想散修与人间会追究到底,哪知临仙山成功说服他们。

    不由感叹,李拈花丫头当真不可指望,就这么低头认输了;临仙山也是,李崇道看起来嘿嘿呵呵,关键时刻却不掉链子;其他人更是不值一提,先头喊打喊杀,这会儿又一副与临仙山和乐融融的模样。终归叫李拈花捡了便宜,化妖是大罪,可李崇道一句“小女无知”,诸修士便不好对一名满眼惶恐的女孩子赶尽杀绝。

    临仙山虽欺女修,不得不说,李拈花却是占了女修身份的便宜。

    事已至此,也罢了。这局叫李崇道躲过去,他们再比下局就是。

    就他所知,因为李拈花的事,李益之与人间闹得颇为不快,他们家老大、老四不中用,就剩个老二。自己家泉儿虽说未听自己的话,心急吸干了那丑陋小子,不过好在没出岔子,日渐康复。回朝日山的这段时日,他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就一件事,领着儿子面见各位长老,熟悉门内事务。瞅着甚是聪颖,又勉励勤奋、一毫不怕辛苦的儿子,赤云天大感欣慰,这算是近来唯一的好事。儿子果然青出于蓝,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们这一辈几人资质相差不大,修为相似,进展相似,缠缠绵绵几十年,至此,什么远大抱负已经远去。曾经的宏图大志,不可免俗地化为对下一代的期望。说来也可笑,都是修行高人了,依然跳不出那道轮回的枷锁。

    小的时候,比父母、家世、出身,青年时比谁更有本事,在岁月中被消磨了棱角,终于意识到自己泯然众人,开始继续比拼下一代。

    偶尔也会疑问,当真要从头攀比到尾,连口气也不让自己喘一喘吗?然而没用,好比洪流来了,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上了贼船,就身不由己。修道高人又怎样,也不比凡人豁达,能偶尔想起豁达,已是悟性上佳。

    他自己也被这股潮流卷住,推着向前。所以,枕边才会换了一个又一个美人,儿子失踪一个又一个,万般挑拣,择选了最符合他心意的后代。如今,儿子身体渐好,在他眼里就是最完美的。再观真永门,门主秉持无欲修行,未留下任何子嗣,东海门,只得一女,下个时代,将会是赤无泉,也是朝日山的时代!

    只此一点,足以化消所有不快。

    今早,他原打算带儿子同行,推他到诸门长辈面前,好叫所有人知晓,他有个足承衣钵、俊秀无双的儿子。可惜临行,赤无泉身体突发不适,他立时让他留下,赤无泉正值完全恢复的关键之期,将身体养结实才是最要紧的。

    只是,少了儿子陪伴,此行便有几分乏味。身边走过时而大义凛然,时而又与临仙山打得火热的散修,赤云天眼露鄙夷。

    归真大会安排在千劫殿前的千劫广场。案几座椅两阵摆开,环绕中间数丈高的处刑法柱。柱身上端雕刻云海,云海之上盘龙飞凤,下端刻满符文,此外缠绕数道手臂粗的镔铁铁链,散发出森森寒气。柱下早已画好归真大阵,真永门弟子守在大阵外围。

    随时间推移,诸门掌门与长老、散修代表及以国师府国师为首的人间代表,相继到来。久不见的故人,拽着彼此,寒暄叙旧,笑意盈盈。临仙山弟子、小仙娥则端着茶水、果盘穿梭其间。一时场上熙熙攘攘、喧嚣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临仙山有什么大喜事,今日举办什么盛会。

    对不常相聚的修士来说,的确算得上一大盛会。审判的是何人不重要,审判的是妖邪就够了。被审判者命运如何也不重要,只要确保其无法再威胁到别人就成。此事交给真永门办,他们放心,真永门向来以刚正不阿著称。结果已定,所以,大会本身变得还不如广结善缘来得重要。

    待人员到齐,不多时,李崇道出现,他身边的何辞高呼:“请诸位就座,保持安静。”众人入座,广场上逐渐静下来。李崇道站在台阶上,朝众人歉疚一躬身,开始了他的演说。无非就是临仙门教女无方,有负众人所望,诸如此类。

    惨白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声情并茂,说得诚恳,台阶下诸人敛起笑容,有惋惜摇头者、有怜悯同情者、有宽大谅解者,亦是听得诚恳。

