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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5 章

    “此等郁症与别不同,你心中需得有准备。”大夫一边将熬好的药倾入药壶,一边嘱咐,面色凝重,“患者需要亲人的支持与陪伴,对亲人亦极有要求,需要心绪平和、需要足够的耐心,倘陪伴的人自己心绪都不平稳,是会雪上加霜。并且此症非是短期就能痊愈,一旦发展到自我伤害,陪伴者尤其需要细致关注,那就是一次又一次与阎王抢人,患者则是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逃生。此症会反复发作,是以不能因为一次抢回来、一次逃过,就掉以轻心。”

    “除了喝药,还需辅以其他转移注意的法子,陪伴之人的引导非常重要……”最后大夫吩咐,“随时将情况回告于我。”

    老太太点头:“明白,不敢掉以轻心。”

    ***

    喝了药,李拈花难得睡了场好觉。药是老太太去抓的,并未告知她,她很是奇怪,自己没有到场,大夫居然也敢抓药。更奇怪的是,喝了几剂倒当真有些用处。

    翌日醒来,她坐到妆奁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完成老太太奇怪的要求。

    ——“今日起,每日起身后,对铜镜中的自己说声:你很好、你很勇敢。”

    “给镜中的她一个微笑,抱一抱她。”——

    挺奇怪的要求,不知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李拈花决定依言试一试。

    那夜老太太的话,在耳边炸响,连日来回荡在耳边:

    “你听到她在哭泣,看到她在求救了吗?”

    “给她,也给自己活下去、好起来的机会。”

    除去幻颜符,镜中的人凄凉望过来,双眼无神、漆黑如墨,肌肤干枯苍白、了无生气,嘴角向下,不见分毫快乐的影子,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花。

    而这朵花,曾经盛开得那般娇艳。

    她盯着镜中人许久,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曾经你也神采飞扬,曾经你也笑得那么欢快、痛快。”她轻抚镜中人,“什么时候丢了那些快乐?是谁伤害了你?是我对不对?是我没有好好爱你,是我让你哭泣对不对?其实我有听到,真的,我听到你在流泪,听到你在呼救。你说你很痛苦,说你承受不住。”

    她伸出双臂,缓缓抱住自己:“说你能怜惜我?能抱一抱我吗?我有听到,我只是装作没察觉。虽然我们的境遇不如人意,可是你又有什么错?一直以来你都在勉强自己超负重地努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你应该得到奖赏。”

    ——“就算所有人都不爱你,你也要爱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会有谁爱你?”老太太说。

    她还说:“与你最亲近的不是旁的任何人,不是你的父母亲族、不是你的夫君孩儿,也不是你的友人。与你最亲近的那个,永远是你自己。”——

    “我不该怪你,不该恨你,从来你都做得很好,不好的是我。”她轻轻啜泣。

    之后,她仿佛得到某把钥匙,打开了某扇门,原来自己真的可以感受到来自自己的爱。她看到镜中人眉宇渐渐舒展,连带镜外的自己心境也好了许多。

    她开始尝试专注自身,减少向外寻求关爱与肯定。

    “期待笑容,早日重回你的脸上。”她向镜中人握拳,“我们一起努力,你可以,我也可以。”

    情况在变好,她能感觉到,却仍有些反复扯拽。

    终归比自己想象的要难。

    好比,这日,干完活回去途中偶遇熟人。

    前方不远处,一家铺子前,几名小孩聚在一起比划,其中一人恰是一年前小酒馆中打得火热、跟前跟后缠着她要拜师、要学术法的小孩,张青团。想是过来串门,此刻与其他孩子嬉闹相逐,说话间眉飞色舞。

    因为离得不远,所以话语随风飘入李拈花耳中。

    “跟你们说,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本高人早已经今非昔比。”

    “就听你胡夸海口,你才去学了多久,一年不到吧?能厉害到哪里去?”

    从言谈中,李拈花了解到,一年前,约莫就是自己离开酒馆后没多久,小孩家送他出城,到道士营中去学真本事。而今一年了,回来省亲。

    “这你们就不知道。”张青团拍拍胸脯,“我是谁?我张青团可是天才,入了门,上了轨,那还不是日新月异、飞似的长进。你们啥子模样?不信是吧?给你们露两手瞧瞧。”

    也是想看看小孩子长进得如何?李拈花的脚步不自觉放缓。时见小孩手拈法诀,口中叽里咕噜一阵,手指靠墙一把扫帚,陡然一喝,那扫帚凌空飞起,直冲青天,眨眼竟是不见,回头又流星似的飞回,重新靠在墙边,已然能够御物。

