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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动

    朝日划过晨曦,懒懒落在殿外,巍峨的宫殿内争议之声愈演愈烈,两派围绕贞娘案量刑问题各执己见,互不退让。

    右相谭宣伦执礼而答,一派从容:臣认为应判处贞娘徒刑三年,理由是贞娘买?凶?杀?人,雇佣的杀手跑路,杀害其丈夫的另有其人,属于故意杀人未遂。主动向官府袒露实情,构成自首。根据南越基本法制,应判徒刑。

    谭宣伦在地方担任知州时就以断案如神闻名一时,他深谙南越法律,认为法不容情,应执法如山,并行不殆。

    左相杨勰并不赞同,他不甘示弱,向前迈出一步,不紧不慢反驳:臣支持判决死刑。贞娘此举属于谋杀亲夫,性质恶劣,违背三纲五常中的以夫为纲。弃百代常礼,违纲常伦理,使良善无告,奸凶得志,岂非徇枝叶而忘根本乎?。

    左相曾在礼部任职数载,克己守礼。在他看来,量刑时还要考虑礼制与社会影响。

    “臣附议。”礼部尚书许寅时紧跟其后,立马做出表态,对左相的观点予以支持:治理讲求以治“心”而达“内圣”,应以中庸之道践行德治,做到“以德化民” 。贞娘通奸在先,杀夫在后,情理不容。若不严惩则人人效仿,长此以往,道德不存,礼治不复,社会危矣!”

    “下官有一言。”柳清许微施一礼,在得到九五之尊的首肯后,开始叙说:“臣查明贞娘订立婚姻时,丧服未除,应以凡人论,根据我朝法律,守丧期间不得嫁娶,故而其与施然的亲事应算无效,“谋杀亲夫”罪名不成立,而是普通的“杀人未遂”。”

    “丧服期间成婚虽违背礼法,但两人婚姻已成事实,应当予以承认。于情来说,贞娘不守妇道。于礼来说,她勾结外人企图谋害亲夫,若不严惩,情理不容。”刑部尚书左海世当下反驳道。

    “贞娘身为南越人,就得遵循南越基本法,其次才有妻子的身份,应遵循礼法。是以基本法应优于礼法。况且法有三则,即法不阿贵、法不徇情、法必执行,断案若为情理干扰,判刑标准无法被依从,违背法理原则,律法权威将不复存在,百姓不畏惧律法,便会滋生犯罪。”柳清许毫不退让。

    两人之间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一种针尖对上麦芒的气氛。

    御座上首的帝王轻叩龙椅,关注地听着,并不打断。

    女帝执政以来,一直有意向改革,苦于没有遇到变法能吏。直至看到太子推荐谭宣伦写的一篇《论时政疏》,连连称赞,当即下令召见此人。

    此时的谭宣伦虽然在地方担任知州,但政绩斐然,颇负盛名。每到一处任职,断冤案、束黠吏、制强绅、去疾苦,移风易俗,治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以至于调任多年后,当地百姓仍然缅怀他的恩德。

    谭宣伦本就出身寒门,行走官场数十年,荣辱浮沉,几度春秋虽历经坎坷,始终不改清正廉洁本性,秉着兼济天下贫苦的初心,多次上谏,主张变法。他深知南越现在就是一袭华美的衣裙,内里满是虱子,唯有变革,才能改头换面。

    一个迫切想要变革的君王,一个功成不必在我的臣子,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互相引为知己,畅谈一月之后,敲定了变革的大致细节,自此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史称“元通变法。

    为了保证变法顺利推行,女帝将宰相职位一分为二,原来的宰相为左相,新设右相一职,权力凌驾于其他官职之上,比左相还高半个等级。对于一些不满新政的人,则调离权力中心,下放至地方,而对于兴风作浪,干扰变革的顽固分子,则杀一儆百。一时间,朝野肃然。

    随着改革持续推进,很快便触及到了地主豪绅、世家士族、王侯权贵们的利益,碍于女帝的强硬手腕,□□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执行层面默默搞起小动作,比如,下属官员拒不配合,又比如擅自更改条例,变相压迫百姓。亦或者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执行中变了味,打着变法的幌子,谋取利益。

    而贞娘这一案件潜含的“礼”“法”之争不知不觉已经与该不该变法挂上钩,朝堂的官员们纷纷根据自己的立场选择站队。革新右?派支持变法,认为应对贞娘从轻发落,而守旧左?派反对变法,赞同处以死刑,以儆效尤。趁着连环杀人案人尽皆知,传播甚远,左?派试图以此为契机扩大影响范围,团结所有对新法不满的士族官员,给与新法致命一击。

    “祖宗之法运行百年,自有其道理,强制改变,则礼崩乐坏,社稷危矣。”说话的正是左相杨勰,他轻描淡写几句便将话题引向了变法上来。

    杨勰自小身在门阀世家,自然不免站在世家角度考虑问题。对他们来说,身为当局的既得利益者,维持现状就能保证最大的利益。变法是个不稳定的因素,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整个动荡。自然对变革也是持反对意见。

