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

    从福利院回来后的几日,陈西西的资助程序顺利地走完了审批流程,福利院与定点医院联系之后,通过体检、测评等一系列程序,把她的心脏手术时间初步定在两个月后。

    于此同时,顾渺的新书也在紧锣密布的准备中进入到了发售的前期阶段。

    编辑部与出版方都十分重视这次的首发活动,几次谈判之后将线上版面选做了首页开屏展示,同时又在同期同类型竞品上架的基础之上,为了保证销量,将预售时段的赠品在原本的基础上更一层加码。

    因此,池念也得到了一份新的任务——给故渺老师布置作业,让他再做一组亲签明信片。

    当天晚上,在公司精准计算出首发日的预计销量后,按照百分作比,池念当场就得到了印刷厂准备的足有整整一人高的明信片“小楼”,整整齐齐地堆在公司一层外卖区,让她想抽出一张看眼都无从下手。

    池念无奈又叫了一辆货拉拉,旧事重演一般从传达室借了一辆小推车,才得以把整车的明信片大军都拉到家里。

    最近几天闲着没事,池念刚指挥着顾渺把前院门口杂草丛生的一大片空地收拾出来,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一箱箱、一摞摞的明信片被随行师傅从小面的后备箱整齐地搬上小车,一路风雨无阻地碌碌滚进防盗大门。

    池念这才和师傅道了别,双手叉腰,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呼,可算弄回来了。”

    这一叠叠的硬质卡纸虽然看着体积不大,但提起来还真沉,方才她眼看着两个师傅合力才能勉强将高处的几箱弄下来,可以见得重量真不是盖的。

    但反正也是堆进家里了,池念便没急着管靠墙摆着的一叠叠“作业”,先从玄关走进去,换掉了出门穿的鞋袜。

    她一个不留神,Leo不动声色地蹭着她的裤边溜过去,大隐隐于市地躲进池念视线触及不到的阴影,新奇地盯着占据了好大一片空间的纸箱们跃跃欲试。

    光说不练假把式,Leo抖着鼻子嗅了几下,闻着味道又杂又乱,既是奇怪,又叫陌生,索性犬心一横,张开口就要往下咬。

    好在池念发现的及时,被Leo早就练出预警危险的能力,在它尖锐的犬牙触上纸片的前一刻,大步一跃,惊叫着跳道:“诶诶诶,这可不行!”

    这是可以随意玩闹的普通纸片吗?这不是。这是希望!是销量!是老师更美好的明天!

    小狗本就心虚,被池念这一声吼更是吓得一个趔趄,马上背着耳尖收起犬牙,瞬间就装成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温和假象。

    池念现在才不会再上它这个当。

    眼见着小狗绝不能再与这些纸张做进一步交流,池念把铺在地上没有外壳保护的零散几包咬牙搬起来,放在了勒令禁止Leo靠近的储物柜上。又用小腿拨着,手掌顶着,这才终于带着小狗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池念去水台洗了手,回房间换下外套,甚至还一反常态的给Leo拿了几块零食吃,可就是没去和顾渺打招呼。

    不为其他,只是她心虚了。

    是忽然生出的几分情绪,胆怯于没有提前招呼就自作主张地做下决定,因更困扰于如何交待的结果。

    她知道顾渺必定不会驳回她的要求,甚至连多言一句都不会发生,可就是自我检讨、自我反省,和解不得。

    池念有气无力地攥着Leo的耳朵,叉着腿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大理石茶几反射的光迹,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愁起来。

    哎,这也没和老师提前说一声,说白了不就是个先斩后奏嘛。

    池念越想越觉得心焦,攥着Leo一对尖利的大耳朵,一会儿捏圆,一会儿搓扁,始终都没法安定下来。

    “啊......”池念长叹一声,搂着Leo的头又往怀里揽了揽,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它脖颈,哀嚎道:“怎么办啊Leo......”

    “怎么了?”顾渺的声线不欺然在她头顶响起,被抓包的恐惧吓得池念一个激灵,瞬间连后背都硬挺着僵住了,好一会儿才皱着张脸,干笑道,“老师,没...没事儿......”

    顾渺表情一凛,当下就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反常的时间,反常的状态,与反常的行为。

    她和Leo闹腾的动静并不算小,顾渺在三层其实早就隐隐约约听见了点声响,但看过时间又敛好东西,这才比Leo来迟了一步。

    而现在,他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偏要把手里的东西放好。

    人在紧张的状态下,下意识地总会想把握住什么,池念更是将Leo搂的又紧了些,眼下这幅画面看来,都说不清好好的工作犬种究竟是为了安抚谁而饲养的。

    顾渺从另一侧坐近她身边,没管脚边胡乱挣扎的小狗,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池念被他笃定的语气问得心里更僵,在组织好措辞之前,只能拖延道:“没有啊。”

    没有。

    池念说话的时候连目光都在躲避着,顾渺便没有一再逼问,而是默不作声地捋着她的手指先将Leo解救出来,重获自由的小狗根本不敢停留,甩着脑袋一溜烟地跑远了。

    祛除了干扰项,顾渺这才将目标又一次投到池念身上:“不能告诉我吗?”

