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眼看着还没打招呼就被顾渺先一步抓了包，成均马上掉转成一副谄媚热情的嘴脸，伸手环上他的肩膀道，“能有此殊荣，鄙人受宠若惊。”
纵是熟得过分，顾渺依然不习惯于与人有过分亲密地肢体接触，一把剥下他搭在肩膀的手臂，面无表情：“走吧。”
成均一手捂住心口，看着顾渺仍和池念挽住的胳膊，僵着脖子满脸受伤。
果然是男大不中留，有了女朋友，马上就把亲哥们都忘了。
成均碍于顾渺的威严，却还是契而不舍，斗着胆子伸出自己方才被拒绝过的那只手，特意绕开顾渺的方向，和池念打招呼：“成均，顾渺的大学同学。”
池念在路上已经听顾渺大致讲了一遍二人的关系，更知道在他最难以度过的那段时间成均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怎样的角色，故而也忙将手掌递出去，与他交握道：“池念。”
“我知道你。”成均得意地眨眨眼，只是从没见过真人，因此才显得特别激动。
只是两个人礼貌客套的握手行为并没有坚持两秒，就被顾渺从中打断，睨着成均冷声问道：“还走不走？”
“走走。”
成均在前面引路，带着二人走进他最伟大的作品。
因为嘴上的功夫还占据了他的一部分精力，因此成均在前面走得并不算快，也得以让池念能更好地将这家餐厅的全貌纳入眼中。
只见周身的装饰风格整体采用了中国古代的建筑装潢，雕花门窗、灯笼屏风、红木桌椅。每一处的设计都显得精致考究，又带着更多的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与古典意味。
直到池念看到成均推开走廊最尽头的那一扇门。
入目的房间极大，除去摆放正中宽大的一张红木桌外，各处另放有沙发、凳椅、屏、台架等等，足以显示主家在设计这间小屋时的重视程度，但这也只属于它的本体。
在本体以外，一个个腾空而起的氢气球仰贴在天花板顶端，深粉浅粉相互交错，偶尔还有几个荧光色混杂其中，抬眸一瞥就是好不热闹。
而除此以外，各类桌桌垫垫更是没闲，大捧大捧地花束层层摆着，被密闭的空间圈得久了，一开门便都是热烈的花香气。
池念猝不及防地被这片香味香了满身满脸，控制不住地，掩着嘴打了个喷嚏。
“抱歉。”
“抱歉。”
两声相叠的话同时开口，霎时间就让顾渺的脸变得更黑了。
而成均却像是还没察觉，继而问道：“你过敏吗？”
池念用指节抵了一下鼻尖，马上就适应了茂盛的香气，连声答道：“没有没有，只是突然没太适应。”
各式各样，密密麻麻，任谁忽然闻到几百朵花茂然盛放的香气，怕是一时间都习惯不能。
成均回味了一下池念的话，也觉得有理，凑上去又想道歉。
在他挪到池念身边开口之前，顾渺紧了紧池念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迈步迎上去半个身位，当即挡在池念身前，一个眼刀就朝成均甩过去。
这这这…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
成均敢怒不敢言，指了指脸，无声表达疑惑。
还是一旁的服务生善于观色，先一步开口，将两个人引到座位上。
不同于市场上的大部分餐饮类型，成均开的私房菜每日都会按照当日供货的食物品质选择菜单，倒是让池念这个选择困难患者松了口气。
好在是不用在热情大哥面前再演一出一击即中的好戏。
亲自介绍完今日的菜品，成均特意在两人面前罩了一身厨师服，自信满满地表情摆明了在说：你看，老板今天亲自下厨，偷着乐吧。
顾渺也难得捧场，赏给他一副赞扬的、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不耐烦地挥着手就给他赶走了。
装作一本正经的掩上门，成均终于再遮盖不住，扣着唇边的透明飞沫口罩，险险要笑出声。
他顺手摘了耳朵上的挂绳，放在食指上一摇一甩，一边细细回味，一边大摇大摆地往后厨走：“太有意思了。”
成均砸砸嘴，忍不住又品了一次在他故意与池念接触时顾渺的表情，是他很多年都没见过的特别、生动。
紧张、警醒，活脱脱地像只立起背毛护食的小兽。
·
虽说审美欠佳，人还是个爱搞事情不消停的主，但成均的看家手艺确实几年如一日的传承，甚至比顾渺上次有幸吃到时还进步了几分。
一道道色泽鲜亮、摆盘精致的菜品被带着高帽的主厨亲自端出、亲自介绍。如此这般的待遇也不是任谁都能享受得来的，而顾渺却在他第三次推开门时，冷漠无情地吐出一句：“下次能不能换个人。”
“…..？”
均均不想，均均受伤。