    “新法上承尧舜禹汤,结合当今实况,去粗取精,化而用之,何谈违背祖宗之法?”右相谭宣伦一招托古改制巧妙化解了困境。

    他深知改革只有借助先王为旗帜,才能师出有名,让众人无处反驳。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人对于熟读经史子集的杨勰来说很容易找到漏洞,不如再扯远一点,直接说新法承自上古时代,距今久远,便难以考据深究。

    杨勰也不甘示弱,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法弊端十论》,向前躬身道:“陛下,新法实施已有一年有余,臣等不敢随便置喙,此文便是臣等总结出来的新法弊端,上面有一众士大夫的签名认证。”

    女帝眼神微微眯起,目光扫过呈上来的文章,神情凝重。

    “新法危及社稷,请陛下立刻废止。”杨勰带头一跪,左?派官员也随声附和,跟着跪下。

    “你们先且起来。”女帝开口道,接着话锋一转:“谭卿,你怎么看?”

    这一声一出,众臣齐刷刷朝右相看去。

    “回陛下,不若左相当堂诵读此篇文章,每过一条,我解释一条。”谭宣伦答得谦然有礼,神色自如。

    “甚好,既如此,便开始念吧。”女帝垂眼,望向杨勰,眼底有着几分深沉。

    “社稷运行,各有秩序。譬如农民种田,商人卖货,士人做官,众人各司其职,社稷方可平稳。新法以金钱招募人服役,农民趋利则弃耕,转而从役,这样一来,将导致粮食减少,更多人食不果腹。秩序一旦被打破,社会混乱就不远了。此其一也。”

    “此言谬矣,一则农事有节气,闲时服役,农时种田,并不影响粮食收成,还能增加百姓收入,二则现今人多田少,有些流民根本无田可种。将一部分人转去丛役,将收集的钱买民田做耕田,再雇人耕种。如此一来,一方面可以安顿流民,一方面可以缓解耕地压力,岂不两全?

    况且,士农工商并非亘古恒定,上朔三代,在座诸位有几人先辈不是农民?士人徇私枉法照样会贬为平民,乡人奋发图强也能当官。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怎么落到实际诸位却是另一幅面孔?脏累活农民干,读了几本书便是人上人,不能干粗活了?还是说足下认为士大夫天生高贵不能干农事?”

    一席话落,左?派众人噤声不语,所有人屏息着,将目光望向了大殿之上。

    但见高堂之上的女帝,没有任何表示,她垂目颔首,静默地听着堂下众人争辩。

    杨勰见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继续开始陈述:“如今百姓年年出钱,较之往年多出一半,新法出钱即可免劳役,逼迫贫民,敲骨吸髓,令他们家产尽失,无家可归。官府这样做难道就不是与民争利?”

    谭宣伦从善如流道:“往年都是无偿服劳役,富绅地主便会驱使自家农户无偿替自己服役。新法颁布后,根据田产出钱免役,富绅地主田产多自是出钱多,因而钱总量增加只是富人出钱变多,贫民不仅不用出钱,还能通过服役干活拿钱,何来逼迫一说?据某所知杨卿在老家有田万亩,莫不是新法实施后,转嫁劳役给穷人的算盘落空了这才极力反对?”

    “你血口喷人,就事论事,不要东拉西扯!”杨勰闻言,气急败坏道。

    接着,他连忙转移话题:“新法矛头直指地主富绅,认为他们在饥荒时趁机兼并农民的土地。可商人本性就是逐利的,再说出现危机的时候,地方也要依赖富户慷慨解囊,救济贫苦。所以财富在富人还是政府手中并没有什么区别,而新法明显收割了富人的财富放置在官府的口袋中,右相只顾贫民忽略富人,难道不是摆明富人就不算南越子民?”

    谭宣伦不急不躁反驳道:“杨相左一句与民争利,右一句收割富人财富,正好侧面证实了新法实施后的成效,看来也是提前知道今年国库丰盈的情况了。不过,这些财富大部分是通过与东濮、北桓贸易而来,赚的是他国的钱,并非公卿所想的通过剥削百姓利益得来的,徭役征收的资金以较低的利息借给急需用钱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农民因缺钱土地被兼并,富人因资金断链破产。”

    “今者谷贱伤农,农民卖田,常苦不售。我可叹诸位中,有些人满脑子都是书呆子内容,对百姓的实际情况知之甚少,看遍王侯将相史,熟记权谋诡诈术,一出生便含着金钥匙,过着人上人的生活。早已忘记初心,被凤陵的繁华遮住了眼睛,不知底层百姓是怎样的一副生活图景。” 谭宣伦又感慨道 。

    “招募来的都是四方轻浮放浪之人,容易贪赃枉法,负责保管赋税之人徇私舞弊,中饱私囊,公卿又有何说?”杨勰道。

    ……

    天盛元年的最后一场朝会便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中结束了,

    新年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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