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在绞痛中都似散在烛火的光晕里模糊不清。
温迟春几乎要晕厥过去,却冒出了一股抚慰疼痛的力量,如温泉水般缓缓荡在痛处,奇迹般的得到了缓解。
一刹那,温迟春眼前秦蝉玉的身影似乎与焦巳的身形重合了,几乎脱口而出,“焦巳……”便晕了去。
也不曾瞧见秦蝉玉愣住的身形。
再清醒过来时已是清晨,却因不舒适的姿势呢喃出声,这才发现双臂紧紧搂着小公主的腰身。
而小公主靠坐在床沿微阖的双目底下青黑一片。
她昨夜疼痛到不行,小公主或许是看顾她,担心不已守了一夜,小公主真是个顶好的人。
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抽回。
“你醒了?”
动作顿住顺着声音仰起头,发现秦蝉玉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不见一丝倦意,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见温迟春没事小公主罕见的翘起了唇角,秾丽的颜色添了几分光彩,“阿蝉你合该多笑笑。”
秦蝉玉很快敛起嘴角,“昨夜你怎么了,是有什么隐疾么?我去找大夫,但夜已深都关门歇业。”
温迟春很少见这样的小公主有些稀罕,轻轻搂住秦蝉玉的胳膊贴了上来,解释说道:“无需忧心,这是自小就带着的病症,时不时就会心绞痛,看过不少名医皆无解。”
“不过这也是偶尔痛,所以也不用过于担忧。”
察觉到温迟春越贴越紧的身子,和手臂上温软的触感,鼻息间都是小姑娘的馨香,秦蝉玉面色平静,眼底却幽深如无底的漩涡。
好想将自己也染上这香,融进她,侵入这只表里不一的狡猾小狸猫。
经过这些时日的共处,他倒是发现温迟春并不像她外貌所表现出的清冷绝尘如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是灵动狡黠如小狸猫。
他阖起眼,将欲色压下,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
用过早膳,温迟春精力活络起来,灵光一现,所以小公主和焦巳一样都对缓解她心绞痛有所效果!
她又有救了,从现在开始秦蝉玉就是她最最尊贵的手帕交了。
温迟春将准备回屋休息的秦蝉玉扯回桌前,用指尖沾茶水,滑过桌面。
边消去的水渍写着:监视的人还在吗?
秦蝉玉瞥了眼隐在门口的影子点头,或许是他身份特殊敏感,所以太守只派了人监视他。
有些不解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温迟春又写下:我们必须杀了随州太守何仁礼,夜里行动。
一天过去,温迟春发觉府内的侍从又比昨日少了许多,连内院太守的七八个姨娘都不怎么露面了。
起义军又杀了几个人在城外叫嚣。
或许她的猜想是八九不离十。
润松出其不意的打晕了监视的人,将手里的东西呈给秦蝉玉。
他接过来,掌心里赫然是太守送出的两个竹筒。
冷冽的目光扫过纸里的内容,“是我小看他了,藏得倒是深,若不是这一次意外我或许真的会漏了他。”
“去查查何仁礼做了什么?”让温迟春一定要杀了他,照温迟春的性格或许还没有杀生过,但一出手便是一条人命,有趣。
夜色不期而至,府里竟然比白日还要热闹些,片刻后又归于寂静。
温迟春与秦蝉玉匿在一处假山后低声交谈。
秦蝉玉问着,“何仁礼已经回房了,但他有仆从跟随我们该如何下手。”
忽然,温迟春这才想起一样轻声惊呼,紧张地问道:“阿蝉你的腿可还好,这几日你都没有静静养伤,伤势会不会有加重?”
