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百无一用是眼泪,温迟春轻轻推开秦蝉玉兀自走向高地,高挑纤长的身影,白裳在风中飘荡,遗世独立的决绝之姿,让秦蝉玉觉得心尖发胀。

    站在高处,随州城的景象尽纳入眼帘,火光冲天尖叫呼喊声不绝于耳,而这……仅是开始。

    乌发不知在何时散开与衣裳在风中交织,温迟春愣怔麻木的眼睛微转似想到了什么,涣散的眼神逐渐坚定,眺望着随州城,这次定要成功。

    她回过头微微向秦蝉玉一笑,“我们去京城罢。”

    秦蝉玉显得有些惊愕,沉吟片刻,“他们会没事的,我们即刻启程去京城。”

    她们连着走了一个日夜临近半晚时分才看见一个小镇,在全镇唯一个客栈落脚。

    秦蝉玉以腿脚不便为由要了两间房。

    一日夜的路程温迟春简单的吃了些,进屋后累得沾枕就陷入了沉睡。

    秦蝉玉的房间在温迟春的隔壁,润松紧随他的步子前后脚进入房内。

    客栈在一个不大的小镇里,傍晚小镇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秦蝉玉靠着窗子静静的眺望远处。

    “主子,京城传来消息,皇帝病重,似乎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即便是润松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今日回京,按计划行事,北边定北王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曹督公还没有将卫令送出来吗?”秦蝉玉淡漠的眼睛不带一丝温度。

    演秦蝉玉这么些年,若不是当了几年丞相,他都快忘记他的真名是焦巳了,如今遭这么一回,曹督公还这么警惕。

    曹督公曾经是秦蝉玉母妃柔妃宫中的小福子太监对柔妃忠心耿耿,柔妃逝世后小福子不见踪迹但皇后宫中多了一个曹公公,也是如今的曹督公。

    而秦蝉玉实则是圣上还是太子时期,确切是先祖皇帝还未推翻前朝时,圣上就将柔妃囚于府邸生下了她。

    小福子在柔妃被陷害自焚时临危受命暗中保护秦蝉玉,并在小公主及笄时将卫令交给她。

    卫令是前朝留下的一枚可以差使前朝留下的暗卫高手为其所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原本是前朝武肃帝为了保护静元皇后而特意训练的队伍。

    但前朝动荡时期历经好几年,期间过于混乱卫令几经流失,最后出现一丝线索是在前朝太傅手里把握着。

    但自从秦蝉玉十岁那年被掳走后再回来曹督公便一直怀疑她的身份,自去年及笄也没有交出卫令。

    “回京城拿卫令。”东西总归要物归原主不是么,秦蝉玉冷嗤一声。

    挥退润松,秦蝉玉敲响温迟春的房门但没有回应,约莫是睡着了。

    下楼招来客栈的伙计要来了笔墨纸。

    简短的几行字告知他的去向和离开的缘由,拈起来轻轻吹干墨渍,用茶杯压在他房内的桌子上。

    清晨客栈来了许多衣着华贵的人,天字客房不够用,客栈伙计想起一个天子客房的人只定了一晚上且昨夜出去后便没有回来。

    那这间房便可以空出来,掌柜让伙计去将房间收拾出来。

    伙计麻利的换铺床褥临走时却不慎将茶杯打翻,写了字的纸上墨渍沿水迹迅速晕染开。

    字也糊成一团,伙计慌张的用擦桌布拭干但用力不均,纸也被蹭烂了,眼见着补救不回来,他心一横将纸团成一团假意未曾有过这一张纸。

    他兜里的一两银子还没捂热,反正另一人也不知道留了信。

    带温迟春醒来时已过晌午,用洗脸的冷水醒了个神,清爽不少。

    打算问一问秦蝉玉有没有吃午饭,若没有吃还可以一起去吃,敲响门,片刻里面探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头。

    温迟春疑惑退后一步,又看了眼房门的门牌是天字壹号房没有错,秦蝉玉昨日住的就是天子壹号房。

    再次仔细回想了一遍昨日分开的情形,是确确实实发生的并非她的臆想。

    “伙计,昨日住这个房间的姑娘呢?”她拉住一个送餐的伙计问。

    伙计看了眼房号随意地回了句,“哦,她啊,昨日订房没多久就走了,你们一起的?她没告诉你吗?”

    表情奇怪的上下将温迟春扫视了一遍,似乎在判断她们是不是真正的认识。

    离……开?

