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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4 章

    人间宣武二十年,李拈花疯的第七年。

    三月,临仙城。

    春暖花开,海棠红欲尽①,又到万物生发、欣欣向荣之时,城池却笼罩在一股山雨欲来的焦灼气息中,就是对世道最不关心的人,也从每日进进出出的匆忙脚步中,察觉有什么正在酝酿。

    修士从来不与普通人说什么,但他们发现某日起——追溯可知是上年的某一日,情况有了变化,且多半不是好变化。因为之前仙音阁联合官署要求年岁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青壮年男子都要轮流入道营受训,为妖族来袭备战。而那日后,不知他们依凭什么做出决定,总归仙音阁与官署发出新的规定:年岁下降至十二岁,上升至六十五岁,不论男女全部要入道营受训。男子练习基础咒语、箭术与搏杀,女子练习基础咒语、箭术与画符,可谓全民皆动。

    傻子也能嗅出不寻常的味道,逐渐有了共识:此番妖族重来,定然声势浩荡,人与妖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终不可免。

    大人小孩都不可避免心事重重,整座城池最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要数李拈花。

    她依旧镇日四处游荡,凑热闹、捉弄人、偷摸鸡蛋,晚上或是大街上席地而卧,或是费点心找个猪圈、桥洞之类,不拘何处,随心而至,走到哪里算哪里。不念过去、不思来日,活到哪天算哪天,仿佛天塌了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不为活着努力,也不为风雨飘摇而焦灼。

    说生好比已死,说死总归是生。

    晚间跟狗抢了根肉骨头,已是满意,路边掐两朵花,一朵簪在发间,一朵拈在手上摇来晃去,李拈花开始寻今日的栖身地。走过两条街,她寻到一间有些老旧却算宽敞的土地庙。这样的小庙白天有些香火,晚上则是流浪汉的庇护所。

    她踏入小庙,果然内中已经躲了好几名流浪汉与乞丐。她好似没看见他们,径自在角落寻了块地倚墙而坐,屈起膝盖抱住,将自己蜷成一团,不再理会其他。

    每片流浪汉相互之间几乎也都熟悉,旁人亦不理会她。若不是下了场雨,今夜本可毫无波澜度过。偏巧二更时分下了场雨,老旧小庙年久失修,漏雨本是寻常,但打湿的地方不能待,庙里顿时拥挤起来。谁都想抢个干爽的地,睡个安稳觉,为抢地,乞丐流浪汉们吵嚷过几轮,总得有人离开。谁离开?毫无疑问,势单力薄、干不过别人的。

    便有人的主意打到李拈花身上,她所在墙角干爽安全,而她干瘪瘦小、薄薄一片,在场谁都能拎小鸡一样拎起她。就有人这么做了,上去二话不说拽住她后领,想把她丢出去。李拈花也不客气,又抓又咬、又踢又蹬,哭喊得好似杀猪。

    有人捂住耳朵,有人当没看见,在场都是自身难保、受尽命运蹂躏的,可没有哪个热心肠乐善好施。她被赶出去,自己就不用被赶出去,所以她被赶出去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有人出声了:“等等。”

    “干啥?想保她,那你就出去。”

    “今儿,咱不出去,她也不出去。”

    “哪个说的?”

    “咱说的。”

    拎着李拈花的人没想到,对方也有几个小乞丐围着,双方对峙,各不相让。少时,出声的人拎过李拈花:“地可以给你们,她跟我们一起。”

    “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了。”

    出声的人叫小弟们再挤一挤,腾出块地方给李拈花,又把自己的破被子给她。李拈花既来之则安之,倒头就睡,仿佛刚才的争执与她无关。

    旁人问那出声的:“认识?”

    出声的不咸不淡:“一饭之恩。”

    其实不是一饭之恩,只是有个雪夜,从赌场出来喝得醉醺醺的人,摸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铜板,丢进他的破碗,骂骂咧咧,说:猫狗都知道找个地躲着,你不知道吗?明明是骂人的人,却好似转头就能哭出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是只有生活无虞的人才懂得。或者说,生活无虞的人,也未必都懂得,但他懂。

    “哎你们知道吧?”不会怎地,庙里的谈论起来。“就她,说以前也是有来头的,还是个修士呢,不知道为啥就疯了。”

    “我知道一点,说是跟她一起的老太太死了,屋子烧了,就疯了。”

    有人惋惜:“那也太脆弱了些,怎么着也比咱们幸运吧?咱们都没疯呢。”

    刚出声的插嘴:“你们晓得别人都经历了啥?”

    “也是。哎,我听说,她就是疯了,还记得修行呢。一到点,就跟提线木偶似的,开始打坐,有人见过。”

    “吹呢吧,她一个疯子能记得啥?话说回来什么点?”

