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姜识不知道吧？”

    “他夜泳去了。”

    谢如絮放松了不少，重新拆了盒蟹黄面：“你的猜测没错，这座学校也是魏岘的实验地点之一，他怎么敢的，难道就不怕因果吗。”

    “学生群体庞大，十六七岁的孩子心智尚未成熟，他不需要自己动手，就会有人排着队送上门。”姜愉顺其自然拿过他手上的叉子插在了泡面盖上推过来：“谢谢。“

    灵意师的潜能分先天后天，后天的潜能需要一个极端的契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据不正常统计，灵意师觉醒由生活环境影响占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为天生灵意，谢如絮和姜愉是后者。

    姜愉接过谢如絮递过来的资料随意翻了起来，第一页的介绍上贴着言微微的证件照，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脸颊两边的梨涡很明显，笑起来很好看，跟他们那天看到的血淋淋的头天差地别，她去晚了一步，梅溪江已经没有她的残魂了。

    “言微微高一的时候因为一张照片火遍网络，有不少经纪公司想签她，最后签约了秦氏名下的星际娱乐，她的父亲反对她进入娱乐圈，以生活费要挟，但是高二那年言微微瞒着家里人去拍了一部青春校园微电影，后来又因为父亲跟公司沟通销毁了所有跟片子有关的信息，父女俩因此生了嫌隙，言微微也不再接戏，高三时全身心投入高考，选了酒店管理专业。对比言微微，林惜的身份背景就比较难了，她的父亲是个赌鬼，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她进青至完全是因为成绩优秀，学校免了她的学费，日常开销也不少，她天天啃馒头过日子，身体消瘦精神状态也差，一生病就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负担，为了赚钱，她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林惜和言微微看上去关系并不好。”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点，言微微和林惜可能被互换了灵识，从火灾走出来的是言微微，寄生的是林惜，林惜应该很早就跟着她，又或者是被唤醒的，共用一个身体。”

    言微微是家里独生女，家庭条件算中上，至少在青至高中能混的过去，她的好朋友也不少，校园履历上却有多条殴打同学的违规记录，每一个殴打对象都是林惜。

    “也许是言微微故意违规呢，只有这样，林惜才能得到一笔能够支撑起生活费的补偿。”

    “我判断也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姜愉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顺走了他碗里的火腿肠。

    “谢谢。“

    谢如絮心如刀割，她这先斩后奏的毛病到底跟谁学的。

    “魔化灵体或多或少是因为执念留下来，普通灵体没理由到今天还没转世，我总觉得不只是执念那么简单。”

    “你怀疑是魏岘？”

    “不是他，他没有这个本事。”

    “如果他是想把这些魔化灵体放出来呢，但凡有一个灵体存活下来，他一定会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复活。”

    “可能性很大，但在这一个时间段的魏岘还没有彻底魔化，否则就不可能在最后关头通知毕方阁撤出来，毕方阁对他对我们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

    谢如絮他把椅子往后推，拿上车钥匙起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消消食。”

    电影院停业了，事故并没有停止，陆续有人报案，毕方阁灯火通明。

    “谢如絮。”

    “怎么了？”

    姜愉看到了他眼里的红血丝，摇头，说没什么。

    是夜，晚风醉人，雨点淅淅沥沥。

    女人慢吞吞走在大街上，白裙子，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的眼睛大大的，微笑唇，即使抿着嘴也不难看出脸颊两侧的梨涡。

    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摇下车窗：“美女，去哪啊？我载你一程吧。”

    女人停下前进的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漂亮的脸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溃烂到分辨不出是人是鬼的脸。

    “好啊。”

    她伸出长长的手，咯咯的笑声在闷热的夜晚格外渗人。

    男人吓得脸色发白，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纹丝不动，他浑身都在发抖，试图打开车门跳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推不开，眼看着那双手愈发靠近，他的双瞳瞪到了极致，喉管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努力发出咿咿啊啊的叫声。