“……”秦蝉玉略有些无语凝噎。
“已经结痂了,那大夫许是庸医断得并不准确,我的腿到没有他说得这样严重。”
事实是他用了些药让大夫误以为他伤势严重,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温迟春软下心和他一起去京城。
现在时局混乱,倒也用不着装模作样。
没事就好,温迟春放下心,那大夫真是庸医,这样严重的伤情也能误诊。
了却这一件事温迟春才想起小公主的疑惑安抚的说:“半刻钟后他会独自去林苑那的小亭子那里。”
从袖兜里摸出从厨房顺出来的小匕首,金属的冷光反射着月亮投在地上,“用这个。”
“但我们两个弱女子能制服他么?”秦蝉玉很担忧。
温迟春看着手里的匕首有些愣怔,回头对秦蝉玉微微一笑,“有办法的。”
猫在林苑里的矮灌后,温迟春轻挥手示意秦蝉玉用力拉直绳,而不远处的道路中央静静的立着一把寒光乍现的匕首。
手中的绳索被一股拉力扯动踉跄一步差点被拉出,掌心柔嫩的肌肤被扯得火辣辣的,是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
惨叫伴随着匕首刃刺入肉的声音戛然而止,据她的推演,匕首应是正中心口。
确认没人赶来,温迟春这才出来蹲在何仁礼旁边用手探着鼻息,对秦蝉玉点头,“死了。”
无人见得,此刻温迟春光洁的额上细密的汗珠凝结,心口砰砰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脸上因战栗而汗毛竖起。
饶是经历了那么多她也不敢回头看那具尸体,声音有些发颤,“我们走吧,去暗道。”
秦蝉玉倒是蹲下去查验了何仁礼这才起身。
许是夜深,温迟春身体有些发凉,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被秦蝉玉从身后握住,人如一座山般立在身后,来自她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身体渐渐回暖。
暗道被打开,里面被仔细的点上了蜡烛,火光通明。
暗道经过了一间密室,密室被打造成黄金屋的样子,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既有小桥流水又有飞阁流丹。
这竟然是在太守府地下原模原样又建了一座规模制式一样的太守府!
但细细看去,翠绿的草木树叶竟都是翡翠玉石,建筑是金银之类,东海夜明珠挂在顶上犹如繁星点点,温迟春看直了眼,国库相比之也不过如此。
但身为前丞相的秦蝉玉可知道国库内不过此地的十之一二,他眼神发暗,气势骇人,这样庞大的金银珠宝竟被藏在了小小一个随州太守府底下。
相必何仁礼背后那人定不会轻易放过这里。
这或许就是随州城即使被围城被朝廷放弃也不愿开城门的原因。
暗道旁有另一间小小的密室,却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松油。
“终于找到了。”温迟春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用出去。”
秦蝉玉在温迟春背后微微眯起眼,“你知道这里有这些?”指代不明心存试探。
温迟春摇头,“我事先并不知道太守府底下竟是一个宝库,但这些松油倒是有来头。”
“这条暗道通向城外,何仁礼却准备用这些松油火烧城池!”温迟春语气沉重带着愤恨。
这回是秦蝉玉愣住了,又瞧了眼仔细的,松油数量庞大,并非一朝一夕就集好的,也就说这就是何仁礼或者说是他背后之人的最后手段。
试想谁会在一座城池都被大火吞噬后再留心此处,这样他们的宝库便是安全的。
“随州城内还有如此多的百姓,这何仁礼真是死不足惜。”
片刻后秦蝉玉摇头,轻声说道:“事情远不如这般轻松,太守一死,城内必乱,既然松油未被用去,我们便从这暗道出城从长计议。”
太守一死,背后之人必然有所察觉,他们一出城,润松便会打开城门,城内外大乱便查不出太守死于谁手。
温迟春点头别无他法,也只能先这样了。
暗道狭长,她们走了很远也没有看到出口,只是暗道由青砖砌好变为了新鲜的土甬道。
“约莫快出城了。”秦蝉玉心中计算着时间。
出了城这便快了。
终于推开一团掩映的灌木来到了城郊。
隔得很远也能影影绰绰看见起义军的篝火。
但让温迟春猝不及防,是她转身顷刻间便看见城内燃起了大火,一片连着一片,风将城内烧焦的味道连着哭叫声送入耳边。
她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远处的不知该作何反应,像被抽了魂一样,为什么会这样。
倏地,眼前一黑,是秦蝉玉的手将温迟春的眼遮盖住,轻轻将其拢在怀里,低声的哄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可是城门被兵把守着不可能开,百姓逃都没有地方逃。”温迟春讷讷的开口,嗓音带着沙哑与劳累。
秦蝉玉感觉到手心一片湿濡,心口一紧,移开手掌,接着月光看见温迟春脸上都是眼泪,长睫湿湿的,眼眶红着,目光却是无神的。
他双手捧起温迟春的脸,温柔的用指腹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没事的,他们会没事的,我早已让我的暗卫去开城门了在火烧起来之前。”
温迟春一哭他便自乱了阵脚,不顾身份将他的计划托出。
“暗卫是母妃留下的,我昨日便让暗卫在府外等着,若是有异变便去打开城门。”不过他并没有说开城门需得太守令牌和开启巨锁的钥匙。
半真半假的说辞让温迟春回了神。
“是真的吗?”温迟春因为哭过此刻声音不复清冷而是糯糯的像一根鹅毛挠得人心痒,鼻尖也红红的,把秦蝉玉看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