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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7 章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较为空泛。”李拈花道。

    “你说。”

    “生与死的问题,如果生无乐,死无咎,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游大仙瞅她一眼,思忖片刻:“这个问题有些复杂,我想一想怎么说好。”

    “尽可能简单,我不想听绕弯子的话。”

    “好,那我就简单点,分两种情况来说:一者,修士已知的:灵魂是有轮回的,并不是我们身躯死去,这一生结束就完了,就高枕无忧。没有那样的好事,并且因果律是存在的,人世在因果律中,而因果律却不仅仅包含人世。我这么说,自戕有罪的说法是有道理的,等将来你若能窥探‘天道’就会明白。与其说这是一种诅咒,不如说好比人世律法对犯错之人的惩罚。若你放弃此次机会,那么下一回,你只会去更糟糕的地方,开启一段更凄惨的人生。”

    “你觉得你能承受吗?这一段你已经悲惨、痛苦到无法承受,放弃了自己,你觉得下一段能变好吗?我想不用我说,你心中自有答案。想就此解脱?我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灵魂,我可以告诉你,每一个灵魂都是珍贵的,除了‘永劫地狱’里的那些,‘永劫地狱’是这么叫的吧?所以,绝大多数灵魂会进入轮回,必要经过重复洗炼。这个过程,你本人无法叫停。”

    “那么,既然强行中止,下一场会更惨更难,为何不好好完成本场?”

    李拈花抿唇,既未承认,也未否认他的说法:“说说另一种。”

    “二者,今朝有酒今朝醉之人所知的,说起来就更容易了。以他们所相信,人死如灯灭,来看,我们每个人都只来世上走一遭,全数算起来不过短短几十年。这段时间,你可以做无数自己想做的,去无数自己想去的地方。就拿阅书来说,世上所存书册浩瀚如烟,一个爱书如痴的人,哪怕每日不眠不休,腾出所有时间来翻阅,他一辈子也无法看完世上所有的藏书。你说时间如此紧迫,哪来多余的心思去烦恼、痛苦,去想死?”

    “这是一场没有回程的旅途,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哪怕多吃点好吃的,多看些春花秋月也是好的,不是吗?待到终点,自然而然永睡不起,急什么?”

    “既然是旅途,何妨让自己放轻松些?去感受阳光、去感受花鸟虫鱼、人间烟火,去感受这个世间的脉络跳动。就像玩一场,有美好、温馨,也会有紧张、刺激的博戏,去享受、去让自己快乐,去探寻它的惊喜与无常,不用将它想得太可怕。”

    “到终点的时候,静静地问自己一声,是否感到心满意足、是否能够没有遗憾,若是可以,那时再安心闭眼不是更好吗?便是有些许遗憾,也无妨,因为那也是你一笔一笔绘下的属于你自己的画卷。世上没有任何一幅与它相同,那是独一无二、独属于你的,每一笔欢乐、每一笔忧伤,都是你的烙印。”

    “我明白了。”

    离去前,李拈花回头问:“你认识我吗?”

    作为花泥,他们见过几回,游大仙自然认识,他却笑着说:“你猜。”

    ***

    半年后,一高一矮两人手拎菜蔬,有说有笑走在大街上,正是李拈花与老太太。路过熟识的铺子,老板娘挥手招呼,李拈花报以明朗的笑。

    许是走得热了,面颊透出胭脂色来。老太太瞧了,笑说:“这半年来,你气色好了很多,脸上的笑也多了,还有……”老太太话到嘴边,有所顾忌。

    李拈花替她说完:“发病次数也少了许多,都是您与秦大夫用心看护的成果。”

    “也是你自己争气。”老太太欣慰,“我心中这一颗大石,总算落地。不过,药仍是需得继续吃。”

    李拈花撒娇一笑:“晓得啦。”

    说话间,起了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从晨起就阴沉、憋了半日的天,终于下起雨来。她们原想去集市上买了菜蔬就回,便没带伞,不成想途中与人闲聊耽搁了,这会子只得奔去街边屋檐下,借地躲雨。

    放下手中的菜蔬,李拈花拍拍自己身上的水珠,也给老太太拍了拍。等了多会儿,这雨没有停的意思,老太太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这封信半年前,张家婶子就给我了,说是张家小娃儿,就张青团写给你的。那时我思量不是时候,就没提。”交给她,“这些日子,我瞧你逐渐好起来……要不要看,全凭你的意思,若你不想看,咱这就毁去。”

    “不妨。”李拈花接过。历经灵魂被撕碎又重塑的痛苦,一封信而已,能伤到她什么?她就在廊下拆开信,看起来。

    须臾,老太太问:“说了什么?”见她眼眶微红,自责,“老婆子多事,咱不看了。”

    李拈花摇头,给她一个笑:“没事,你看。”她将信给老太太。

    信上劈头就是一句:师父为何不见我?还在生青团的气吗?为那时青团没用,没能保护师父?

