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座十四

    “谢帮主……对您还挺好的。”

    秦鹤景一顿,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纸张递了过去,“将这封信送出去,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三日后在青龙帮集合。”

    三日后就是婚礼。

    少校接过,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婚礼……做不做数啊?”

    问完又觉得不妥,倏然闭嘴,刚抬眼皮去看秦鹤景的脸色,就撞进那一双幽深的黑眸里,第一次他看到了那里的碎冰。

    有点冷,却不是冰冷彻骨的那种,而是大雪初融,渗透骨子的冷。

    “问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注意你的身份。”

    “是。”

    “后面的事情部署好,别掉链子。”秦鹤景拍了拍他的肩膀,顿了顿,又补充,“嘱咐弟兄们,走的时候安分点。别搞错了敌人。”

    少校一愣,面上划过一丝喜意,“是!”

    门又重启,开合。

    欢快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后。

    被抓来这里时,第一次会面明明还是愁眉苦脸,一脸屈辱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下属来见他时的表情慢慢变了。

    变得舒适,自然。

    半点没有寄人篱下之感。

    男人于屋中站立,一双黑眸盯着桌上的那一对红烛,那一炉香,那一瓶满满当当的桂花花枝……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油灯芯闪的第几回,火花再次发出小小的迸裂声时。

    空气里终于带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似笑非笑,似叹非叹,

    “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连我的人都差点策反了……”

    三日后。

    锣鼓震天响,乡亲们出街奔走相告,纷纷庆贺今天的好日子。

    街尾尽头有人打马而来。

    近了才看清,是一身红色袍褂的谢瑶迦。

    发髻高高挽起,上头的珠花点缀,并不繁重,比之往日的新娘头面,轻便却又不小气,反而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轻便感。

    妆面精致,上头落了半截半透的纱面,半遮面的影影绰绰感。

    “帮主,恭喜啊。”

    “恭喜帮主,贺喜帮主,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街头百姓抱拳庆贺。

    姑娘红唇微勾,于马头边上的袋子一摸,一洒,喜糖如花一般散落在乡亲们的脚边,孩童纷纷喧闹去抢。

    “谢谢,同喜同喜。”

    喜糖里夹杂着点点碎银,乡亲们边捡边问,“去接新郎君吗?”

    “嗯,接,我的新郎君。”

    优越的下颌线微扬,意气风发。

    “哈哈哈哈,那我们跟您一起去接吧。”

    “好啊。”

    接亲的队伍逐渐壮大,最终浩浩荡荡地在塔楼面前停了下来。

    瑶迦翻身下马,过膝的裙摆在半空中掠过漂亮的弧线,美得像热烈绽放的芍药。

    越过门口喜庆的两个红衣守卫,一路来到后方的庭院。

    几个同样红衣的男人守在门口,部分面上带喜,部分面上没有多少喜色。

    见她来,其中一个愤愤地瞪圆眼,“你怎么敢这么对师座!”

    横眉竖目,恼得半张脸嫣红。

    瑶迦一瞧,咧嘴一笑,往腰间一摸,径自拽过他的手,一拍,沉甸甸的,咯得人都生疼。

    “够了吗?”

    喊话红脸的少年懵了,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他身边的几个男人笑了,为首那位笑吟吟地捂住半边嘴角,对着瑶迦伸出手,“我们呢?”

    瑶迦挑眉,“这还不够?”

    少校瞥了眼不在状况之内少年手里的小红袋,笑道:“帮主只给一人,我们也自然认为是给一个人的,哪敢去抢。”

    “行啊,算盘打得好。”

    瑶迦不恼,十分大方地往腰间一摸,摸出一摞红袋子,一个个抛向他们的手中,十分豪爽,“收完快让我见见新郎君。”

    少校拿了红袋子,单手掂了掂,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身后的几个给她让出路来,“请。”

    大门一开,公子折扇遮面,坐在铺天盖地的红床上,额上戴红色抹额,藏进乌黑油亮的碎短发里,眉眼俊逸,听见声音,深邃潋滟的黑眸微转,看了过来。

    瑶迦瞬时缓了脚步,呼吸似乎也慢了下来。

    太好看了。

    仿佛这天地之间的好颜色只剩下他这么一个。

    她自知他好看,却不知道打扮起来竟是这么好看。

    繁复的寨子婚服穿在他的身上却半点都不显得奇怪,反而平添了一股异域风情来。

    瑶迦看得错不开眼,还是身后人不知是谁高声催了一句,“新娘这是被新郎君迷住了么,快些呀。”

    她才如梦中初醒,大步流星地加快脚步,来到男人的面前,低头仔细将男人又端详了一遍,近距离的居高临下,使她隐隐约约能看到秦鹤景的那剩下半张容颜。

    当真是……

    “好看。”

    瑶迦伸出手点了点他的折扇,又强调了一句,“很好看。”

    这个新郎君,她很满意。

    男人黑眸眨了眨,于深处晕出一丝笑意来,“瑶迦也好看。”

