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池念心满意足地看着顾渺被伊澜勾肩搭背地带走，后脚，她和林皎皎带着陈西西在操场边找了块地方坐。
下午的阳光正好，既温暖也不热烈，金丝般地洒在一望无际的操场、跳进密密匝匝的草叶，慷慨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池念单手环着陈西西把她抱上主席台的台阶，自己则是和林皎皎一左一右把她夹在正中，坐成一排，像一组忠实的观众。
远处，少年人在球场中央挥洒自如，而这边，三个女生晒着太阳光聊天。
就像是上学时中午饭后的闲暇活动，男生们总爱三五成群地聚在操场上打篮球，女生则更喜欢围着跑道一环一环地溜圈。
池念大脑放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操场上竞技、博弈、互不相让地两道身影，忽地有感而发，开口问道：“诶，还忘了问你，和伊澜相处怎么样，要不然...你实习这阵我先把他转给你练练手？”
林皎皎的实习期不长，毕业后暂时也没有入驻公司子承母业的打算，所以社里怎么也不会为了她再特意签些作者，她最近几个月跟着池念，就也只不过是在公司打打杂。
池念先前不是没有过拨给她作者的想法，可怎么想都没有合适的，折腾来折腾去的也做不长远，索性就搁置了。
竟没想到她和伊澜还有这么一段，可是让她挑到一个好人选。
伊澜的作者是刚续签的，目前正是最稳定的时候，按今天这个状况来看他们两人的关系也算亲近，又差不多是一届的同龄人，简直再合适不过。
池念美得冒泡，这个念头才一生出来，就觉得自己可是促成一件好事。
可谁知林皎皎却如临大敌一般，一双手摆的坚定而顽强，笃定地拒绝道：“别别别！”
“怎么？”池念头一偏，迎着太阳光疑惑地看着她，又被耀眼的光线晃得不得不眯起眼，“我看你俩还挺熟的。”
“我可跟他不熟！”林皎皎拍案而起，吓得坐在中间的陈西西一抖，她忙收敛下来，胡噜着她的头顶道歉，“抱歉抱歉，姐姐太大声了，没事。”
这回林皎皎虽是压低声音，但仍然咬牙切齿道：“他真的太吵了，我真是够了。”
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伊澜眼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好像连半分陌生人该保持的边界感也没有，虽然不至于动手动脚，但他那张嘴可是一点闲着的时候也没有，活脱脱像个招人嫌弃的熊大人。
起初，林皎皎还能顾忌着几分面子勉强呼应，而渐渐，她发现她越是回应，他就更是来劲，到后面简直连躲都躲不开。
池念看着林皎皎忍受不了又不可奈何的表情，实在觉得好笑，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是听着热闹，但她也没忘了替伊澜解释道：“他就是性格过于奔放开朗一些，但人还是好的。”
“哼。”林皎皎从鼻腔里轻轻啐出口气，眼见着池念并不是与自己同一战壕的友军，闷声不动了。
陈西西坐在中间不明所以，看看这头，又瞧瞧那头，晃晃脑袋，看着这两位大人怎么也不像是结束了友好商谈的样子。最终还是笃定地遵从了自己的心意，蹭着腿朝池念那边一挪再挪，直到贴上她时，才靠住不动了。
十二月的北风本就冷冽，纵使被阳光晒着也不显得有多暖和，如此一来，身边仅有的热源悄悄抽离的感觉就显得尤为明显。
林皎皎不可置信地看着紧紧贴在一起，与自己隔出一道鸿沟地一大一小二人，终于捂着心口受伤道：“连你们也要抛弃我吗！？”
“怎么会呢...”池念拖着调子，思考怎么继续安慰，就见陈西西两手一张，脆生生地叫道：“叔叔，抱抱！”
池念闻声一看，见是顾渺回来了。
大概是有种血脉中的压制，林皎皎见到他那一刻，当时就从主席台上跳下来，两只手紧紧贴着裤缝，也跟着叫了一句：“哥。”
“嗯。”他伸出手，把陈西西抱起来，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林皎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僵硬地站着，忽就抓到了方才对话中的某个问题，试探着问道：“哥，事先声明，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个..西西怎么叫你....叔叔呢？”
她记得孩子刚刚分明管池念就叫姐姐，没想到还是区别对待的。
说不好那一刻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反正林皎皎问过就觉得背后一凉，脑筋提溜一转，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你回来场上是不是缺个人了，我去看看啊，我去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得远了，堆叠得工装裤更衬得一双腿显得不长，却是刻苦而努力地紧往前倒。
