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彩虹

    「把通告传下去,下周五前让父母签了交回来。另外还有一件事,最近好像有同学晚上在新宿中央公园里玩。放学后要立即回家,晚上不要……」

    把手上的一迭纸往后传后,日和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白纸。上面写着的是关于暑假前的露营活动,她看着上面写着的内容,眼神暗淡了些许。她把纸塞到了抽屉里,强行把注意力放在老师的话上。

    下课后,她和健良就被启人叫了出去。他们在操场一角聊起了关于最近新宿公园出现的恶作剧事件,启人似乎担心着恶作剧就是基尔兽搞出来的。跟其他两人两兽的有说有笑的不同,今天日和却一反常态;全程都沉默不语,甚至连点头之类的动作都完全没有。

    「唐泽同学、唐泽同学、唐……」

    听到启人的声音,才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转到自己的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响应。她微微吓了一跳,然后立即撑起笑容,同时在心里默默反省自己的失态。

    「抱歉,刚才晃神了。在说公园的事吧,我不觉得基尔兽会恶作剧。」

    健良看着女孩的心不在焉的样子若有所思,顿了一下后开口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啊,从今晚开始,老师们好像会轮流巡逻中央公园。」

    「诶?要是这样的话,基尔兽会被发现的!」听到健良的话,启人明显地紧张起来,但他们也想不到能怎么做。只能让启人放学后去看一下情况,还有叮咛基尔兽绝对不能跑出去。

    到了晚上,街上有不少匆匆来去正在回家的人,而日和也是其中一分子。但这对于她来说相当稀有,因为她家是有着严格的门禁。这个疑问同样浮现在一名灰棕发的少女身上。

    当她看到日和的时候,第一反应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她只是从女孩套在头上的外套帽子,还有身形来认出对方。因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她在后方走着时总忍不住多留意两眼。

    直到前方的女生转头看向旁边的公园时,看到她从帽子里滑出来的白银发,她才完全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日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口形看起来是念了她的名字,「小鸟……」

    已经和她对上了视线,小鸟也只能直径走到她面前。日和也没想到小鸟真的会过来,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一段尴尬的沉默中,还是小鸟别扭地打开话题。「那个,你这么晚都还没有回家吗?」

    「我刚去了奶奶那里,现在就回家了。你呢?」

    「我也是正准备回家,补习刚结束……」小鸟回答完后,空气再次回到了沉默之中。她的视线看到了日和怀中的花拉兽「布偶」,脑中不禁想起日和之前跟它自言自语的画面。「这是数码兽的布偶对吧?之前也见你抱着它。」

    「嗯,这孩子是花拉兽。」看见日和对着花拉兽露出笑容,小鸟眼中的内疚却越发强烈。她抿紧双唇,几经张嘴才把内心的话给说出来。在说完后就自暴自弃望着地面。「那时候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不在意。而且你们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是很奇怪。你们不用因为我妈妈的缘故,而勉强自己跟我搞好关系的,那样大家都辛苦……」

    日和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小鸟听到声音抬头望向她,看见她虽然努力地撑起笑容,表情却比哭还难看。颤抖的嘴唇将她的情绪暴露无遗,她只是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而已。

    稍远处的健良把对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下楼到便利店买东西,碰巧遇到她想顺便打声招呼而已。他能看出女孩是否在强硬欢笑,也看过她很多其他的表情,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状态。这种笼罩全身的无力感,他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的不甘心。

    「看到有趣的事情了。」

    这一切都被树丛里的一双眼睛给看得一清二楚了。听到树上的动静,健良猛然地回头。抬头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被晚风吹动得口沙沙作响的树叶。

    「健,怎么了,不去跟日和打招呼了吗?」听到大耳兽的提问,健良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努力将刚刚涌现的情绪,再次给压抑下去。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他也只是在不停地说服自己。

    『这是她的私事,轮不到自己去多管闲事。』

    可是当他刚准备转身走别的路回家,就被天上的声音打断了。一只黑色的数码兽从低空中飞过,落在了天桥上。健良眉头一皱,感觉到事态不妙。「那是……」

    「健?!」日和虽然看到健良相当意外,但现在的注意力还是在数码兽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跑向天桥那边。

    小鸟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看到日和突然跑走了。她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地问她。「日和,你要去哪里?!」

    不过日和似乎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他们头也不回地向着一个方向狂奔。回到日和那边,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小心翼翼地试探健良。「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健良顿了一下,然后捂住了大耳兽的嘴巴。「什么对话?」

    「唔唔…没什么了。」

    他们顺着骚动的声音跑,看到了在东京都厅舍前方对峙的邪龙兽和基尔兽。日和看了一下周围,发现了同样刚赶到的留姬。她轻拍健良的肩知会了一声,然后两人一起去喊留姬。

    三人都没有出手,只是在天桥下观望着启人的战斗。而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数码兽们表示这是属于基尔兽的战斗。