    “嘿嘿。”

    瑶迦乐得见牙不见眼,伸出手,“走吧,秦鹤景,我们该出去了。”

    那一只不大的手在他面前摊开。

    秦鹤景瞧了眼,顿了下,最终握了上去,“好。”

    众人欢呼,簇拥着一对新人走出屋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礼成。

    秦鹤景在外头随着谢瑶迦敬完酒,就先回了“洞房”。

    寨子里女郎君成亲,并不是以寻常自己做新嫁娘遮头蒙面的形式进行。

    而是郎君与姑娘形势颠倒,女郎君打马过街,迎娶新郎君过门,新人礼成之后,新郎君陪着女郎君在外头敬完酒,走个过场,就可先回房。

    今日,瑶迦给了秦鹤景最大的尊重,安排伺候的都是他的人。

    也就更加方便了他的行动。

    他刚回到新房不久,少校携着少年而来。

    少年一瞧一身红衣的自家师座,还是恼得眼眶红,“那女土匪怎么敢这么对师座!自古哪有这么结婚的?!这是入赘礼……”

    “唐云乐。”

    淡淡的一声,才叫少年噤了声,闭上嘴。

    秦鹤景看了他一眼,理了理红色的袍褂,道:“寨子习俗如此,未免打草惊蛇,一切隐忍都值当。”

    “她虽是土匪,却有一颗纯善之心,别忘了,也是女土匪将你从另外一个土匪帮里将你救出来,疗伤治病。”

    “于你们,于我,是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立场不同,即便不报,也不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几句话说得唐云乐红透了脸,垂了头,小声呢喃,“我只是为师座打抱不平……”

    “我知道。”秦鹤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并不觉得屈辱,你且安心。”

    少年这才低声应,“是。”

    这时,少校程子龙适时出声,“师座,都安排好了。”

    “好。”

    男人坐于床榻之上,红帐红被,红烛慢慢往下垂泪,他看向窗外。

    夜幕逐渐倾轧下来。

    隐隐约约传来前院的喧闹声。

    人声鼎沸,潇洒肆意的行酒令,杯盏碰撞声与塔楼宁静,落针可闻的后院分别开来。

    随着夜色逐渐低沉,遮盖住光明。

    悄无声息的黑暗蔓延。

    不知几时,杂乱的脚步踏过昏暗的石阶,奔来亮堂堂的酒席。

    “不好了!帮主,姑爷被掳走了!”

    第一声被掩盖。

    来报信的人又喊了两声。

    酒席高堂坐着拼酒的人这才将酒碗往桌面一拍,微微发红的脸一抬,桃花眼微眯,里头迸出一丝凌厉,“你说什么?!”

    报信之人战战兢兢,险些扑通一声跪下,迎着谢瑶迦要杀人的目光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报、报告帮主,帮主夫人、被、被青龙帮的人掳走了……”

    “啪”的一声。

    酒碗狠狠砸在地上,一片狼藉。

    报信之人还未抬头,就感觉到一阵风从旁边掠过,再抬眼,主位上空空如也,人不知去向。

    酒席上的众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都搁下酒碗,朝着后院而去。

    刚刚踏进新房的院子,就听来一句充满了煞戾之气的吼声,“娘的,居然敢动老娘的男人!”

    这时,寨子的西边亮起火光,另外一人跌跌撞撞歪进后院,行至瑶迦面前。

    “帮、帮主,青龙帮的人带人打进来了,已经攻破了西边的防线!”

    里屋的门大敞,众人看见,一身红衣的瑶迦坐在床边,单脚撑地,一脚踩在床上,手里捏着红色的衣袍。

    众人认出来,这是新郎君的外袍。

    双颊熏红若桃花的脸此时宛若修罗。

    “谁干的?”

    很是平静的一句问话,却让众人瑟缩了下。

    瑶迦的视线掠过众人,最终了然勾唇,起身。

    “带人抄家伙,抓叛徒,迎战!”

    “是!”

    脚步声窸窸窣窣,不多时,院子里站满了人。

    瑶迦丢掉碍事的外袍,单手拿着长枪点地,乌黑的眸子掠过站在她面前的人。

    “你,带一队人,安排西边乡亲们的撤离。”

    “是!”

    “你,带一队,从西侧摸入,去找郎君的行踪。”

    “是!”

    两队撤离,剩下的除了是她重用的亲信,一部分是寨子里中立的人,还有三四长老和他们的身后人。

    瑶迦顿了顿,往后撤几步,站在台阶之上,看向眼前面色各异的人,“我谢瑶迦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多谢你们没有在我的背后捅我刀子。”

    说着,她鞠了一躬,直起身继续道:“我自知这个帮主也当得不咋地,各位对我也挺有怨言,但我不会让位,如果有人不想待了,不想打这个战,也可以走,我既往不咎,也绝不阻拦,只有一点,别去青龙帮,否则,我这长枪嗜血,要杀人我也管不了。”

    她拿着枪尖戳了戳地面。

    “我数十个数,要走的就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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