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顾渺心不在焉地想着,恰逢赶上一组行人,经过一道并没有设置红绿灯的路口。

    老人牵着摇摇晃晃的孩童走在街口的最后,被大队的人马落的越来越远,不免也有些着急了。

    他轻轻点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距离路口的稍远处,又阻隔开后方浩浩荡荡的车流。

    道路两侧的街灯明明灭灭,透过昏黄的雾气,罩抚在顾渺侧脸。

    池念鬼使神差地伸出根手指,戳在他颊边,旋进一汪浅浅的小窝,另一只手在他下颌一勾,凑过去轻挑道:“来,给爷笑一个。”

    ……

    往后的事态发展逐渐不受控制,池念只记得顾渺将车身一扭,停在个不算妨碍的路边,后面的事便更是回忆不得。

    车子重新行驶在宽阔平坦的路面,池念气哼哼地把脸扭向窗子,只剩给顾渺一个清冷孤傲地后脑勺。

    窗子被她大敞开,冷冽的风席卷着,拂在她脸上,将池念头顶燥热的温度散了几许,却又在下一刻被人毫不留情地掩上大半。

    而透过这扇半掩半透的窗,后视镜里隐隐照出池念一条模糊而柔软的唇线,又衬托着她通红的侧脸,将过去的事情昭然若揭。

    ·

    新年伊始,时间过得飞快,恰逢今年的春节来得又早,还不到二月,就已经踏进为了过节而准备的阶段当中。

    池念今年特意定了稍晚回家的机票,就为了能多呆几天,以至于让顾渺也尝尝久别的年味。

    大年二十八日一早,林皎皎终于接到期盼已久的做客邀请,被池念叫到家里吃饭。

    已经是习惯性的条件反射,她到顾渺家从不白来,这次又是提了大包小袋,除了几袋池念拜托她带过来的火锅锅底以外,又零零散散地买了不少过年要用的东西。

    春联、福字、窗花,还私心地带了几个特大号的红包组合。

    往年的春节她也会给顾渺买来这种东西,只是他向来不愿贴,林皎皎也没法强求,只在大门上贴个福字,彰显一个态度。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有了池念的监督,他就算不想贴都不行。

    林皎皎洋洋自得地将自己买来的大包小包,桩桩件件都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甚至颇为体贴入微地拆开,插着腰站在池念身后,明摆着一副仗势欺人的德行,嘴上却都是贴心关爱地为了他好:“哥,这可是我今天特意给你选的,你可一定要都贴了。”

    其实这样的数目摆在这一体量的房子里也并不显多,只是工作量浩大,眼看着怎么也得贴一下午。

    顾渺摇摇头,抱臂反驳:“不贴。”

    “呜,池念你看他!”

    林皎皎今天可是有了靠山,抓着池念的衣袖晃了几晃,仰起头就开始告状。

    而池念也不是盲目维护的性子,用眼扫了扫桌上的东西,心里大概就有个数,捏着林皎皎的衣服把她从身后揪出来,铁面无情道:“你也得干,别想着躲懒。”

    林皎皎当即一愣,又见池念眉梢一挑,甩了个眼色过来,立刻就明白了,马首是瞻道:“干,今天下午,我就是顾渺老师最坚强的后盾!”

    林皎皎对于干活当然没多大的抵触心理,甚至还悄悄睁开眼瞥了下顾渺的表情,见他也洋洋得意地觑着自己,也挤眉弄眼地朝他吐了吐舌。

    略略略。

    两人对于这样的判定都显得十分满意。

    终于有人治你了吧。

    安排好了部门分工,这件事再做起来就显得容易得多了。

    因为房子外面花园还没规整好的缘故,贴上再多的窗花福字也只显得像个故事怪谈里的破败村庄,大家索性决定只在大门口贴了一个巨大的幅面,试图将整片室外的区域都囊括进来。

    再向里走,入户门、玄关、卧室……三个人分工明确,各自为战,从外至内,也算是默契配合地将房子的每一片领土都填满了。放眼再望,本是简洁冷淡的装饰风格,马上因着一幅幅色彩艳丽的年画,变得热闹生动,是这栋房子里少有的喜庆滋味。

    三个人这一圈那一趟、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登高爬梯,等不到晚饭点都已经是饥肠辘辘,甚至连涮火锅时,连肉片都多开了两盒。

    随着红白相间的鸳鸯火锅被端到餐桌上正中,下一刻,林皎皎毫不畏惧顾渺的目光震慑,毅然决然地紧紧贴着,坐在池念身边。

    原本是宽敞的八人长桌,霎时间显得别扭又拥挤,顾渺一边用勺子搅拌锅底,终于忍无可忍地蹙起眉,盯着林皎皎道:“林皎皎,这么大地方,你到底要不要贴她那么近。”

    餐桌上静了片刻,紧接着风云突变、剑拔弩张。

    “我要!”林皎皎反应过后瞬间梗起脖子,毫不畏惧地回瞪一眼,开口便谴责道:“你都霸占了池念这么久,我就挨着她坐会儿怎么了?!”