    姜愉和谢如絮赶到的时候，男人晕死过去，脸也被划破了。

    谢如絮用力扯住潮声，女人瘦弱的身躯被紧紧缠绕，她拼命的挣扎，嘶吼，伸出长长的四肢反击。

    姜愉手指夹住一张符，定在了女人身上，她的四肢恢复了原样，脸还是那张溃烂的脸。

    言微微在电影里是被活活烧死的，酒精点燃了破旧的屋子，她被关在里面，声嘶力竭。

    她满足所有灵体魔化的契机和条件，可是魔化的，还不是她。

    人怎么能……那么坏呢……

    “到此为止吧，林惜，再继续下去，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孩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手指毫无章法的抠着地面，发了疯的挣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用力。

    地上的血痕毫无章法，汇聚成一条一条扭曲的长线。

    “谢如絮，松手。”

    潮声是谢如絮的本命灵器，同生同死，坚硬如铁，现实不同灵境，魔化灵体对灵器的侵蚀同样会反噬到主人身上。

    谢如絮没松手，固执的要死。

    “林惜，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占据言微微的灵体，真正的言微微又去了哪里。”

    言微微的父亲在她跳楼死后第二年就走了，母亲在第三年改嫁，她改名换姓，似乎有意躲避什么。

    谢如絮去调取了当年的卷宗，一查才知道她在改嫁那一年就离世了，死因是服用大量药物，确定自杀，线索断了，却也合情合理接上了。

    言母改嫁的那家人，姓魏。

    言微微坠落之后，言父言母为女儿讨要公道，但学校根本不受理，甚至三番两次上门威胁他们，要是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就不让他们好过，言微微的父亲言函执意要为女儿发声，可没几天公司财务就被曝出问题被刑事拘留，言函聘请专业律师团队继续给学校施压，另一边毕方阁的搜查也确定了言微微死前服用过大量安眠药，而且病历也显示重度抑郁一年，有过七次自杀倾向。

    言函不信，发了疯的要追查到底，但是没过几天，言微微更是被曝光拍戏期间生活混乱，不少网友在网络上抨击谩骂恶有恶报，言函心脏病发作，哪怕剩着最后一口气也还在为女儿正名。

    抑郁症的病例毕方阁当年进行了备份，沈案去核对了确实没什么问题，如果谢如絮没有进入青至高中的灵境，他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学校的内部环境会恶劣到这样，吃不饱穿不暖，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成绩掉下来被打，对于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来说，这种生理加心理的双重打击太过残忍。

    刚入学的言微微眼里是带着光的，性格开朗，长得漂亮，独生女，是家里的小太阳。

    她虽然有些任性，但是心肠很好。

    除了言微微的父母，还有一个人存活到了现在，谢如絮联系上了她的女儿，起初她的女儿还以为他是疯子没理会，听到言微微这个名字同意见面聊，案子过去太久，她也早在出事之前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孙女离职。

    言家保姆姓李，李秀秀。

    她今年八十三，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谈及言微微，尽管她的意识混沌，但还是能说出一些事情来。

    “微微啊，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要抓她……不要抓她……”

    李秀秀攥着谢如絮的手腕，没什么力，眼珠子都在颤抖。

    谢如絮解释：“我们不是来抓她的，只是想了解一些当年的情况，你这里有言微微生前用过的东西吗？”

    李秀秀的身体情况支撑不了多久，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谢如絮坐在地上，基本是通过猜测和反问的说话方式去求证。

    谢如絮获取到了有效信息立马动身去找，那些资料都快被尘土腐化，几乎看不清字迹，姜愉用灵力进行复原，其中最有用的就是言微微的日记。

    林惜这个名字在言微微的日记里出现的频率很高。

    日记内容很简短，时间也不固定，隔三差五的，像是闲时记录下来的，尤其是在林惜名字出现的那一页还有被撕毁的痕迹，撕成两半又被黏了起来，日记后面的几页跟前面的字迹不一样，记录的内容却还是林惜。

    女孩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慢慢停止了动作，她趴在地上，衣裙都被雨淋湿了，无神的双眼无意识的落下两行血泪。

    “姜愉，趁现在。”

    姜愉几乎是在谢如絮传音之前就召唤出了式微，剑锋直指女鬼，一团黑雾卷过，式微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