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变

    “没想到,三皇叔的腿竟是这样废的。不过,原来三皇叔才是至始至终站父皇这边的,等今日过后,我得去跟他道歉。”李汐然趴在重檐,偷听着殿内的谈话。

    她听得专注,完全没觉察到有人悄声去到了她身边。

    “那你是真不了解他。李沉延话少,但他一向重情义,但凡他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酒剑空嘴里叼着根草,倏然出现在李汐然眼前,他说:“丫头,你挺爱听墙角啊。”

    李汐然闻言微怔,才笑道:“前辈你好像跟我三皇叔很熟?”

    “那必须的,我俩打出来的交情。”酒剑空盘腿坐着,说:“以李沉延的武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能废了他双脚的,更是寥寥无几。不过能让他做到挑断脚筋这份上的,我估计还是跟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有关。”

    李汐然说:“李扶清?”

    “啊,对,李扶清。”酒剑空又是习惯性地掏出他的酒葫芦。

    “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李汐然说:“前辈打得过我三皇叔吗?”

    酒剑空看了李汐然一眼,又盖回酒葫芦,说:“那还差得远呢!哎,我说你这丫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你到底还看不看戏了,不看就别占着位子,给我看。”

    李汐然狐疑地盯了酒剑空半晌,才说:“前辈,你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了……这是什么,瓜子?哪来的?”

    看着手上被硬塞进来一把瓜子,李汐然满脸诧异。

    酒剑空稍稍舒了口气,接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把瓜子,说:“看戏嘛,人家嘴皮子要一直动,我们这些看戏,嘴巴总不能闲着吧,入乡随俗是个好习惯。”

    李汐然和酒剑空趴在檐上,两颗脑袋互怼着,各看各的。

    芜都五十里外,沈舟羡千里奔骑终于找到了李扶清。

    微风徐徐,掠起李扶清的鬓发,他肩上披着一件青衫,看上去干净而素雅,偏生他屁股又挨着地面,反倒是显得他不拘一格。

    似乎他一直凝神留意庭院的动静,沈舟羡刚走近,他便开口了,“我的那几个弟弟,可是打起来了?”

    沈舟羡有点不解,他分明从李扶清的脸上看出来了高兴,顿了须臾,才说:“先生,晚辈沈舟羡,奉皇上命令,特来请先生出面!”

    李扶清应声打量了一眼沈舟羡,神色如常道:“倒是从未有人唤过我先生。你说你姓沈,那沈苏策与你是何关系?”

    沈舟羡突然摸了一把胸口,神色有些疑虑,回道:“沈苏策是晚辈父亲。”

    “你果然是他儿子,”李扶清仍然是背对着沈舟羡,只是攥紧了手里的鱼竿,问道:“你可知,皇上为什么派你来,而不是其他人?”

    沈舟羡是知道自己父亲和李扶清之间的瓜葛的,所以他大概猜到了皇上派他来的原因。

    阳光打在沈舟羡身上,替李扶清挡去了些势头。沈舟羡也不遮掩,直言道:“皇上让我来请先生,一来是不想看李氏内部相残,先生如今威望尚在,如果先生肯出面,一切难题便可迎刃而解。二来是借我身份告诉先生,皇上始终亏欠先生,无论先生作何抉择,皇上都尊重先生您。最后,我是沈舟羡,我的背后是沈家的常啸军,常啸军是皇上的背后倚靠,皇上这是把最大的兵权交给了先生,有意让先生当这于湚国之主。”

    李扶清抿唇,审视着池塘的波动,说:“你是怎么看的?”

    池塘水面荡出波光,遇风不散。沈舟羡目光卡在波光里,逐渐露出刚毅之色,说:“顺心而为,顺势而定,没有对错。”

    池塘骤然飒响一声,一条金红色的鱼死死咬住李扶清的鱼竿,最后被拖拉上了岸。李扶清给它喂了点鱼粮,又重新放了回去,说:“这是我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昨天可是一条都没钓到。”

    微风拂过李扶清的掌心,他低头看了一眼,却不见手掌上的茧子。那种拿刀带兵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太久了,久到在他身上已经瞧不出痕迹。风还在吹,他看了眼沈舟羡,往外走出了几步,踩着脚下的阴影停了下来,背对着沈舟羡说道:“走吧。”

    百官宴显然已经站成了两派,以皇上为首的一派,和以端陵王李成羽为首的一派。双方僵持不下,但也没人先跨出一步。

    “哎哟,这压得我肚子都扁了。”酒剑空翻了下身,不经意间瞧见了李汐然眼里的嫌弃,当即一本正经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下边看着要打起来了,你得下去帮忙啊。”

    李汐然轻轻说:“前辈,我看你是馋疯了,瞧你这口水都要收不住了。我都瞧见了,你前后快吞了八百回口水了。”

    “胡,胡说!我酒剑空岂是贪吃之辈,我这是替你父皇着急。你瞧瞧你父皇这边,又是断腿又是体弱的,还有你那个太子皇兄,三脚猫功夫,哪里斗得过对面?”

