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嗡地响了一阵，空调口徐徐烘出暖风，车子在空若无人的街道上风驰电掣。
池念在半途醒了一次。
顾渺车开的还算稳，她侧躺在座位上，微蜷着腿没有出声，借着前排的窗子看两侧的街景。
城市霓虹、灯影疏落。
时至夜深，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半都关了门，高低错落的建筑群汇成昏黑一片，池念大脑放空，盯着相似的画面发呆，不一会儿就被此起彼伏的虚影晃得想吐。
算了。
她百无聊赖的把视线收回来，重新闭上眼，蹭了蹭还闷闷发痛的脑后，又昏沉沉地睡过去。
……
她这一觉睡得实在沉。
第二日一早，池念睁开眼，在床上缓了有足足一分钟，才勉强挪起酸痛沉重的身体，大脑启动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惦记着自己今天还有个班要上。
窗帘把光遮得严严实实，她判断不出时间，只想借助电子科技，张着手在床头柜上乱拍。
然后半天都没摸到东西。
她含糊一下，开始怀疑：“难道手机没放在这？”
池念自言自语地猜了一句，可身体又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找，只小范围地蠕动两下，头顶着床头，手顺着墙壁摸过去，试图找到充电器的接口。
意料之中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凸起，两个插座都是空荡荡的，手机当真没放在她常用的位置上。
“怪事......”池念困惑的揉了两下眼皮。
活见鬼了。
她在床上拧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准备爬起来找。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叮咚”一声电子音打破一室的平静，响亮熟悉的音色不是她的消息提示又是什么？
她扭回头，寻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四肢并用地爬到床头另一端。
不是幻觉，手机还真在这。
不光如此，充电器被捋的整齐，像是有强迫症似的，从墙壁顺下来，平行摆在旁边。
池念确信了这种排列方式不可能出自她手。
但她没分出心细想。
年历日期已经进入下半年，她往前数大半年的时间都兢兢业业地没请过假，不迟到不早退，实在放不下自己的全勤奖。
池念甚至没把手机清屏看过消息，就掌着屏幕一按，眼看清正中央赫然标注的四个大字——12:00。
……？
池念不敢置信的瞪着眼，自欺欺人地把屏幕锁回去。
“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她难以相信，抖抖脑袋，从嘴里嘟嘟嘟地吐出一大口气，重启成功后，又一次把手机摆到面前。
12:01。
好，很好。
池念手一松，手机大头朝下落在地毯上。
我的心死了。
池念卸了力，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砸在枕头上的一瞬间，一阵闷痛从脑后清晰的传出来。
她皱着眉一歪头，眼里露出几分迷惑，踟蹰不定地伸出手，在发顶摸了几下。
嘶，真疼。
怎么好像有个包呢？
池念心尖一抖，顺着肿块的边缘摸了一整圈。
哪儿来的包呢？
难不成昨晚喝多了跟人干起来了？
池念的脑回路神游天外，马上就要讲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脑袋里灵光一闪，如有所感地嘟囔了一句：“不对。”
她龇牙咧嘴的坐起来，半臂撑着床板，重新回忆昨晚的所作所为。
她隐约记得，一开始，是参加了林皎皎的生日聚会……
聚会上叫的热闹，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几杯，场面一度把持不住。
再后来……
池念的眉头越拧越紧。
回忆的碎片零零散散的纷至杳来，五分钟后，当池念汇总完成所有关键信息，捧着通红的一张脸，也顾不上什么包不包的，直愣愣的砸回床褥里。
全想起来了！
她判断不出自己是否还有其他遗忘的部分，但现下所得已经足以让她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再不然像个鸵鸟一样兜头把自己埋了也好。
池念臊得双脚扣地，恨不得杀回昨天夜里先割了舌头，好让自己长个记性。
完了完了完了。
她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费力吸吮着稀薄的空气，两条腿在床上敲得蹦蹦响。
这下全完了！
她都做了什么？！
她喝多了！然后和老师掰头！！最后还表白了！！！
池念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手机不在自己常用的位置上，一把掀开被子，看着罩在身上整齐的外装，一切了然。
……
真相赫然呈现在面前，池念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残酷的事实，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勉强劝慰住自己，鼓起勇气走出卧室。
顾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沙发上。
池念绕着一层转了一圈，在餐桌上看到一张留言纸：公司让林皎皎帮你请假了，饭在厨房，热了再吃。
她翻来覆去的把短短几十字读了好几遍，反应迟缓地才总结出。
出门了啊。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池念捏着一颗酸酸涩涩的心，食不知味的把留在厨房里的高级料理填进肚子里，又行尸走肉一般地回了楼上。
……
这样的状态足保持了有一周之余。
两个人仿佛突然变成了工作时间相悖的合租室友，彼此鲜少能在相同的时间点相遇。
时间一长，是个人也就明白了。
躲她呢。
过于明显的表现让池念对自己结果豁然明晰，她不是不知趣的人，马不停蹄地联系中介，把租房列入加急事项当中。
......
池念在中介重新递来的几个选项当中选了两个通勤、设施最合适齐全的，叫了林皎皎下班一起去看。
或许是天意如此，晚高峰的交通竟还算畅通，两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给小朱发了消息，在小区门口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
林皎皎确实是个战士，到今天还只穿了一件长袖薄衫，冻得在门口搓胳膊。
她边抖边问：“池念，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搬，我哥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先住着呗。”
因为冷，林皎皎说话时音颤得厉害，池念往她那边挪了一步，给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池念装作不在意，低头看着工作群里的汇总表格，实则接龙已经刷过好几段，才含糊说道：“嗐，早做准备嘛，也不好一直占着便宜。”
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在市中心的顶级小区内租下整整一层的别墅，这要是到期了还赖着不走，任谁看都有占便宜没够的嫌疑。
“对了！”池念顿了一下，从唇角勾出一抹笑，顾左右而言他，“周医生发过来的最新一版的评估报告你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