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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7 章

    打坐完毕,李拈花下了床到桌边,打开匣子拿出琉璃瓶,倒出一粒乌黑药丸放入茶盏,拎起暖水釜往茶盏里倒入热水,冲开药丸。少时,黑色杂质浮上来,茶盏里顿时一层灰黑浮沫。

    摸出几粒蜜饯后,她端起茶盏。药味随热气钻入鼻中,喝了好几回,她还是没有习惯,更甚者,现在一闻见就想呕吐,但是不能,这点药丸可花费不少,最要紧不能有半点差池,导致前功尽弃。然而实在难以下咽,所以,她想了个法子,把鼻子捏起,仰头将酱汁似的药汁咕隆饮下,根本不敢砸吧,连忙丢蜜饯入口。裹满糖渍的蜜饯甜得发腻,却冲不散舌端的苦涩。

    服药的过程算不得容易,但很快腹中升起热意,这让李拈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别说三程二十一剂,就是更多,天天让她喝,喝个一年半载,她都忍得!只要能好,只要……她宝贝地抱着匣子,仿佛内中不是药丸,而是藏着她这一生的梦想,藏着她的后半生。

    就这样夜夜服药,服了十几二十天。这日,她吃了饭出门消食片刻回到客栈,柜台前记账的正与小厮闲话。她本没在意,从他们身边掠过,飘入耳中的只言片语却叫她不由停住脚步。

    记账的:“听说了吧?城东那个顶着老爷子名号到处招摇撞骗的不孝子,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我瞧着那个样子迟早得出事。”

    “说是胡乱给人吃药,这一吃差点把人送去见阎王。人家连夜用板车拖了去州治救命,还不知那一口气救不救得回来。眼下那屋子前前后后都叫人围了,都是他坑蒙拐骗的苦主,来讨要说法的。听说连官署都惊动了,派了差大人过来看着,怕不孝子被人打死。”

    “要我说,能找那货色治病的,脑子多少有点不好使,被骗也怪不得别人。蠢得跟猪一样,不骗他们骗谁?可怜是萧老爷子,一世英名叫孽子给糟蹋了,一世悬壶济世的功德恐怕都不够给孽子偿业。”

    城东,医士,萧……李拈花心中没由来的一跳,她想逃开,腿却不听使唤,最后认命靠过去:“你们说的不是萧五仁萧医士家吧?”

    “萧医士……”两人很是轻蔑的哼哧一声,“他老子倒是医士,别说医士,就是一声名医也担得。儿子嘛,什么医士?叫声江湖郎中都叫人笑话。”见李拈花脸色不豫,记账的关心,“妹子,你不会也被骗了吧?”

    李拈花耳根发烫,却勉强笑道:“倒没有,不过两位说他坑蒙拐骗,从何说起?我瞧萧医士,萧大夫颇有医士气派,医具也齐全。别误会,只是偶然撞见他出诊。”她强调,“不似弄虚作假,再者诊脉治病的他也作假不来不是?”

    “妹子你不是走江湖的,哪里晓得这些人的门路?尤其他还沾了萧老爷子的光。可叹,萧老爷子一身救人的行头,都成了不孝子的帮凶。你道他怎的坑人?就拿方子来说,那玩意要胡诌也难,但老爷子留下没有上千也有成百的方子,都能装裱成册传世了。不孝子随便拣着几张,给它拆碎了,乱混一通,杏子接给李子,李子接给桃子,张冠李戴,它不就来了嘛?寻常人瞧见这那的药名,哪个不头晕眼花?就是稍懂些的,瞧方子说得头头是道、写得条理分明,还不就信了?你道它怎的分明?老爷子方子里拆下来的,能不分明吗?”

    李拈花的心凉了半截,尚不肯放弃:“既然拆分拼凑的萧老方子,少不得实打实用药,或者歪打正着?”

    记账的看傻子一样瞥她一眼:“想什么呢?总角小儿都知道话不能乱说,药也不能乱吃,你当药是糖果子呢?再说用药,他那一粒药丸倒也当真有几味实在药果子,但都是不需几个钱的,你当他真舍得和进去一点半点名贵药材?其余都是锅灰、草灰,什么燕子窝底的泥巴凑合。咱瞧过,化开了多半浮一层脏兮兮的灰沫。有人也疑惑,不孝子给出的说法就那一套,什么祖传秘方不可外传,浮沫实属寻常,不影响药效之类。就这样,先头没给他闹出人命,都是他家祖坟冒青烟,眼瞅着不就出事了吗?”