    “咱也不知道,就道士们修行的那个点。”

    其人说得含糊,话音落,就见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声都起了的人,突然坐起,鬼上身似的盘起腿,摆出拈花手势,当真一副道士打坐的模样。任旁人如何嬉闹调笑,不为所动。末了还是那出声的将人赶开,瞅她半晌道一句:“疯了还记得打坐,是老天亏待了。”

    ***

    同年,七月。

    临近中元节,问仙山上忽然风云激荡,问仙上人急出门看,赫见西方妖氛冲天,不过一炷香,妖族兵临问仙山。空中妖鸟遮天蔽日,如黑云压城;地面小妖密密麻麻,如黑潮席卷。

    问仙上人想也不想,旋即反身回屋拿出莲花铜灯,一面吩咐弟子:“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进行,各人各司其职,不可耽搁。”

    所谓计划,其实是撤离计划,他们已经演练过很多回,从虞泉被破,鬼雾喷涌,万鬼齐哭又消失那夜起,他们就在演练。

    那夜,本该守护虞泉的他们没有出现在虞泉,南边真永门也默契地没有动作。不动作不是他们怕死,而是清楚魔主再出,今非昔比,他们去不过是白白送死。幸得魔主没有立即发起攻击,叫他们还有为撤离做准备的时间。

    众弟子应声而去,他们日夜不息地炼制法器、一遍遍演练,就是为了今日。

    问仙上人飞上山顶,大喝一声,为铜灯注入灵力。铜灯通体发光,倏而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七彩结界漫天铺下。与此同时,山脚数朵光莲绽放,将兵临城下的妖魔全部纳入其中。此法器乃是身为临仙者的吴霖炼制,是围困妖魔、掩护撤退最好的利器。

    问仙门所有弟子倾巢而出,按照计划,他们将用这段时间炼制的飞叶法器,带山下村镇里的住民转移。每一片飞叶抛出都是一叶扁舟,上阶弟子每人牵三叶扁舟、中阶弟子每人牵两叶扁舟、低阶弟子护航。山下所有住民将分三批,全部转移完毕。在此期间,问仙上人需维持结界,抵挡所有攻击,不让妖魔脱出。

    铜灯所布结界有七层,会分别发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虹光,最后虹光褪尽,变成白色,就意味着结界将破。

    问仙门弟子职责便是在结界被破前,完成转移任务。

    转移第一目标为不动山结界以东的城池,不过只是在那里稍作休整,随后就会前往第二目标,紫极城。

    问仙门动作的同一时间,妖族吹响进攻号角,“呜呜——”声穿破云霄,直达九天。第一波破界攻击开始,成千上万乌鸦蝙蝠雨点般砸向结界,顿时问仙山上空噼里啪啦炸响无数烟火,结界纹丝不动。

    手忙脚乱转移住民的弟子们稍缓口气,暗叹铜灯不愧是临仙者的法器,妖族轻易不能攻破。问仙上人预估,初时一层结界能抵挡一日,到后面约莫两层能抵挡一日,如此算来,他们少说有五日的时间,足够将所有民众转入紫极城。

    但是他们低估了妖族的破界力度,妖鸟不分昼夜、不知疲倦、不畏死亡地狂轰滥炸,到第三日结界就变幻出了最后一道紫色虹光,勉励撑持的问仙上人急急传音:“加快速度,快!”另吩咐在问仙山顶端问仙台待命的弟子,“准备,一旦有妖魔脱出立即启动问仙镜!”问仙镜便是李拈花曾每日注水的水镜。

    第四日结界就变成白色,妖鸟停止撞击结界,群妖向两侧分开,两只鹞子拖一辆白骨车浮空而来。少时停在离问仙山头不远处,车上走下来一名浑身魔气冲天的魔将,人形,骷髅外显,骨架间以灰色干枯的肌理相连。两层阁楼高,灰色乱发胡乱披散着,垂脚,上半身裸露,下围虎皮裙,罩鱼鳞甲,灰色蔽膝,腰间系银色蛮狮带,扣四颗头骨。手提一把宽背大刀,漆黑双眼中一点红光闪烁。

    魔将浮到阵前,刷刷两刀挥出,十字刀气劈向苍白的结界。清脆的破碎声响起,结界应声而碎,护持结界的问仙上人猛然喷出一口血。

    “师父!”山脚负责最后一批住民撤退的弟子,将仅剩几人扶上扁舟,抬头见结界被破,提剑就要飞回去相助,被同伴拽住。“干什么!”

    “记得师父的叮嘱?我们的责任是护送平民离开!”

    “可是……”

    “没有可是!走!”同伴把弟子甩上扁舟,自己御剑牵引扁舟疾驰而去。

    问仙上人见妖魔破除结界,潮水一般呼啦啦卷向山脚村镇,大喊:“就是现在!”

    话音落山顶骤起一道强光,直照妖群,所过之处,妖物被灼烧成灰,洋洋洒洒落下,好似下了场灰雪。

    随即,扑向山脚的妖群转变方向,直扑山顶水镜处。几名弟子转动水镜,正对龙卷风一般卷来的妖群,一时呼噜噗呲声大起。

    另一边,魔将扬刀向问仙上人斩下,如星孛坠落,问仙上人甩动拂尘,饱提气机以对。双方相接,气波横扫,摧山裂石,播沙扬土,不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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