    这次,他的语气放得更缓,没有落入半分控制与压力,甚至抬起手,用拇指指腹揉了揉池念颊边的软肉,闲聊般地安慰道:“没事就别再皱着张脸了。”

    池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凝重。

    她屏息含了口气,冷冽的气体无处可走,在身体里游荡过一整圈,最后鼓成两个球,全堆在脸蛋里。

    池念昂着头,憋着嘴里的两颗小皮球,抓起顾渺的一根手指,在她脸上一戳,马上松口泄了气。

    温热的气温轻轻柔柔地糊在他腕上,池念攥着顾渺的手没动,下巴往他的掌背上一垫,整个人也像泄了气似的,叹气道:“老师,我犯错了。”

    “哦?”顾渺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挣了挣手腕,转而变成掌心向上,指腹在她下颌安抚一般地刮了刮,随口问道,“听听。”

    “我搬回来五箱明信片......”池念仔细作想,决定从问题的基础上徐徐图之。

    顾渺眉梢一挑,显然对问题的答案稍感震撼,轻笑道:“这么有劲儿吗?”

    “不是!”池念被他这一句搅得连后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连带着调子都高了几分,急火火地反驳着。

    可下一刻,又一次想到与之对应的泱泱任务量,池念扁扁嘴,声音又一次小下去,嘟嘟囔囔道,“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吗?”顾渺佯装惊讶,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句子,到底是如愿收获到池念一记毫无威慑的眼刀。

    气氛终于在他三番五次的打断里放松了些,虽然还是谈不上有多活跃,但至少不再像一谭死水,恹恹无迹。

    顾渺当然知道她难受的不是这个,区区几箱明信片总不能给池念搞成这幅样子,索性闷不做声,等着她自己往下说。

    “我给老师留作业了...”池念一颗头低的几乎要埋到桌子里,吭吭唧唧地抠着手指,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见:“五箱明信片,亲签。”

    还是连商量都没有一下,直接就搬回家的那种。

    池念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应下的那一刻,她确实也是有私心的。

    今天下午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讨论同时段竞品的问题,池念虽不愿拿顾渺与旁人作比较,但会议中的一项项数据、图表还是让她硬下心来,不得不面对现实。

    正如每个人对于阅读的趋向性是一致的,便导致了他们所喜爱的文学类型也会拥有一定的指向性,在这种情况之下两人的读者群体难免重合。

    在同一时段,为了具备更加强有力的竞争,出版社只能在万事已定的情况之下,在福利内容上下功夫。

    对家首批的预选礼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除了出版公司与印刷厂准备的书签、明信片等规定项目外,额外还有1000本的作者签封名额,按比例混迹在首批印刷的两万本书籍里,其中前五百名为必得,剩下的则是概率分配,全凭天意。

    少量的签名版书籍相比其它本册而言,拥有更高的实体价值与收藏价值,就更一定有人会本着碰碰运气或真爱至上的名号炒作,直至达成提高销售额的最终目的。

    这只是简单的营销问题,是每个公司的销售运营部点点手指都能做出的策略。

    而在今天的会议上,公司需要解决的,就是破局。

    如何通过销售手段的运作,来打破这场僵局。

    平心而论,公司并不担心顾渺的专业水平,对于书籍的内容质量,也从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部分,他们所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营销。

    是如何在这一阶段的市场中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市场部与销售部两个部门主管在会议中你来我往、侃侃而谈,听得池念都感觉如坐针毡,一颗心随着讨论的深入,紧跟着上上下下,怎么都没个定处。

    对手的能力不容小觑,让她也不自觉跟着领导层的调子,紧张不安起来。

    她一面想着不该,至少要对顾渺多些信任,再退一步,这种以销量评定胜负的战争也属实不算明知之选。

    可是又一颗罪恶的小苗头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每每在池念神经稍有松懈时,便会借着力陡然生长,让混乱与不安结成参天大树。

    所以面对众人的提议,在明知顾渺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亲签活动的前提下,池念还是松口了,再有甚者,更是一路上都摩拳擦掌地构思如何再扳一局,直到踏进家门,才又一次回悟。

    她还是成为了她最不愿成为的那种人。

    把作者用做武器,文学当成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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