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人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孤独悲寂的身形与他身后的大殿仿佛在无声的哀鸣。

    “师伯。”

    温迟春打了个招呼,将马拴在柱子上,没有多看承善一眼,径自进入大殿点了几柱香像中央巨大的三清祖师行礼。

    承善心里知道衍云对他有所怀疑,无声叹了口气,“师侄,这件事是一个意外。”

    “女先生确实是你师姐,她是为了救你出那里,你被掳走我并不知情。”前几日承善就知道有人在山门口鬼鬼祟祟。

    但是他以为只是有人看着观里来了新人有些忌惮故而前来试探,所以也并未告知衍云,谁知差点酿成大祸。

    “我知道,师伯,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您安插师姐进入处院子做什么,想来您也知道那里做的勾当。”温迟春想师伯亲口告诉她,而不是解卦而知,她现在是元都观的弟子。

    二人之间静默了许久,承善没有说话,只是仰首打量着这间偌大的殿宇。

    正位贴金的三清祖师塑像自高处睨着他,此刻贴的金片被扣的斑驳不清,悬挂在梁上的幡布已经褪色,但是被清洗得很干净。

    蒲团换成了茅草蓄起来的草团,地面上还留着雨天漏雨的水渍,水渍很省是日积月累留下来的痕迹,承善眼睛发干。

    “元都观从前可是京城第一观,热闹非凡。”承善目光放空,仿佛祖师像仍旧是熠熠生辉金光闪闪,幡布崭新浮动,地面光亮得可以倒映出人影,殿里络绎不绝人头攒动。

    “真是有些怀念日日停不下来的日子,如今倒是彻底颓败了,连观里的镇观之宝都没能保得住。”承善眼睛望着祖师像,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

    温迟春站在巨大的祖师像下,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传来,“镇观之宝?”

    “元都观有近乎百年的历史,不想却毁于一旦,建观之初前朝的开国皇帝赐观里一座三清祖师的金身塑像,却在九年前流失,最后一次出现在乾元观。”承善语调沉沉花白的发丝蓬乱。

    温迟春接过话,“所以师姐接触那里是寻找金身塑像的线索。”

    承善点头。

    “不,有一点师伯漏了。”

    “什么?”承善嗓子发紧,脑门出着细汗。

    站在祖师像阴影里的温迟春走入烛光里,一步一步走近承善,“可师姐并未见过我啊。”

    “是师伯故意将我的消息故意泄露给乾元观的人,用来降低乾元观的戒心,好让他们忽略师姐。”温迟春声音冷静至极,步步分析。

    “若我没有猜错师姐的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我说的没错吧,师伯?”温迟春缓步走到承善跟前。

    承善额上的汗凝成股滴落,面色灰白,“你都知道了,我让你师姐在暗中保护你,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这是我无数次占卦的最佳解。”承善解释着,却显得无力苍白。

    明明这是极为令人愤然的事,但温迟春脸上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可以帮师伯拿回金身塑像,但是师伯得答应我一件事。”温迟春眼睛透彻,却让人看不清楚。

    承善以为衍云定然要发怒,但她却轻巧的吐出一句令他瞠目的话,心里愧疚万分却又激动至极,“师侄你能把金身塑像拿回来?答应!你要什么都答应,我的命也可以!”

    他激动得想要冲过去抱住衍云,但衍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他呆呆的傻笑出声。

    “我要在元都观能够主事,表面上你仍然是观主,但我是主事之人。”温迟春在历经乾元观一事后,惊觉没多长时间了。

    “可以可以,这当然没问题,那乾元观一事?”承善小心翼翼的问。

    衍云只是想要主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元都观也没有什么可以贪图的。

    温迟春凉凉的睨了他一眼说道:“一码归一码。”

    承善局促地双手来回搓,“这事确实是我对不住师侄,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烛芯倒落,火光忽然一暗,温迟春仰望着破败的祖师像但暗中看不大清,这座大殿像一座庞大的山峦将她压在底下。

    “来来来师侄,师伯给你好东西。”承善从偏殿出来,抱着一捧物什。

    近了温迟春才看清,他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雷击木牌挂坠手串和木剑,“这些是两百年岁的枣木的雷击木制成的,多多少少有些用,都是些辟邪保平安的,收下吧。”