    仿佛修仙界历来分歧,在这一刻得以弥合。

    此处弥合,另一处却显出巨大裂缝。

    远在千里外的断翅山,一道紫虹破空而来,扎上与不动山之间的万丈光幕。伴随一阵咯吱咔嚓声,悬于天地的巨大光幕被道道蔓延的裂痕瓦解成无数片,化作金色光点纷纷扬扬、飞飞洒洒,最终消失于枯黄苍翠相间的深山峻岭中。

    断翅山峭峰顶,妖族大将大喝一声“杀”,难以计数的妖兵从四面八方涌出,冲杀向山脚驻守的门派。

    更远一点的地方,妖君手握嵌着紫色雷兽之心的流火大弓,遥望此番目的地:临仙山。

    今日他亲自出征,注定中原、注定修仙界将迎来一场震天动地的腥风血雨。

    此道光幕连接虞山那道,结界破碎的震动很快会传到驻守虞泉的真永门与问仙门。但足够了,这点时间足够妖族大军通过断翅山与不动山之间的广原。

    由于上回鸣音率军攻打紫极城附近灵脉,潜伏中原的妖卒被消耗甚巨,是以今次不得不从妖域调拨大军。

    大军要入中原必得经过虞山与断翅不动两道坎,而虞山山势远不及断翅、不动两山浩瀚壮阔,且虞山驻守的两门要比断翅山驻守的修士难缠得多——只因他们乃是面对虞泉的第一防线。

    断翅不动结界处守卫的修士相较而言好应对些,除了他们是第二道防线,有更多反应时间外,还因为断翅不动的结界远比虞泉的结界牢固。若非雷兽之心的威力如斯,光是打破结界的时间就足够波动传回第一结界以及真永、问仙两门前来援助。

    既然虞山可绕、断翅两山难绕,又有雷兽之心在手,于是妖族大军花费了些许时间,化整为零绕过虞山,于断翅、不动山重新集结。

    落在阵前,踏过满地鲜血尸骸,妖君扬戟直指东方:“向临仙山进发,血洗仙门,迎回妖王!”

    “血洗仙门,迎回妖王!”

    “血洗仙门,迎回妖王!”

    霎时,风云聚涌、野兽侧目,呼号激荡山谷。

    ***

    临仙山上,一切尽然有序,诸人尚未察觉。乾坤朗朗荡妖氛,群仙凛然镇人间。目光汇集处,本次审判的对象,临仙门李氏女手脚戴着光镣,在几名护门弟子押送下缓缓走来。

    她微微垂着头,叫诸人尚能看清脸上神情:羞惭、愧疚,几欲无地自容。

    很好,态度还算端正,不枉各方同意饶她一命。

    李拈花目光盯着前方的地砖,微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广场中央的处刑柱挪动。其实她很害怕,手不停颤抖,心里尖叫着希望她头也不回地逃离;其实许许多多如针如刺的目光扎得她很不自在,让她很想回头寻找伯齐的身影。然而,她只是往前走,什么也没做。

    就像父亲与叔伯们说的,能保住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她不敢奢求更多。更害怕,自己的举动稍不规范,就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

    她在场中央跪下,开始向台阶上的父亲、向四周的各门修士磕头,像一个罪大恶极、罪孽罄竹难书的恶棍,向所有人认错,忏悔满身罪恶,祈求人们宽恕。

    朝向伯齐所在方向时,她眼皮动也不敢动。方才很想见他,现在却害怕见他。害怕看到他面上可能露出的,丝毫失望。她不敢想象自己目下是何等模样、何等姿态,叩首的姿势,再也没有过的卑微,恨不得将整个身体贴到地面。

    她怀疑,如果有人提出必得舔他们的鞋底才能原谅,她也会照做。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因为自己犯了错,该要祈求所有人的原谅。尊严?不用太在意,因为她是女孩子;太过卑微?是应该的,因为她是女孩子。身为女孩子嘛,身段软点怎么了?没人要求女子脊梁骨也要挺直,又有多少女子认为自己的脊梁骨该挺直如山?她不过与其他人一样,不算大错。

    难堪?再难堪都会过去,男子亦苟且偷生,为了活下去,没脸没皮有什么关系?何况她是女孩子,没人会责怪,她为了活下去,像狗一样讨好所有人。

    谁曾在道人的威压下宁可折断膝盖,也不弯腰?

    太遥远了,遥远得她已记不清,那个倔强、顽固、不肯低头的女孩,是谁。

    她只是想修行,不想与天下为敌,不想为世俗所不容,顺从、乖巧,按照其他人的意愿行事,就会让他们满意。

    就会,得到宽恕的吧?

    她就,还是一名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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