    才一年,张青团说得没错,他的确天赋异禀。

    “厉害,瞧不出来你小子真有两把刷子!”孩子的小伙伴们为他拍手叫好,方才还满脸不信,这会儿已是刮目相看,欢喜得很,欢喜又羡慕。

    李拈花也不禁勾起嘴角,替他高兴。不管城中的人们如今如何看待修行,倘若能达成愿想,那种快乐是别处无可寻得的。因为发疯似的追寻过,因为尝过求不得的苦,才更能体味。

    很快,嘴角回落,她又想到,那孩子幸得没跟着自己,若只跟自己,多半就耽误了。

    不意瞥见被小伙伴包围,神采飞扬的孩子,目光扫过来,脸色微微一变,李拈花立时拔腿,口中念叨:“没看见,没看见。”

    事与愿违,对方显然已经看到,拨开小伙伴,朝她的方向过来。

    李拈花想也没想,发足狂奔。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紧追不舍,直待她七拐八拐跑过三四条巷子,才把人甩掉。

    躲在暗巷里,眼见对方就在不远处四下张望一阵,跑开,她长出口气,靠着墙根站了多时。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对方仍旧只是个小孩子,又不会吃人,细想只觉自己莫名,但她就是无法走出去,与孩子面对面。也许是不晓得能说些什么,或者害怕从对方眼中看到轻视、从对方口中听到含有嘲讽的只言片语,即便对方未必会这么做。她宁愿先一步跑开,掐断对方任何会伤害到自己的可能。

    她以为自己动作够快,成功保护了自己,不想夜里又淹没在心绪的汪洋。

    “你为什么逃避?其实你心里清楚,不仅是害怕别人的蔑视,更是害怕相形见绌,站在别人面前,一切摊开在阳光下,就太清楚了。别人有多成功,就映衬出你有多失败。”

    “太可怕了,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不过一年,就从毫无根基达成御物。张青团会、何辛会、李如仙会,谁都会,就你不会。你比不过李如仙与何辛就罢了,竟然连张青团都比不过。不光是张青团,恐怕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比你强。你为什么如此没用,如此失败?你这跟烂泥一样的人生到底有何意义?”

    “所有人都在朝前走,世间千变万化、日新月异。他人或者修行有成,或者在俗世里功成名就,不济也是家人和乐、幸福美满。你呢?不论是修行还是过日子,你都一塌糊涂,你什么都做不好,活都活不好,十数年没有一毫进展。不对,不但没有长进,你还倒退。”

    “别人都活得有滋有味,绚丽多姿,到处都热火朝天,再看看你,狗都嫌弃。你还在无谓坚持、无谓挣扎,何必?照照镜子吧,没有一点用处的你,也叫活着?这个热闹的世间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她鬼魅似的坐到妆奁前,望着镜中泪流满面、形如枯槁的人,脑中声音不停,“眼睛肿得如核桃,丑八怪似的。没人喜欢你,没人明白你,没人与你同行,你活在人世之外。”

    “放弃吧,去死,放弃很容易的。只要死了,你就不用再这么累,不用费尽心思撑持。就算你犟下去,也没用,你没有希望的,未来好不了了,你的人生不会有起色。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熬尽心血,油尽灯枯,到时结果一样。”

    ……

    恍惚间,她打开木柜,一回神,手中竟已握着剪刀——之前,老太太偷偷将剪刀藏起,又被她寻回来——她惊了一跳丢开。

    脑中响起老太太的话语:“你脑中的声音所攻击你的不是真相,不要相信它。”

    “回想一下,它没有闹腾时,是什么情状。回想起你发自内心笑时,是什么感觉;就算不容易,也要尽力去回想,回想天空没有变成灰色、太阳没有变得无力时的样子;回想起那个花儿五颜六色、鸟儿争相鸣叫的世间。”

    “就算一时回想不起来,你也要相信,天空、太阳、花草你所看到的一切,并非你当下脑海中的样子,它们不是灰色、苍白的,它们是鲜活、生动的。”

    “实在不行,你就咬牙硬熬。现在你知晓自己是病了,知晓满目灰败、满心悲怆,只是某个时段的错觉,不是真的。那就熬过那个时段,不拘如何,熬过病发,蒙在你脑中的灰雾就会散去。”

    她想起来老太太掷地有声的一个字,熬。在屋内来回踱步、扯拽发丝、堵住耳朵都无济于事的情况下,她翻箱倒柜,找出丝带,爬上床将自己的手脚皆捆住,缩进被子里,甚至连嘴巴也堵住,任凭“去死,去死,杀了你自己”的声音不断催促,就一个信念:硬挺,绝不屈服。

    她就用这粗暴、笨拙的法子又挺过数月,每逢发作就不断回想老太太跟她说过的话。平素也没耽搁了吃药,好时,日日起身就坐到妆奁前,先夸赞自己一通;老太太拽她出去游玩、凑热闹,她也不再一味拒绝。她开始鼓励自己跨出门槛,走到阳光下,哪怕会感到不适,也尝试去接触别人。

    不知觉间,在煎熬的夜里,她发觉除了咒骂、攻击自己的声音,脑中响起来另一道声音,与之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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