    一番话给李拈花浇了个透心凉,拿药那会儿,萧某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可不就是这般说辞?“但,但你们怎么就能肯定,他没有暗暗精进医术?说不定他暗中勤奋,早已继承衣钵,你们不知而已。”她仍在找补。

    “哎,我说妹子你怎么回事?这种拿人命开玩笑的骗子该当人人喊打,你左一句右一句为他辩解,安的什么心?你要不信,自己去他家瞧瞧呗?咱青天白日的诓你作甚?”

    此事自然要去亲自求证,不等他说完,李拈花拔腿出了客栈。身后,小厮犹跟记账的讽笑:“你甭跟她急,多半又是个被骗的傻子。这些人有个特征,被骗得死死的,便是晓得了真相也不去怪骗他的,反而责怪敲醒他们的,或者就敲不醒。”

    “就是,要不怎么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

    一路狂奔到萧家,宅子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脸红脖子粗讨公道的,有抓挠扯拽要钱的,有不嫌事大凑热闹的。萧某与他老婆被堵在门前,进不去出不来,官署的公人围成一圈,将他们围在中间,个个如临大敌。

    不怪他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周围这一群青皮红面、凶神恶煞的叫他们觉得,稍不小心,萧某夫妇就会被他们大卸八块,吞吃入腹,指不定还会连累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为首的回头叮嘱缩头缩脑的两人:“你们安分点,这个节骨眼千万别做出什么不合时宜、引人误会的举动来。”

    话音落,被吓得面如土色的两人转头就往屋里冲。

    不知谁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亦有人叱骂公人:“坏人不抓,却在这儿拦着讨公道的好人,不分是非、没个好歹,你们算什么公人?有什么脸吃公家饭?”

    挤了满满一院子的人顿时炸开锅,这边推搡分开绊住公人,那边去拿丢了魂的夫妇。一时间“黑心肝的”“还我钱”“你老子要被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叫喊、咒骂话语直冲天际。

    更有甚者,干脆撇下萧某夫妇,直奔屋内,见着稍值几个钱的,就收入囊中、抱个满怀,抢出来拔腿就跑。外围满满当当的人,又如何跑得掉?转瞬就叫人围了,彼此争抢、殴打起来。真是个骗人的躲不过哭爹喊娘,讨债的亦无路横冲直撞。左边唾沫横飞掀翻屋顶,右边拳脚交加踢倒罗汉。

    夹在中间的公人或是拨开扯拽萧某发髻的手,或是挡住踢向抢了器皿在怀之人的脚,要么扯着嗓门喊“大家冷静”,要么瞅着间隙安抚哭成泪人的婆子老爹,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左支右绌、手慌脚乱。

    熙熙攘攘、喧喧闹闹,好一场大戏,李拈花也没错过。她仗着身形娇小,穿过人群,从缝隙里挤进去,寻着萧某,扑过去便是又抓又挠,拳打脚踢,无所顾忌地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狗东西,拿着锅底灰攒的泥丸,就敢来骗你姑奶奶?还我的钱来,还我的金簪子!”

    “杀千刀的,干点什么不好?就会坑蒙拐骗!你们这些屁用没有的渣滓,为什么不去死了?为什么要活着祸害别人!”

    “你老子没告诉你,说谎骗人要下拔舌地狱吗?不,像你们这些辜负别人期待的,分明是世上最可恶的混蛋,你们该下十八层地狱!阿鼻地狱!永劫地狱!也不,那都是便宜了你们,你们应该把所有地狱一层层轮过,轮他个千八百遍再说!”

    她倒是骂得起劲,只是越骂越心酸,越骂眼眶越红,末了带了哭腔:“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混蛋,到底知不知道干了什么好事?你们骗的岂止是钱?”

    叫她心痛的又岂是钱?狠狠刺穿她心脏的,是她被打破的梦与希望、是她透不进光亮的未来与下半场人生。如果那些能够用钱交换,花再多的钱,她也愿意!

    多得是人喜爱追求钱财,谁又知晓钱财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要的那些,看得见却够不到,踮起脚尖拼命去摸,也摸不着。

    ……

    怎么走出萧家院子的,李拈花记不起来,她只是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趿着鞋,披头散发,神情呆滞地迎着夕阳,往客栈方向走。

    路人投过来带刺的目光已经无法刺痛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也激不起她心湖里半点波澜。可是那温柔的、绚烂的夕阳,却让她干涩的眼再次蓄满泪。她原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不知几时变成了爱哭鬼,像只装满水的瓶子,被轻轻一碰,就会淌下泪来。

    都说三十而立,她还不到三十,离年过半百更是远得很,却觉得自己就像那艳丽但不过是最后燃烧的夕阳,正不可挽回地向下坠落。

    身后是广袤的蓝天,是它心之所向,但它回不去、飞不起来;向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不见底的深渊,但它无法阻止、不能逃开。

    死亡发生在何时?肉*体死去、意识消亡的时候吗?

    不,死亡发生在希望断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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