成均不怒反笑，像是就等着他这一声落地，直接摘了帽子口罩，拉开与顾渺和池念二人成直角地那把椅子，直接用手机招呼了后厨道：“让总厨接手吧。”
“……”顾渺看着他这副无赖的行径忍俊不禁，果然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
他拿筷尖轻轻点了两下成均面前的碟边：“怎么，这一说不让你来了，就直接不走了？”
精致的骨瓷碟面发出伶伶俐俐的响声，声音不大，每一声却都像是敲在了成均心上，他护着盘子一躲，心疼道：“别敲边别敲边，这是我的私人珍藏，听说你来才拿出来用的，别敲坏了。”
闻言，顾渺实在再忍不住，在唇畔勾起一个弧，也下意识地分出心思多看了眼铺展在他面前的碟碟碗碗。
别看成均表面上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但他自上学时的兴趣爱好就与人不同，在大家都钟爱于收集限量版球鞋、模型的时候，他私藏的瓷制器具们就已经上了校内的特别展览，只是以往素来是些杯杯盏盏的小物上，没成想随着年龄的增长，涉猎的范围倒是越发广泛了。
他又一蹙眉，盯着面前的碟子总觉的有几分眼熟：“这个是……”
成均听了这迟疑的话声很是兴奋，激动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顾渺眉心一皱，明摆着是没有。
可成均并不气馁，像是因为这一张碗碟引起他又一件刻苦铭心的回忆，不死心道：“你送我的啊，就是我毕业那年，真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提，顾渺又好像有些印象。
成均毕业那年他才病了不久，对外物的抵触程度也不像是后来那么高，便因着成均毕业这个由头被林皎皎强行拖去瓷器市场，美其名曰为他选一个颇有纪念意义的毕业礼物。
其实那次出行时他的压力已经比正常时高出不少，尤其时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便更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眼见着展会上摆放的碟片都像是一样的造型风格，最后还是林皎皎依着他的形容拍的板。
现下看来，虽然当时的初衷都已经记不完全，但颇具纪念意义这一项应该是做到的。
成均见顾渺似乎有了些回忆过来的苗头，趁热打铁地仍在喋喋不休：“诶，我就说你不能忘了，没事啊兄弟，我知道你忙，今天这顿饭我也不跟你白吃，你给我添双筷子，今天这顿哥请了。”
顾渺又是嫌弃的觑了他一眼，更不客气道：“我以为你接到电话时就是这么想。”
“……”成均一时间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他接到电话时自是这么想的，但这不是苦于实在没个台阶下，这才出此下策。
成均只觉失言，还没等辩驳一二，就听他跟着一句又接上来：“那这顿饭我自己刷卡的话，是可以有幸不和成老板共进吗？”
“诶你……”成均被堵得脸都皱巴。
他自当年认识时就说不过顾渺，后来又有很长一段变成了他单方面输出，顾渺不愿理他，这下终于又一次得到了对方的垂怜，嘴上功夫却是比年纪轻时更加狠毒，更加不留情面。
成均索性没去回答他的问题，一扭脸，直接从池念下手道：“我是会被欢迎的对吧？”
池念哪能说出不好，只得配合地点点头，被动地表示同意。
顾渺这下彻底忍不了了，甚至顾不上生理性的厌恶，卡着他的下颌把脸扭过来，恨恨道：“吃吧，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
好在虽然不熟，但成均却完全算得上一个情商很高的人，即使是绕过顾渺生病时的那段日子不讲，寥寥不多的选择中依然可以被他选出不少有趣的经历，逗得桌上的氛围很是愉悦。
吃过饭，两个人刚好踩着晚高峰的尾巴驱车回去。
今天成均会加入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会，也算是顾渺的意料之中，虽说是突发奇想在出门时选了成均的餐厅，但确实早一阵子，他就想把池念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只是一直没有寻到个合适的契机。
他本就不算是广于交友的人，在生病这几年里就更疏忽了大多的人际往来，思来想去，成均也算是他这些年以来最为信任的那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