    不过看着启人使出的战术,基尔兽完全是被邪龙兽吊打的状态。留姬最先看不过眼,她有些生气地跑向他那边。「他在干什么啊?根本就不会用卡片嘛!居然在那么窄的地方用高速卡……」

    「只是这样吗?」而健良则看出了一些端倪,也跟着跑了上去。只剩下日和一人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感觉。「啊?那个,花拉兽,我们也去吧!」

    她小跑跟了上去,而刚才跑开了的大耳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健良的肩上。它大声地喊着慌乱的启人,「喂,启人~在公园里头吓唬情侣的不是基尔兽哦。那是一个叫小妖兽,看起来坏坏的数码兽捣的鬼哦。」

    「基尔兽……」发现自己错怪了基尔兽,启人愧疚地望向基尔兽。而此时的基尔兽已经被邪龙兽用爪子压在墙上,它痛苦地呼唤着自己的驯兽师。「启人……」

    「不要输啊!基尔兽。拜托你一定要加油啊,基尔兽!」

    「启…人……你不生气了吗……」

    「不生气了。倒是我还去怀疑你,对不起。」

    「太好了……」

    「基尔兽!」

    把误会说开了的他们的羁绊又变得更紧密。而这份感情似乎又变成一股力量,启人的D-Ark发出了生硬的机械音。

    「EVOLUTION!」

    D-Ark和基尔兽的身体一同发出强光,而这正正是进化的迹象。启人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之前为基尔兽的进化型。在此刻,他才真正决定好成熟期的名字。「基尔兽!基尔……古拉…古拉兽!」

    「基尔兽进化,古拉兽!」

    伴随着启人坚决的声音,基尔兽的身体变得巨大,样貌也出现了少许的变化。而最大的转变,大概是它的实力,战局一下子便逆转过来了。

    「难道说……」看到古拉兽的双瞳发出诡异的红光,一种危险的气息对日和扑面而来。花拉兽也察觉到情况,自动进入了警戒状态,「看起来和加鲁哥兽那时的情况一样……」

    古拉兽站在启人面前,对着他发出如同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声。他看着变得比天桥还是高的拍档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从他惊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正害怕着眼前的情况。

    但情况似乎跟她们估计的不一样,最先发现的是花拉兽。它牵起日和的手,然后摇头示意她放松下来。

    而当启人听到古拉兽努力喊出他的名字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也在伤害古拉兽。启人上前抱住它的膝盖,真诚地向它道歉。「对不起,我居然会怕你。」

    看见启人跟古拉兽应该没事了,日和跟健良也回家去了。而留姬早在古拉兽吸收完邪龙兽的数据后,就已经离开了。明明健良的家更近,但他还是表示要送日和回家。

    两人一同走在路上,他们聊起了古拉兽的事、留姬的事;但健良始终没有提到刚才日和与小鸟的事,日和也没有问及健良人为何刚才会出现在她们身后。

    「日和!」她刚听到有人呼唤自己,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地抱着。虽然看不清来者,但她还是从那股熟悉的气息知道对方的身分,「妈妈?!」

    「你这么晚都还没有回来,真是担心“死”我了。我就该自己去妈那里接你回来……」眼看过度紧张的妈妈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日和连忙转换了注意力。「小胡桃今天发烧要你照顾嘛,爸爸又碰巧出差了。你现在出来了,小胡桃怎么办?」

    「她已经退烧了,隔壁的南谷太太正在帮忙照看着。」听到前半句时日和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健良发现她听到后面「南谷」这个姓氏时,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然而直到最后,他都未能问出心中的疑问。目送着她们母女离去的背影,他再一次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对她的不了解。

    「明明是朋友,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一把和他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猛然回头看看,除了一脸疑惑的大耳兽外,就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

    在另一边,日和跟妈妈一起接回了妹妹。当她们准备回家时,她被一名长度及肩的黑发女生拉住衣角。对方真诚、认真地望着她,低声地跟她说:「日和,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小鸟,都没有觉得你很奇怪,真的……」

    日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留下一个皱着眉头微笑的表情。小梓松开了手,低下头再也没有说话了。

    隔天健良回到学校时,日和正坐在自己的位置,对着抽屉发呆。他还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就被慌乱的启人一起喊到操场去了。

    「古拉兽不见了?!」健良跟日和吓得异口同声。她先试图冷静下来,在回想起昨晚收到的电话后,便和启人确认一下。「你们昨晚把它带到了之前的那个地下隧道对吧?」

    「嗯,而且明明说好了绝对不能离开的说。」对方肯定地回答,脸色则看起来越发糟糕。思索了一会儿的健良则扭头看向树丛,拜托数码兽们帮忙,「大耳兽、花拉兽,你们去找古拉兽吧。」