    小公主既然也要去京城为何不同她一起,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不得不提前一步离开。

    所以小公主分房而憩究竟是有意或无意。

    亦或者……

    她不愿发散其他可能,垂下眼睫掩住剪瞳中的落寞,她不该将小公主也拖下这泥潭。

    稍作休整,她用仅剩的银两在镇上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干粮。

    一路上不忘留意小公主的消息,但始终杳无音讯。

    但是随州城的事始终纸包不住火,焚城一事举国轰动,但是好在城门开得及时逃出了不少人,但还是在火场中丧生的不少无辜百姓。

    起义军及时救助一事却被朝廷压下。

    看着告示栏板上层层叠叠的告示,缝隙中露出早已变得斑驳不清的焦巳二字,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现在看见这个名字还是会有些许的愣怔。

    或许将来的某一日她的记忆也会同这个名字一样变得斑驳不清。

    沿路看见不少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的人,许是察觉到元庆风雨欲来而提前寻一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

    其间果真爆发了一件足以动荡朝廷局势的事,她找人寻父亲的下落未果,无法挡住事件的进程。

    父亲被污蔑叛国一事被一个谏官在上朝时启奏爆出,为证明真实性,谏官当场以头抢柱而亡,病入膏肓的皇帝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当即含血颁下通缉令捉拿温远及其家眷。

    无奈,半途温迟春只得乔装成半百老妪的模样赶路。

    温迟春牵着马终于到元都观前,头顶上巨大的牌坊气派十足,京城不愧是元庆都城,之前在京城她未曾好好逛逛,现在想来真觉亏了。

    因着元庆风雨飘摇观里门庭若市,求符问事保平安的达官贵人布衣白丁往来不绝,观里香火不绝。

    温迟春很满意师傅推荐来的道观,若非她抬头看了眼牌坊……上写的是乾、元、观的话。。

    她拉住旁边路过的一位阿婶问:“这位姐姐,您可知元都观在何处?”

    被拉住的阿婶看见是一个老妪拉着她,先是仔细的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一遍,有些恼的开口:“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么大年纪的妹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看来眼睛也不好使。”

    被这么一斥责,温迟春这才想起来她的身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咳,“对不住对不住,年纪大了眼睛确实不好使,这位漂亮妹妹请问元都观在哪里可否告知啊?”

    阿婶叹了口气,“大娘,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好心告诉你。”

    温迟春:……就城里人还挺奇怪的。

    “元都观在少阳山在城东这里是城西的乾元观,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这观里的道长,至于元都观……嗐。”随即阿婶面露异色摇摇头,不愿多说。

    见她不愿多说温迟春也不好多问。

    行,完全是走错了一个方向。

    花了一个半时辰从城西走到城东,京城城内是不允许私自策马,所以她只能牵着马东看看西瞧瞧一路走去城西。

    只是等她行至少阳山看着坐落于半山腰上的元都观却有一种诡异的亲切感。

    所以去往元都观的登山道上没有什么人是有原因的。

    这个亲切感来自于,元都观同她人走茶凉的师门玉清观一个模样,与乾元观相比显得无比萧索落寞。

    依稀瞧得出是汉白玉制的牌坊上生满了青苔,以至于幽绿的苔藓没地方生长而垂落下来,青石板铺的地面上砖缝杂草横生,林立巨大的松柏植于管外。

    只有建筑处独在半山腰设了一个平台间在上方,但此处的风水极佳,相比选址建造也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只是现下却败落成这样。

    她脑中不由冒出地下金雕玉砌的太守府,这便是世道罢。

    殿前的方形鱼池中淡粉的荷花开得正艳,迎着山风一晃一晃的摇动,但鱼池里养的不是鲜艳的锦鲤而是普通灰黑的鲤鱼,大小正正适合捕上来做一顿红烧鱼。

    大殿里有一个扫地的道士听见有动静,急急将扫帚立在门边,好奇的出来看是谁。

    温迟春朝这个年龄不大只有十岁左右的小道士微微露出一个慈祥的笑,“道友您好,请问道观观主在不在我找他。”

    小道士听到的重点是她要找观主,没有注意到一个半百老妪叫他道友的突兀之处。

    看见生人,小道士连忙招呼她到道观内院的会客厅,说是会客用的但只有几把椅子和桌子倒像是平日早晚做功课的地方。

    许是很少有客人造访小道士显得有些兴奋,嫩生生的小脸红扑扑的,笑起来嘴角露出一个腼腆的弧度。

    “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后山叫师傅。”小道士泡得很快一溜烟便不见了。

    在等待的间隙温迟春打量着这个她未来要修行的地方。

    元都观的布局很讲究都是按照极佳的风水堪舆中的方法修建的,连花台的基座都有精美的雕刻,只是被苔藓所盖不知何时能重现天日。

    会客厅连着一个连廊通向道观后方的后山,又岔出另一条道通往建筑群,许是膳房和休息的客房之类。

    收回目光,想着虽然在外看着破败不堪但是里面收拾倒是很干净整洁。

    “善人,请问找老道有何贵干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的人声音有些缥缈但不虚幻而是有一丝雄厚感穿插其间,使人听后不自觉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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