池念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说张口再拦她一句，就感觉肩上一重，压下个人来。
她扭头去看，只见陈西西坐在顾渺腿上，一直脚踩着主席台的砖台，扒拉着她肩膀，费劲扒拉地站起来，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个姐姐，刚刚好像怪怪的。”
“哈哈哈。”她这下彻底笑出来，点点陈西西的鼻尖，也学着他的样子和她说悄悄话，“那咱们可不能跟她学。”
顾渺并不在意两个女孩子当着他的面正互相传达什么秘密，直到话题引到他身上，才将心思落上去，就听池念问道：“老师，你不跟他们玩了吗？”
“嗯。”顾渺一双眼始终紧紧盯在陈西西身上，小心翼翼地虚揽着，生怕她脚滑趔趄，直到她坐稳才又放松道，“都是小孩子，没有大人也能多放得开一点。”
池念不置可否，怀疑地瞥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理由还保留几分自己的看法：“那伊澜呢？”
伊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有如一位可以被召唤的仙童，远远就道：“我当然是青春韶华，正巧融入进去咯。”
他说着，甩着手几步就跑过来，随便把外套往主席台的栏杆上一挂，挽起袖子朝陈西西拍拍手，笑道：“西西是不是？走，哥哥带你玩会儿去！”
陈西西也不认生，露出小虎牙盈盈一笑，转而又趴到伊澜身上。
“诶！”池念伸手欲拦，张口想嘱咐一句，又欲言又止地收了声。
顾渺安抚一般地拍了拍池念的掌背，似乎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信任地朝伊澜摆摆手，放任两人去了。
待一大一小走远了，才对着池念安慰道：“放心，他心里有数。”
若是顾渺能打下这种包票，想必他也是提前嘱咐过，池念便没什么好操心的，转念又道：“老师，伊澜是不是还挺好的。”
池念感觉自己这一下午就像个人1贩子，手里把攥着一个，安利完这家再去下家。
“很好。”顾渺点点头，表示肯定，在池念洋洋自得地翘上尾巴之前又犹豫道，“只是有些太热情了。”
让他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太习惯接受。
池念“哧哧”笑了一声，远远看着，伊澜带着陈西西找了片斑驳的树荫，圈下一小块地方，作为他们两个人的球场。
陈西西个子小，伊澜索性找了个小皮球，球门是个他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筐娄，又是三位一体的橙黄色系。
冬日的午后宁静而美好，骄阳、树影，只是怎么都没法躲开热闹。
方才和他们一起踢球的孩子发现队伍里两名主力接连下场，消停了还没一会儿，就接二连三地过来请人。
率先派遣出的是一对开朗勇敢的男孩，一前一后地跑过来，指着顾渺，开门见山道：“你们怎么都不玩了？”
顾渺瞥去一眼，抱臂稳坐，纹丝未动，不答反问道，“打成什么分数了？”
“5:3！”说到这个，男孩洋洋自得地举起巴掌，自信地比了个五在外面。
池念心下了然，这是占了大优。
“这么厉害？”顾渺仍是连挪都没挪一下，佯装惊讶地鼓励道，“那更得再接再厉呢。”
他说着，朝着远方摇摇一指道：“你看，你的队友们都等着你呢。”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直白，不像顾渺这样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马上就被他的话给绕进去了。
只见对方刚巧一个远射，应了顾渺的话音，一颗球远远高射进自家球门内。
“啊！”两个孩子当场就急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一拍大腿扭头就往回跑，嘴里也不闲着，远远喊道，“哎！你们拦一下啊，都怎么守的！”
“......”
两个男孩一溜烟地跑远了，池念眼见顾渺甚至没废唇舌就三言两语地打发掉，没敢出声，而是在心里暗骂一句：果真是老狐狸。
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纯良样，实际下来心都是黑的。
池念腹诽过没两分钟，没想到第二波说客就被等来了。
这一组人显然是吸收了上一波的教训，派出两个比方才年龄稍大的一组，仗得是有备而来，视线在他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决定从池念下手。
这两个孩子不像先前那组那样豪迈，而是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羞涩与胆怯，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扣扣手指，鼓起勇气，才对着池念开口道：“姐姐，你想和我们一起踢足球吗？”
池念面上一僵，迷茫地用手指指自己，不可置信地表情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