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碧水殿中,东海门门主屏退其他弟子,只留下宗灵、君希情与倪英,李拈花跪在殿当中。她是临仙山门主千金,也叫其他门门主一声叔伯,原不需似罪人般跪着,但如今,她一身妖气,沾染了妖,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下等人,没有被礼遇的资格。

    好在东海门门主是个宽厚随和之人,没立即让人将她拿了,而是叫众人退下,听她一辩。“所以你的妖气来自出于善心收留的狗妖?”宗万捋捋胡须。

    君希情抱拳:“回门主,正是妖蛟来袭,要求交出的那只狗妖,李师妹一时不察才为其所害。弟子念及与临仙山的交情,不忍见其受苦,是以擅作主张,带她入洗髓洞洗髓。不想却叫灵儿误会,是弟子的疏忽。”

    宗万朝倪英:“你说。”

    倪英回:“弟子不敢欺瞒,师兄所言一毫不差,他原只是出于热心。李姑娘一行来到东海门做客,师兄尽地主之谊,传我东海门热情待客之名,以弟子愚见,并无不妥。”

    “那我问起时,你为何支支吾吾?”

    倪英转身朝宗灵拱手:“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再者师兄带李姑娘入洗髓洞事先未得门主允准,而李姑娘又是这般……念及她临仙山千金的身份,师兄怕走漏消息,给四门惹来麻烦。”

    “这么说,倒是他思虑周全了?”

    君希情朝她一笑:“不敢当。”

    “既如此,那狗妖何在?”

    君希情回:“弟子与他交过手,一时不察,叫他跑了。”

    宗万捻着胡须:“看来事已明了。”他不喜不怒地望向李拈花,“洗髓池恐不能帮助贤侄,还请贤侄另寻高明。近来门内事务繁杂,怕是招呼不周,就不留贤侄,本宗会遣人送贤侄回去,日后再去临仙山看望贤侄,贤侄以为如何?”

    这就是逐客了,听到此,李拈花心中大石反而落地。

    ——她与伯齐正要离开,却逢宗灵寻来,堵住洞口,两人难以脱身。她已是一身妖气,若再叫他们发现伯齐,双双身陷囹圄,更是不智,所以她让伯齐化作小虫隐在洞中,而自己出洞去引开那群人。伯齐带着能遮掩妖气的五彩珠,他们不会发现他。

    “等我们离开,你再出来。”她叮嘱。

    “不行。”

    “听我的,我是临仙山门主嫡女,他们不会把我怎样。你出去后,不要管我,我自会想办法脱身。”

    伯齐急急拽着她:“你等我,我想办法救你。”

    “如果没有万全法子,你不要贸然行事。”她呵斥,“那样只会坐实我与妖勾结,陷我于不义!”

    伯齐放开手,亮晶晶的眼中盈满委屈。下山有些时日,他仍保持了纯然的心性,这是最打动李拈花的地方。他若不是妖,他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李拈花心想,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她必须承认很快乐,回想起来依旧令人心动。

    为此,即便他是妖,她也不希望他为自己冒险,受到侵害。

    既然是错误的相会,那就及时纠正,她的难,她自己去面对,不论对方要杀要剐,她一力承担。——

    万幸,宗万看在临仙山面子上,放她一马,只是将她赶出东海门。

    她十分感激地叩首:“拈花念门主大恩,谢门主好意。今日便会离开,不敢劳烦门主遣人相送,万一叫人误会,连累了东海门,拈花怎能心安?拈花在门中蒙诸位热心相待,日后若有机会,再登门相谢。”

    想是合了万宗的意,他没有再说客套话:“也好。”他问宗灵,“灵儿可还有话说?”

    宗灵想了想道:“既是一场误会,宗灵在此向李妹妹赔礼了。李妹妹既有去意,我等不好勉强,日后若有机会,再请妹妹来做客。”对方是临仙山千金,将人赶走就是最好的结果,倒也不必为没影的事,与临仙山结怨,宗灵脾气火爆,大事上却是拎得清。

    为显歉意,宗灵让人为李拈花准备了盘缠,亲送她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李如仙,而何辛在李拈花再三劝说与宗竹依依不舍的挽留下,留了下来。“拈花,我舍不得你。”何辛歉疚地抱着李拈花。

    李拈花劝慰:“我知你的心意,但咱们总有分别时,你又不能跟着我一辈子,你总得有自己的生活。是哪个说,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你既然寻到了良人,怎能不好好把握?别担心我和如仙,日后想我们了,可以回临仙山来看我们嘛。”幸而洗髓池水让她脸上、手臂上的紫鳞暂且退去,不用费力向何辛解释。

    “你们会回临仙山?”