    这都是他多年收藏的,连道观最落魄揭不开锅的几年他都没忍心卖出去。

    若是金身像可以拿回来这些给衍云都无妨,对于衍云他心有亏欠。

    “那我先走了,近日无事我都不会回来,若是有人找你就说我没有回来过,小虎也麻烦师伯了,多谢师伯。”温迟春背上装法器的包袱翻身上马。

    承善与大殿的火光在身后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少阳山中如微微萤火。

    从偏僻的巷子经过时可以看见匆匆而过的禁卫或者一些训练有素的队伍,都在赶去河岸边搜寻刺客。

    幸得齐沅的宅院与河道方向并不相同正好方便了她。

    待温迟春回来时齐沅坐在厅堂等候着,不时打着呵欠。

    温迟春走进厅堂,经过时看了眼堂前的石狐滴漏,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丑时了。

    “你还不睡?”温迟春有些讶异没有想到齐沅竟还在等着她。

    齐沅看见衍云安全回来,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很怕道长不告而别。

    温迟春安慰着,“我们道士向来不骗人。”说完,温迟春忽然愣了愣,心里默默补充,承善除外。

    翌日,齐沅就去城郊秦闻玉的别苑里上值,昨日是她休沐所以回了自己的宅院。

    离开前,将宅院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告诉温迟春,安排的极为妥当。

    齐沅的宅院,是一个二进院落,前院住着扫洒侍女和小厮还有厨娘,整个院里拢共就四五人,是她精心挑选的人,嘴巴很严,所以温迟春可以不用伪装。

    但谨慎起见,温迟春还是稍稍做了修饰,不让人一眼发现,若是院里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她就会走错路,走错一步则会需要再送走几十步甚至几百步再回到原点。

    人心不古,她须得防着点。

    焦巳在河边一直熬到了清晨,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摄人的冷意不再剩下的只有疲惫。

    “还没有找到?”声音急躁,他努力的压制怒意,声音持着如常的温润。

    来的侍卫,一动不敢动,“大人,这是有个小孩让我转交给大人的。”

    侍卫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龟壳,龟壳上画有怪异的朱砂图案。

    焦巳接过龟壳,从空洞里勾出一张被胡乱塞进去的纸,“我很好勿念,龟壳留着下次来取。”

    “停下,都给我去找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活捉,我要亲自审问。”他会去找太子殿下请求亲自审问。

    害得他又弄丢了阿春。

    焦巳捏着皱巴巴的纸险些气笑,看来阿春早就计划着逃离,虽然恼怒但紧绷着的心弦在这一刻松下,人没事就好。

    在没有找到人的这一段时间里他无数遍在心里假设。

    若是阿春受了重伤他会请最好的大夫,若是阿春失了性命他会给她风光大葬再找个无人的地方了却余生,若是阿春安全无虞他会好好照看她以免再出现意外。

    仅仅一晚,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是他担心阿春出意外,任何意外他都会难受。

    将龟壳揣进怀里,时不时摸一下,生怕它掉了。

    今日京城里多了许多巡逻的禁卫,昨日出现的事情引起了秦玦的警惕,此类事件不可再次发生。

    第二次来到乾元观的山门前,她还是要感叹乾元观的财大气粗。

    今日乾元观依旧门庭若市,道童在殿前做着指引避免百姓散乱一团。

    温迟春今日是以一个家中一直相依为命的哥哥忽然消失不见,想来占卦知道他去向问事的妹妹。

    她按照小虎的情况稍微改编了一下。

    她今日的目的就是探一探虚实。

    果然在她说明目的之后道童将她引入另一个大殿,殿内还有许多人,大多都是一张方桌相对坐着一个布衣百姓一个道袍加身的道士。

    道童将她带至一个位置偏僻不显眼的空桌子边,但道童站了一会还没有离开,温迟春才明白过来。

    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全部都塞给了道童,眼神艰难道:“这是我全部身家了麻烦道长替我仔细着占卦。”

    给多少银钱没有确定的数字,当然,是给多少银钱做多少事,不要想着给一两银子就想着要道长将事无巨细都解卦出来,一两银子大概只会给个含糊的方向。

    花越多银钱,知道事情面貌也越清晰,也是有道行越深的道长进行占卦。

    道童很快引着一个坤道过来,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人,来的坤道正是雪柳。

    她扫视了一圈,发现乾元观挺贴心的,专门安排人

    在那夜二人相逢时她便有所猜测,一来可能是乾元观为了看住她,二来应该就是怀疑院里有其他混进来意图不明的人如女先生师姐。

    只是那夜不知为何雪柳并未告发温迟春。

    见着道长,温迟春激动极了,嚯的一声站起身,“道长您好,您好!”

    周遭的人纷纷朝她看去,投去的眼神透着低鄙,一看就是第一次来。

    “姑娘要问何事?”雪柳声调没有变化,表情木着。

    温迟春斟酌着开口,“我想问我那突然消失的哥哥如今在何处,他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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