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上下打量着李汐然，打掉老素的手，说：“不成，这女娃娃看着弱不禁风，哪能镇得住那群老派头。你看这小伙，嘎嘎能打，身手不错的嘞。”

    明明是老头硬是拽着自己来帮他选人，窝了半年，好不容易逮到了个身手不错，脑子也好使的女娃娃，结果还被否认了。老素气不过，瞟了眼沈舟羡，语气不悦，“这一看就是个公子哥模样，也镇不住帮里那些老头。”

    “嘿，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老头撸起破袖，“老叫花我亲自挑选的，你这是质疑我的意思嘛！”

    “怎么，就许你放屁，不准我说话了？”老素猛地上前一步，“这女娃娃也是我挑的，你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哎呀喂，你这是摆明就是要跟我打架，来啊！谁怕谁。”

    老头二话不说，上去就揪住了老素的衣服。老素掀起衣角，绑了个结，出手就是一记拳头，两人一来二去很快就厮打在一块。说是厮打，更像是小孩子间的撒泼乱打，谁也没出真本事，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动作，打得狠了，就用牙齿互咬，总之就是很幼稚的打架。

    李汐然一行人觉得他们实在幼稚，一刻也不想多待，直接跨出浮缘庙走掉了。

    李景沅抬头看天，依旧是阴晴不定，说：“还好这天只打雷不下雨，不然我们还得跟那两老头待一起。刚才听他们说什么，老叫花和帮里，难不成他们是丐帮的？”

    “的确如此。”李汐然说：“听他们语气，似乎是丐帮要另选帮主了，那个自称老叫花的，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丐帮帮主。只是我不懂，选帮主为何不直接从本帮派里找，而是随便拉过来几个外人，觉得身手不错就推上帮主位，这岂不是太过草率了？”

    “只怕其中另有隐情。”沈舟羡想了想，“自从丐帮式微，便逐渐分割为两派了，南迁派和北守派。南迁派自然希望壮大丐帮势力，倾向于南迁而居；而北守派则认为应该不变，北边才是丐帮的据点，他们不同意南迁。两派都各有考量，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从哪一派中挑人出来担任这帮主，都必定引起丐帮的内斗。这是场难局，恐怕丐帮也赌不起，也不敢赌。”

    沈舟羡的三言两语，让李汐然一点就通，她说：“那方才的两位前辈，应该就是各成一派，难怪会为了我们两个人就吵起来。哪派优先选定帮主人选，哪派赢面便会大些，都各自打着主意呢。”

    朝雨则一头雾水，问：“阿泠，你怎么就确定那两个老头一定是两派的，沈舟羡也没这个啊。”

    “要不说你笨。”李景沅嘴巴叼着根草，手搭着脑袋，说：“既然扯到两派纷争了，为了以示公平，当然是南北两派都要参与到帮主选人的事上。虽不能保证自己选到的人，一定是认同自己那派，但多多少少都会沾到点关系，还有对彼此也能起到监督作用。”

    “你才笨。”朝雨用树叶扔了李景沅一脸，说：“厌缇师傅说了，朝雨这叫心灵纯净，哪里叫笨了，小心我咬你。”

    “敢咬我，我就拿你去喂豺狼。”李景沅恐吓她。

    朝雨跳起来打了李景沅的头，说：“就你话多，干什么老是呛我的话？”

    李汐然莫名笑了笑，说：“你们哪，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切，谁要跟他/她一对了。”两人齐声拒绝，神色全然一副互看不爽。

    “行了，先谈正事吧。”沈舟羡看着大家一脸凝着期待的神情，施施然道：“等会吃什么？照我们这路程，回去该天黑了，不如先想好等会想吃的，待会直接便可上菜，晚上好早点休息。”

    “沈舟羡，你是不是也饿了？”朝雨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说：“我也是，这里荒山野岭的，找不到一点吃的。”

    沈舟羡说的轻描淡写，但李汐然知道另有一层意思在。

    李景沅看到发呆的李汐然，漫声问道：“泠儿，想什么呢？”

    听着树枝摇晃的声音，李汐然看着大家，在短暂的静止里笑了一声，说：“回去吃饭咯！”

    大家异口同声，开心道：“吃饭咯！”

    沈舟羡站在窗户旁，扒开点窗户的边缘，透过虚掩的缝隙巡视着客栈上下。

    从踏进东器城开始，他就隐约觉得有人在暗中跟踪他们，只是他没弄懂那人的企图到底为何？既不存杀心，又有意将他们往浮缘庙引。

    真奇怪。

    沈舟羡听着客栈的动静逐渐归入安静，到最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他才等到要等的人。

    那人从跨进上房院后，便一直背对着沈舟羡。沈舟羡隐在房间里，又隔着昏黄的光，难以辨别那人的身份。那人徘徊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下一刻便见他跨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去哪。