    “总会回去的吧。”她不想让何辛担忧。

    何辛叮嘱李如仙:“我不在,如仙你要照应好拈花,别让她遇险。”

    临别,她将一只锦袋交给李拈花,李拈花才知晓,原来自己是一只牵了线的风筝,不是一只无人管的飞鸟。那根线一直牵在母亲手中,母亲在她背后替她兜着所有事。眼角沾染湿意,她收好锦袋:“有这个你还担心什么?好好过你的日子。日后,你不回来看我,我也要来看你的。你放弃了修仙之路,总得让我看一看有多值得。”

    “你会看到的。”何辛破涕一笑,与她对拳,“我何某人是谁。”

    李拈花与李如仙告辞,宗灵带着东海门弟子与她们挥手道别。李拈花目光从君希情身上扫过,对方欲言又止,她视若无睹,毫无留恋地转身。

    待她们走远,宗灵看眼仍在张望的君希情,哂笑一声,率先回转。

    有人问过她,明知君希情浪荡,为何还要与他纠缠?因为曾经一腔真情过,因为不甘心。君希情打的什么算盘,她心知肚明,那正是她用来拿捏他的东西,友人说这样很冒险,没错,她就是要冒险,倒要看看谁笑到最后,谁拿捏得住谁。为此,她甚至给君希情擦过屁股,那些贱人难以理解地质问:“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她一句都懒得回。

    君希情固然是颗臭蛋,但即便他不拈花惹草,投怀送抱、苍蝇似的叮上来的贱女人也没见少。她原先以为她们是受害者,不与她们为难,换来的只是妄图不劳而获的贱人们变本加厉。后来她想通了,准她们犯贱,不准她一巴掌将她们拍死?有些人不配他人的宽容,就该入轮回。

    清洗那些贱人让她感受到了乐趣,所以她更得留着君希情。君希情妄想登仙,那自己就用他在乎的线拴住他,看他登不登得了仙!

    ***

    离了东海门,李拈花与李如仙御剑赶路,急急出了东海地界,到达云州地界落了地换上马,一来御剑太费精力,二来到中原之前可以留点时间,思考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两人骑着马散漫地走在山道上,李如仙问:“咱们真要回中原么?”

    李拈花苦恼:“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本以为可以在东海安心修行一段日子,没成想会有这番波折,又叫人赶了出来。回中原?有个苍蝇似的桓庄杵着。凡间之大,她竟然难寻个去处。“走走看看,总有容身之所。”

    “没想到你走得干脆,我还以为你会留恋。”李如仙揶揄。

    “别提了。”李拈花翻个白眼,宗灵那个架势,不消说她已明了她与君希情何等关系。回想君希情先前对自己的殷勤,她就如鲠在喉。差点被第三者,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再想自己过去还曾为君希情俊朗的仪容、不俗的谈吐所骗,对他倾心,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嘴巴子。真是人心隔肚皮,还好就此打住,她的好感给得出也收得回。“既非良人,不及时止损想干嘛?我又不蠢。”知有不妥,还贴上去,最后被始乱终弃,再哭哭啼啼,何必?到时哭给谁看,博谁同情?赶紧跑路才是上策。念及,君希情给予过帮助,她嘴下留德,没有骂他。

    “怎么不蠢?”她们身后,悄悄跟踪的“蜻蜓”嘀咕。李拈花将人引开后,伯齐顺利逃出,她让他别管,他又岂放得下心?以蜻蜓之身一路跟到碧水殿,不敢再跟进去。

    金环能遮掩妖气,他糊弄得过东海门那些小弟子,可不敢到门主跟前去班门弄斧,只得在外面守着。苦等李拈花不出,伯齐几乎耐不住性子要冲进去将人抢出来。霜止给他三口气,还剩一口,不知拿来从东海门手里抢人有几分胜算?不管有几分,倘若他们真敢对李拈花不利,他总得搏一搏。

    好在李拈花安然出来,不然他定将东海门闹个天翻地覆。

    前头,李如仙问:“齐齐呢?真就不要了?”

    听到提起自己,伯齐竖起“耳朵”。

    “不然呢?”李拈花道,“非是我不要、不喜欢他,可他是妖,我总要成仙的,我们非是一路人。”

    又是仙妖殊途那一套,仙妖殊途,就将他所有的好全部抹去吗?伯齐在心里骂:无情无义。

    便听李拈花喟然一叹:“他一个人,或许还能自由自在,跟着我才不好。我总得跟各色人、修士打交道,会将他置于险境,而我能力不足,不能保护他。他遇到我之前,也活得挺好,就这样吧,只要知道他在某一处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不会想我吗?”如果他现在是人形,眉毛一定拧成倒八字,李拈花又会嘲笑他。可,他宁愿她嘲笑自己是小狗眼,就会装可怜。如果装可怜,就能留在她身边,装多少次都没问题。

    习惯了她的陪伴,又怎能再回去一个人?

    “你身上的妖气?”何辛不知她们离开的真实原因,李如仙却是知晓,她提醒,“拔除之前,不能叫四门弟子撞见。”

    “是啊,所以,咱们先得寻个安全的地方,我再试试。”不光妖气,还有份难以启齿的、在洗髓池就被挑起的悸动压着了,她得找个可靠的地方,好好处理一下这些问题。李拈花催马,天黑之前希望能寻得一家客栈,免得夜宿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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