    ……

    信尾写着:是师父在青团的前路上点起一盏灯,青团永远感念在心。不论未来发生什么,您都是青团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师父。青团遥拜师父敬启。

    “这孩子,真懂事。”老太太眉开眼笑。

    有时,禁锢了我们,让我们不敢去面对的,也许是我们自己,李拈花在心里说。

    “喵”旁边传来一声猫叫,两人循声探头,拐过去的墙角置着一只木箱,箱子里堆着杂物,角落一只小脑袋探出来,正瞅着她们,满眼无辜。被雨淋成落汤鸡,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一只被当弃灰遭人抛弃的小猫。

    老太太倏然眼一亮:“你喜欢猫吗?不如咱们养一只吧。”

    少时,雨停了,李拈花抱着小猫与老太太回家。宅子门口,一名花样年华的美貌少女朝宅子里探头探脑,身后跟着四名奇装异服的护卫。

    那穿着:腰间系着五彩丝线绣纹花鸟虫鱼的搭膊,头上插着雉尾,久违但过多久李拈花都不会忘记的衣饰!她心下一跳,停住脚步。

    “怎么了?”老太太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走吧。”若无其事与老太太走过去。

    “姑娘你找谁?”老太太上前。

    那少女瞥她们一眼:“我找……”

    不等她说完,李拈花接道:“她找我。”

    “你怎么知道?”对方质疑。

    “你找我。”她笃定,道一句,“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拈花把老太太送进屋,安置了小猫,在老太太担忧的目光下安抚:“是故时友人,后来世道乱了,不得不分别。既然重逢,我少不得好好招待。您别担心,真没事,我顶多就陪她逛逛、吃吃茶,晚食前就回来了。”

    “真没事?”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您瞧那样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事?”

    别了老太太,她出门。对方手叉腰,拦住她:“你倒是自信,怎么就能肯定我找你?”

    李拈花不咸不淡回一句:“你找姓李的女子,是不是?若是,就请移步。”她摆出请的手势。

    茶坊雅间,两人对面而坐,少女带来的护卫守在门外。

    李拈花面上平静无波、云淡风轻,案下的手却紧紧绞住,但到底自己比对方年长,又或者是这些年的煎熬当真练出来,尚能稳住。对方显然比她稚嫩些,蹙着眉头,嘴唇咬得发白,目光闪烁,似乎不知落在何处才好。越是紧张,身上的气息就越张狂。用张牙舞爪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李拈花再熟悉不过,过去的自己也是如此。

    虽然心思各异,但两人很默契地很久都没有开口。

    李拈花心下莞尔,她不开口,是因为与故人多年不见,久别重逢,免不了“近乡情怯”。那个离开已经十几年,却从来没有从她脑中、心间离开的人,终于出现。她心潮澎湃,恨不得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一句话,也哭不出来。

    甚至,一度她弄不清自己是何等心情,想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也想声嘶力竭质问。质问他,为何一去经年,杳无音讯?明明说过伤好就来找她,为何食言?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为何丢下她一个人,在水深火热里挣扎?有太多疑问,太多不明白,也有太多话要讲,更有无处倾诉的太多委屈与太多思念。

    终归她克制住了,她没想到自己能这般静静坐着,自己简直冷静到可怕。

    但对方也不开口,就不知为何,明明是她来找自己。

    最后,还是李拈花先出声:“你是,伯齐的友人?是他让你来找我?”

    对方抬头,仿佛鼓足勇气:“是,伯齐托我来,找一名叫李拈花的女子,可你?”她拿出一块留影石,光芒透出,映照一张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脸孔,如春夏的花,鲜妍、美好,正迎着阳光盛开。

    望着这张脸孔,李拈花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慨。

    “年岁变了倒也罢,只是长相?”

    李拈花摘下挂在脖子间的幻颜符,对方惊讶得张了张嘴:“变,变了。”须臾才回神,“那看来我要找的的确是你。”她伸手,“初次见面,我叫鸿雁,伯齐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字,平地一声雷。

    之后,自称鸿雁的少女说了什么,李拈花其实没有听太清楚,只是木然地看着她翻飞的嘴唇,倨傲的神情又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怯与憧憬;看着她拿出一只她再熟悉不过的五彩珠子,对方称其结思珠,她想果然是,与一张红色喜帖。第一眼,她想的却是:怎么麒麟族成亲也跟人间似的,还发红色帖子?

    少女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你倒是说句话。”捏着珠子,“这个叫结思珠,伯齐哥亲自交给我,说你身上也有一颗,他给你的……”

    李拈花骤然冷冷道:“要还给你吗?”

    少女愣住摇头:“这倒不用,只是告知你,这颗珠子是用麒麟甲炼成,十分难得,这样你就该相信的确是伯齐哥让我来的。他说结思珠会带我找到你,你们之间拖了很久,该有个了结。”其人拿出一支小巧的白玉短箫,李拈花认得是她给伯齐买的,那时它还是小狗的模样,得了短箫宝贝得很,片刻不肯离身。箫上丝绦,是她给结的。“他让我告诉你,既然缘分尽了,有些东西,也该归还。”

    李拈花怀念地拿起白玉箫,箫身依旧晶莹剔透,却冰凉得几乎让她握不住。

    ——“我会一直在,不会丢下你,不会留你一个人去面对。”

    “我伯齐哥是堂堂麒麟,而你只是名凡人,你们终归殊途。”

    ——“我的家就在你身边,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感情最是强求不得,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缘分尽了,就好聚好散。我们夫妇会祝福你,往后岁月,夫贤子孝,幸福顺遂,也请你祝福我们。”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我会陪你修行,我们一起去游历大川,看晨曦暮霭、四时轮转。”

    “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这人心直口快。以前的你还算配得上我伯齐哥些许,而今的你,是半点配不上了。你知道我们妖族寿数很长,我伯齐哥并未改变,你却已经老了。你的样子足以当他娘了,所以……”

    李拈花嗤笑:“这叫没有改变?”

    少女没好气道:“人得向前看,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原地。”“停留在原地”四字狠狠扎了一下李拈花。“反正我话已带到,帖子也送到,去就不必了,我们不欢迎外人。你好自为之,告辞。”

    说罢,也不等她反应,就起身离开。

    良久,李拈花才想起来,她还有好些没问。

    比如,他还好吗?他怎样了?比如,他为什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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