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之后，我先是困惑惊喜，但渐渐地生出了更强烈的不安，因为我想我并不值得，你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许会比我更优秀、更出色、并且更加健康。”
“你有权利，也应该选择更好的。”
“但想到那时，我却又不甘心。”
分明已经想得通，辩得明，做好选择，决定成全退让。
但他偏就生出了一丝侥幸，期待自己也可以成为包围在池念身边，芸芸众生中的一隅。
......
像是黑暗夜晚中陡然绽放的烟火，池念的脑海里“嘭”地炸起一声轰响，震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清晰地、罕见的、无与伦比的，烁玉流金的色彩点燃了她一切真实又虚幻的梦境，绚烂纷繁的美景，将一切点缀的既璀璨又迷离。
池念叠放着的两只手都捏疼了，想要开口出声，但又紧张地喉咙发紧，只能手足无措地呆坐着，一双眸子紧盯在顾渺身上。
她想，她或许需要冷静一下。
房间里的气氛针落可闻，顾渺的眼皮半耷着，两扇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他半环瞳仁，得以让池念放空大脑，斗胆多看了他一会儿。
顾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池念的注视，一动不动地，久久盯在他身上。
他本来就没想会马上得到池念的回应，现在的情况也姑且可以算作他的意料当中。
他估摸着池念消化信息的速率，算准时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池念，我病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记不清，原本的我该是什么样子了，所以或许今天的许诺对你而言，听起来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我想至少目前，一切都可以姑且算作正在想好发展，我也已经具有了承担一段健康感情的行为能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也把我加入考虑的名单里。”
“......”
池念想，他真的不该再说下去了。不然她的视线逃避不开，始终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唇上，实在算不上多么坦荡礼貌的行为。
顾渺的唇很薄，因为刚才沾了水的缘故，两瓣唇尖上都潋滟的浮起一层透色的光，虽然依然难掩病色的苍白，却又显得无比……诱人。
她恨不得当场撞上去，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答案，也顺便...试用一下是否如自己想象的那般。
她知道自己万般不该，恐怕被人觉察出端倪，硬生生移开了自己流连的视线。
再忍忍。
池念攥着拳头劝自己。
她的目光躲不开顾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着他滑到胸口的被子叹气。
顾渺身上叠放的被褥蓬松又凌乱，更把病弱但努力坐稳端正的他显得单薄，纵是难受地呼吸都显得费力，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里却始终浮动着细碎的流光。
池念一直都知道，顾渺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现在这双眼里淬着光，惴惴不安里隐隐透出掩不住的期待，就像暗夜里最美的星星。
而这颗星，现在正为她而闪耀。
池念怎么能不心动...
池念简直就要陷进去。
就像那个荒唐的晚上，在那片寂静清冷的秋夜里，周身的一切事物都是暗的，万物都被浓重的夜色包裹，像一团浓稠的化不开的雾。
而他却在那片雾色中点亮了一只灯，如同房舍花窗的烟火一般，明亮、温暖，心甘情愿的让她变成一只扑火的蛾。
她以为她会化为一片灰烬，如同一根干枝、一片枯叶，在光影消散后，融进这片空寂的夜里。
但她没有散尽。
她被拥住了，在寒风凛冽之前，捧起来，然后妥善收藏。
像是个走投无路的赌鬼，用口袋里的最后一枚硬币，兜头投中一门大奖。
池念被砸的心律失常，晕头转向。
她现在两手空空的，不握住什么却又不觉得真实安心，只能紧抓着身侧的被单，克制着自己冷静些，再冷静一些。
她这才险险没手舞足蹈地跳起来，但一双眼睛却睁的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激动地双颊都悄悄染上一层红晕。
池念想象不出，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样的文字可以表达出她强烈的愿望，仿佛所有的华丽辞藻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呆了半刻，才慢半拍地，却又坚定无比地吐出一句：“我不需要考虑。”
池念始终认为，喜欢与爱从来都是不需要考虑隐瞒的。
就如同所有人都赞美小狗的忠诚直白，真正的感情从不是瞻前顾后，而是始终主动勇敢，大大方方、昂首挺胸的爱人。
她想告诉他你很好，豁达大度，宽厚包容、善良勇敢，最值得被爱。
可顾渺却读不懂她的心思。
说不出是不是因为真的烧昏了头，他看着池念冷静坚定的目光，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昭然若揭的心意，而是顶着自己一团浆糊的脑袋，忽地因为她的迅速回应生出恐惧。
他想，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惧怕听到池念的答案，惧怕面对或许自己今天就会与她诀别的可能。
说是退缩也好，逃避也罢，总之给自己找了足够充足的理由，接着做了一个实在离谱的事。
眼看着已经拦不住，顾渺在池念又一次开口之前，猛地出手，一把捂在了她嘴上。
“我......”池念字字吐了半个，目瞪口呆地感受着贴在自己唇瓣上那双干燥温热的大手，突然就噎住了。
她抬起眼，正对上顾渺不安而逃避的目光。
池念豁然开朗。
她心中既是心疼又是好笑，决定先把勇敢这一项夸赞收回来。
没依着他的动作，池念扯着脖子脱离了他的禁锢，一双手向前一伸，也学着他的动作，两手往前一伸托在顾渺的两侧脸上。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顾渺呆住了。
“老师。”虽然池念动作开朗轻佻，语气却无比认真，坚定地望着顾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早就给过你答案了，你记得的，不许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