    沈舟羡轻轻将窗户推上，悄声跟了上去，最终停在了厨房后院。

    李汐然穿堂绕过，匆匆追上，在后院靠门的一处地方遇到了沈舟羡。

    沈舟羡显然吃惊，眨了下眼，凑近上去，问道：“你怎么在这？你也发现了？”

    李汐然颔首，问：“这个人就是一路跟着我们的吗？”

    “嗯。”沈舟羡在灰暗的角落望着厨房的方向，又看回李汐然的脸，克制地拉开了点距离，说：“这人虽然特意装扮了，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这个人我们应该认识。”

    谈话间，厨房后院落了两只鸟雀，似乎在打架，一直扑棱着翅膀互啄，有时还叽叽歪歪的。

    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他出来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先躲起来。”沈舟羡双眼紧盯那人，在思索该如何趁其不备跃至飞檐上。待他择到良机，想要行动时，抓了抓身边的李汐然，却没抓着，疑惑地回了头。

    李清泠呢？

    沈舟羡眉毛皱成一团，刚走出一步，脚下被人扯住了。短暂的扶额后，沈舟羡蹲了下去，手扒开眼前的杂草，歪头睨着李汐然，问：“你钻狗洞做什么？”

    李汐然眼睛上瞟，一脸认真地对沈舟羡说：“先别说这么多，沨瑜哥哥你也钻进来，不然要叫他发现了。”

    她乖巧又认真的模样，看得沈舟羡心痒痒。沈舟羡静了静，目光掠过她，手向上指道：“我去上边。”

    说完他转身便跃上了飞檐，赶在那人来之前就已经躲好了。

    见状，李汐然一脸无害地缩回狗洞里边，自己也藏好了。

    那人一手拿着鹅腿，一手拿着酒，只看到了地上两只叽叽喳喳的鸟雀，仓促间飞走了，“原来是两只雀。”

    李汐然听着这声线格外耳熟，抬眸时只看到满眼的杂草，但她在回忆时已经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沈舟羡俯在檐上，看见那人的侧容，褪下惊霜逐月，下了檐，“前辈，怎么是你？”

    酒剑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包了，神色略显慌张，说话时都有点结巴，“这，这么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吃......吃了没啊，厨房还有吃的，你在这，我去给你拿。”

    酒剑空转头要走，被沈舟羡拦住了，“前辈，你若是想要逃走，那就尽管逃好了，我也不会说什么，大不了我就跟着，虽然打不过前辈，但前辈你也甩不掉我。”

    酒剑空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一脸哀怨地咬下一大块肉，说：“你说说，你这颗聪明的脑袋，就不能用在别人身上吗？干嘛非得用在老头子我身上。”

    “过奖了，前辈。”沈舟羡似笑非笑，朝酒剑空身后探头，说：“清泠，出来了。”

    狗洞边的杂草被一只手拨开，酒剑空慢慢走过去，伸出脖子瞅了瞅，果然看到狗洞里边钻出颗脑袋。酒剑空无语了片刻，才说：“丫头，咱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捡起一点皇家包袱成不成？这狗洞，是我都不愿意钻，你还笑咧咧地钻了出来，怎么回事嘛。”

    酒剑空的话听着是在调侃，却也是实话。

    “还好啦，放低姿态，保命要紧。”李汐然将前面的头发拨到身后，趁酒剑空不注意，夺走了他的酒葫芦，得意地晃了晃，说：“前辈，不要转移话题哦，你干什么要跟踪我们，还要把我们引到那个破庙去？我可不想卷进江湖纷争里边去。”

    酒剑空瞥了眼李汐然，泄气道：“知道了，我说，现在就说。那个老叫花，你们知道吧，两个月前我跟他吃酒，然后他突然就提到丐帮要换新帮主了嘛，可把他给愁的，说什么武功高的，人品不行，没良心。品行好的呢，功夫又太差，不然就是脑子太笨。我乍一听，就突然想到你们了嘛，除了李景沅这傻小子，你们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我就顺嘴跟老叫花提了那么一小嘴，他就让我把你们引荐给他。老叫花对我有包子之恩，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心一软，就给应下了。”

    沈舟羡没有顺着酒剑空的意思，而是说：“前辈你没跟老叫花前辈说过，我们是宫里人，不可能会去当一方帮主。”

    酒剑空眼睛都不眨，真诚道：“说了哇，结果老叫花他更来劲了，说你们是宫里的，那考虑事情就撇不开朝廷。丐帮据点在北边，还能帮朝廷抵抗边陲的其他几个部落。这样一来，你们若是当上了帮主之位，肯定也是支持丐帮不南迁的，等这事平息了，你们也可以选下一任帮主，把位子交给帮里的北守派，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的确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沈舟羡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