    「交给我们吧。」花拉兽它们说完就跳进草丛中,熟练地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移动。直到它们的身影消失,健良跟日和拍了拍他的肩,「没问题的。」

    一放学,他们三人就马上赶去公园。可是当他们赶到大耳兽和花拉兽说的位置时,却完全看不到有古拉兽在的痕迹。启人一边喊着古拉兽,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启人~」熟悉的声音树林中传来。启人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庞然大物在树后。发现那是古拉兽后,大家跟着启人跑过去。而一见到自己的拍档,他就生气地对古拉兽说教。

    「你给李君、唐泽同学、大耳兽和花拉兽添了那么大的麻烦!」

    「对不起……」古拉兽垂头丧气地向他们道歉,健良微笑着缓和气氛,「没关系啦。」

    「对啊,而且这很可能又是小妖兽搞的好事。」日和也在一旁帮忙安抚启人的情绪,而这番话更是戳中古拉兽的点。它泪眼汪汪的样子,委屈地解释,「嗯…小妖兽来了。古拉兽在睡觉,小妖兽来了,还发起攻击。它一直追着我攻击,好不容易才赶走它。我累了,就直接在这里睡了。」

    「原来还发生了这种事啊????」

    「启人,我破坏了约定,对不起。」

    「原谅它吧。」大耳兽的话给启人一个台阶下。得知是自己错觉了它,启人也主动和古拉兽和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就轮到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不过,既然如此,我们得尽快找个让古拉兽在白天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对了,用保护色吧。」健良看着周围的树林灵机一触,兴奋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暴湖色?」古拉兽疑惑地重复一遍他说的话,健良贴心地向它解释一下,「意思是给古拉兽涂上和这个森林一样的颜色。」

    大耳兽理所当然地举“耳”赞成,而启人听到也非常赞同,「对啊,就是给古拉兽涂上迷彩色吧?!」

    「可是这样古拉兽会很难受吧……」可是日和看着古拉兽庞大的身躯,却弱弱地说出自己的担忧。花拉兽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同样也是一脸不放心,「而且看起来也快下雨。」

    但两名男生已经行动力十足地跑走了,完全没听到日和跟花拉兽的「意见」。她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站在树荫下看着他们努力。

    「他们又在干什么蠢事?」身旁突然传来一把清洌的女声,她转过头一看,是一脸不屑的留姬。日和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态度,现在也能继续以放松的状态和她对话。「牧野同学!说是给古拉兽上保护色。虽然感觉没什么用,不过他们也听不进我的话。反正他们看起来那么开心,就算了。」

    留姬把视线从那边的男孩们转而眼前的女生。在周围的人都纷纷换上夏装的时候,日和仍然穿着初见面时那件略厚的外套,并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她只是有些不解,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天气还穿这么厚,你不热吗?」

    「还好吧。」面对留姬的提问,日和软糯的声音夹带了一丝紧张。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却还是下意识地把漏出来的几根银发塞到帽兜里。

    「真是看不过眼。」

    这句话不知道是指畏畏缩缩的日和,还是指成功让古拉兽藏进树林里而沾沾自喜的两名男生。留姬叉着腰走上前,「皇后」的气势都显露无遗。

    「即使这么做也是白费功夫的。即使骗过人类的眼睛,只要数码兽想找就立刻可以找到。妖狐兽。」

    妖狐兽突然出现,按照留姬的命令感应着古拉兽的位置。不出数秒,它就指向启人身后的某个方位。「在那边。」

    「你们身为驯兽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别来碍事啊!」

    而对留姬的「挑衅」,一向温和的健良也意外地发火了。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令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健…牧野同学……」看见他们吵了起来,日和想出声劝解,却完全被两人的声音给压下去了。最后是启人带着鼻音的大喊叫停了他们,「李君和留姬,都不要为了古拉兽的事吵架。数码兽是……」

    听到古拉兽的呼唤,启人回头看,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开始下雨了。看到因为雨水的缘故,古拉兽的身上的颜料渐渐开始掉色。

    「你们能想到的办法也就这点水平了。回去了,妖狐兽。」留姬没眼看他们,扭头就离开了。

    看着委屈的古拉兽,启人上前抱住了它放声大哭。健良跟日和他们担心地看着启人,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这场过云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天气也开始放晴。所有人都像是有感应一样,一同抬头望向天空。

    一道彩虹在蓝天中出现。望着彩虹,启人停止了哭泣。古拉兽的身体发出淡光,空气中飘散着微小的光点。它的身体慢慢缩小,然后变回了基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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