    酒剑空的一番别有用心还是没能说动李汐然,李汐然直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万韫还没出手呢,要先让这个老匹夫露出狐狸尾巴,才好收拾他。算了,我不与你说,你现下脑子被底下的美食骗走的,哪还有理智,我不听你的。”

    这丫头片子,还真不好骗!

    酒剑空笑意渐散。

    李临觞在那漫长的对峙里,强打起精神,缓声说道:“这么好的菜色,不吃可惜了。”说完,他拿起筷子,一点一点拣着菜吃了起来。几口下去后,他搁了筷,又饮了口酒,醉了般说道:“饿殍遍野,这是朕对于湚国的初印象。那时芜都百姓惶恐不安,有时夜里出宫一趟,朕都能听见婴孩在啼哭。”

    他稳坐首位,龙袍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间,看遍下边的百官,他抻手显露出袖袍,定在半空,说:“这明黄色的袍子这么鲜活,但却从来都不属于朕。朕是个狼狈之人,前十四年里,朕从未没吃过一顿饱饭,甚至吃的还是嬷嬷和太监们剩下来的糟糠菜。朕也未去过学堂,若非朕的生母凌太妃对朕悉心教导,朕一辈子都出不了那望浲殿,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原来饭可以吃饱,还可以变着花样吃,会有点心,甚至可以上学堂。朕第一次踏出望浲殿时,你们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殿外的刀剑在悄悄归鞘,内外都陷入无人般的寂静,只有李景沅听到动情时发出的哭泣声。

    李临觞撑着离然的手,默立于朝局中心,单薄的脊背令他在这场隐忍的厮杀浪潮中显得独木难支,可眼里的凌毅可窥出他当年的风采。他此刻语气有些轻缓,说:“朕在想,原来这皇宫竟是这般大。后来朕下放到朝廷的派系轧斗中,尝到了权力的美妙。凌太妃在世时,常与朕说,世间有忍者,也有不忍者。忍常人之不能忍,便要行常人不能行之事。朕受启于此,既然吾国已烂,朕何不豁出去为于湚国搏出另一条生路?朕受任于危国之际,自当奉命于危难之间 1!朕连性命都敢赌,便是要烧死这该死的沉国烂疴!朕以一己之力定乾坤,不曾悔过。”

    说到情动时,李临觞脸上沾了些孤寂。他慢慢走出殿外,最终踩在台阶上,衣袖口灌进了风。他看着拦住他的昔日心腹万韫,佝偻着身躯,说:“就连你万韫,也要反吗?”

    “皇上,奴婢也只为求一条稳路而已。”万韫笑说。

    “先皇说的没错,”李临觞有些怅然若失,“你是闫云卓养大的,本质与他一样,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万韫轻蔑一笑,干脆不装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进一步的进攻。

    人声轰然激荡破开,士兵们遮天蔽日而来,潮涌压向朝理殿。落日的余辉倾泄而下,让每一把带着绞杀使命的器刀都露出锋芒的獠牙。双方刀锋碰撞出的厮杀声,震耳欲聋!

    “父皇!”李景沅猛蹿而出。

    李成羽和于旌紧接其后,与禁军和常啸军成对立局面。

    李景沅带着强烈的进攻欲望劈砍向万韫,却被万韫的人格挡下来。李景沅底子差,他的所有攻势在两个小兵的阻拦下顷刻瓦解,只得连连避退。

    变故骤然而来,所幸沈延倬一直跟着李临觞,还有袁嬷嬷在暗中保护,李临觞被毫发无伤地救下了。

    时机已到,李汐然抓着酒剑空,朗声道:“前辈快,把我拎下去!我得去帮忙!”

    “好!”酒剑空一刻不犹豫,单手揪住李汐然的后领,把她拎下去了。

    李景沅连连被劈砍,在他即将翻倒时,李汐然稳住了他,并带至身后。她微微侧身,以左手格挡住对方持剑而来的手,后骤转方向,用掌心将对方猛推震退。与此同时,她右手迅速挽住右边士兵的手,在锋刃定住的那一刻,抬腿将其踹飞出去。

    “皇兄,你没事吧!”李汐然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果然看到了窝在殿内偏安一隅吃着美味的酒剑空,“前辈,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吃啊!”

    “小心,身后有人!”酒剑空抽空抬起头,扔给了李汐然一把剑。

    李汐然精准接过,利剑出鞘,身死血溅,身后人被她一剑封喉。她扔掉手里的鞘,嘴里仍是不满道:“前辈你也不帮下忙。”

    酒剑空换了另一盘肉,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说:“哎呀,知道了,你后边有两个人。”

    李汐然双眸一定,在对方刀剑刺来之时,她整个人向后仰下,甚至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她反手横握起长剑,擦起强风自下往上一深划,那两人顷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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