    池念:“……”

    果然说兄妹关系宛如天上降下的战书这句不是空口而谈,池念如今只叹如今家里这才真叫变了天,之前她觉察不出或许只是因为顾渺那时候不愿意说话罢了,但时间总结来的经验教训还是违背不了的。

    在事态向着更是不受控制的方向以前发展,池念忙拍了几下林皎皎的胳膊,轻声安抚道:“没事,想坐哪就坐哪,别听你哥的。”

    顾渺现在早已经不用别人把他像个玻璃人那样对待,因此池念和林皎皎与他说话时就也更没个顾忌,末了还得了林皎皎获胜后骄傲地一哼,屁股坐地更稳了。

    隔天就是大年二十九,便是除夕当天,一个池念不得不启程回家的日子。

    她定的是中午起飞的机票,好在两个城市距离尤为近,正午未过,飞机就已经落了地,取过行李之后,第一件事就打开手机,准备和顾渺报平安。

    往年今日,林皎皎说顾渺都是在家一个人过的,而现如今,在池念和林皎皎昨天整整一晚的左右夹击的之下,他终于松口,受邀去罗棠女士家过年。

    掐指算着,池念的飞机早就已经飞走了,而在林皎皎的编排计划里,应该从机场顺路回来的顾渺却迟迟未到。

    林皎皎怎么想怎么还是踏实不下来,生怕他反悔一样,才过中午,就一条消息轰给池念,耳提面命地要求她提醒顾渺记得晚上的邀约。

    池念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顾渺才把给罗女士带的礼物都装车放好,后备箱的背门还没关上,先腾出只手来把电话接起来:“你到了?”

    池念咽下和他打招呼的话没说,心想老师这通电话的风格倒是和本人的外表不太一样,听着还急火火的。

    因为是过年,池念难免多带了些东西回来,而今正跨坐在她20寸的小号行李箱上,守着摆在眼前更大号的两个包裹,等着老池同志来接。再一听顾渺开问他,当即就忘了她打这通电话原本是为了什么,厌厌地叹了口气,只顾着回答道:“是啊,老池同志又迟到了。”

    说好的12点呢,明明都早对他说了三十分钟,结果还是每次都不能守时。

    顾渺听着通讯对面小姑娘垂头丧气地吐槽,难免失笑,便让池念听见他疏朗道:“也好,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在人潮密集的等候大厅里,随着顾渺一句话音落地,仿佛周遭地一切事物都安定静止下来。

    霎时间,池念满腔的怒气都散尽了,蓦地生出几分游子之心,后悔起就算先斩后奏,也应该把他带回来过年不可。

    “老师……”池念囔里囔气地叫了他一声,斟酌起现在怕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只需要两个字,顾渺当即就察觉到了池念语气中的异常。

    随着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如今的池念在他身边就像是一张透明鲜亮的糯米纸,所有的情绪在身上涌现地都颇为热烈,明明白白地摆在她的言语、动作和表情之间,让顾渺轻轻松松地便能猜透。

    像是被敲响了警钟一般,顾渺马上就觉察到了自己失言,随手拍上后备箱门,绕到驾驶室坐定后,才又道:“不过还好,我们再说几句话,等一会儿我也要去罗女士家里过年了。”

    与顾渺的话声同时发过来的是一张他刚才拍摄下的图片,后备箱里被他提前准备好的一兜一袋填得满满当当,往年本都是林皎皎的工作,这下全被顾渺亲自承包了。

    “……”

    池念这才又想起来自己这通电话的初衷,自我批判着,果然还是担不起大事的,而如今他都出了门,也不好再让他发现自己的目的,只得互通有无地嘱咐一句:“也要替我问罗女士新年好。”

    ……

    老池同志迟到的时间实在不算短,久到两个人又絮絮叨叨地磨叽了好几分钟,才让等到一个远远小跑着的,姗姗来迟的影子。

    她和顾渺道了别,朝四下寻顾、心迹茫然的老罗同志挥了挥手,音量不大不小地叫了声:“这。”

    老池这才将四散的目光聚成一点,笑得眼睛都眯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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