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情天

    美叶宫的万景园因园中摆放着数万盆盆景而得名,这是这座行宫最别致的一处地方。李玉仪当初一见到这万景园十分喜爱,便拿来作为自己的书房。万景园中三间大通间里摆放的是南梁地形图。李玉仪正在研究丰城的攻守形势,等攻下了丰城和别海城,就打到南梁的国都燕城了。

    在这万景园中,李玉仪总是屏退宫人,自己一个人泡一壶茶坐在窗边看云卷云舒。一开始她只是在大周境内玩腻了,想渡过乌江去南梁游历。在南梁边境上,她救了一支被南梁官兵追杀的逃兵。为首的那个男人尉迟言自称是南梁贵族,被南梁皇帝迫害至此,如今带着手下一帮弟兄要反对南梁陈氏。期初,她对这种造反行为没什么兴趣,想着大家各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想到这个尉迟言见她有顶好的功夫,对付官兵的手段颇有章法,便死缠着她不放,一定要拉着她加入起义军。她被痴缠不过,就想着加入玩玩好了。在她的指挥下,这一小支逃兵先是占领了边境的一个小镇,再是两个小镇,再是一整座城。她父亲纪王李茂是大周军功卓著的武将,武将世家出身的她指挥攻城略地自然不在话下。也是这南梁的正规军实力太差了,她三下五除二就指挥他们攻下更多城池,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靠他们。尉迟言越发觉得她是上天赐予的珍宝,对她敬重有加,更是爱慕有加。送华服,送宝物,每攻下一座城尉迟言便会捡最好的宝物送到她面前,平日里的相处更尉迟言是对她甜言蜜语,举止暧昧,期初她并未放在心上,时间长了内心也不免动摇,她从未经历过男女情爱,不知世间情爱究竟为何物。

    第一次的时候,她青涩生疏,他驾轻就熟的带着她探寻男欢女爱之乐。那时的尉迟言抱着她很是激动,在她耳边说了许多情话。

    他说“玉娘,你是我一生所爱,世间女子皆不如你。”

    他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做世间最逍遥的鸳鸯。”

    他说“我视你如珠如宝。”

    他说“玉娘,以后你就是我娘子了。”

    还有很多话李玉仪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炽烈的肌肤之亲,那温柔又贪婪的亲吻。那个时候的她眼里心里只有尉迟言,哪还想的了别的事情。

    攻下叶城的时候,她见到了卫氏。这时她才发现他原来是有明媒正娶的娘子的,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她伤心的想一走了之。尉迟言却紧紧抓着她不放。他甚至跪在她面前对天起誓:他与卫氏是父母之命,并没有感情,她才是他一生所爱。看着他真挚的眼睛,李玉仪再一次心软。

    尉迟言确实依旧对她很好,床笫之间更温存,平日的态度也伏低做小。她见卫氏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甚至有些小妇人的唯唯诺诺,也就默认这关系。

    “玉娘,你呆呆的望着天在想些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尉迟言来到她身后,将她搂在怀里。

    “没想什么,我研究了丰城的地势,这座城易守难攻,我觉得没必要着急攻下。阿言你应该先整顿军队好好练兵,再对丰城徐徐图之。”

    “玉娘你说什么傻话?咱们都攻下十座城池了,这些南梁军士都是些废物点心,丰城我是一定要拿下。等咱们攻入燕城,你就是我南梁国的皇后。”

    “阿言,我并不是说傻话。丰城是南梁都城的第一道屏障,南梁皇帝一定会把重兵集结在此地等你前来。咱们如果太心急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尉迟言虽然顺着她的话说,脸上却不太好看。“玉娘,我好像要你,可是又怕伤了孩子。”尉迟言在李玉仪耳边咬耳朵,手抚上了她的肚子。“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将来就是太子。这南梁国迟早是我尉迟言的天下。”

    “才未满三个月,哪里知道是男是女。”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不光尉迟言对李玉仪更温柔关怀,连卫氏都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她殷勤起来。虽然不喜欢卫氏,李玉仪还是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敷衍她。卫氏却越发来找她找的勤快,今日送燕窝,明日送首饰,还与她交流怀孕的经验。

    “我们叶城,就属大佛寺最为灵验,妹妹若是想母子平安,不如我陪着妹妹去大佛寺拜一拜。”

    “好啊。”

    李玉仪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家时她不爱去寺庙,但架不住玉淑喜欢去白马寺参拜,她次次被拉着去。也不知道玉淑和姨娘她们好不好?听见卫氏说去佛寺参拜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尉迟言听说她要与卫氏去寺庙祈福也说让她出去走走,免得女人家孕中忧思。

    南梁的佛寺风格与大周不太一样,墙上彩画装饰,风格艳丽,庄严中透着浮华与热闹。因怕她孕中劳累,李玉仪上完香便被安排到一处清幽禅房中休息。她走了半天脚有些浮肿,口渴难耐,便让贴身侍女前去取茶水,自己一个人在禅房中休息。她原本只想小憩一下,没想到脑袋越来越沉重,竟晕了过去。

    “还是小爷我有办法。”半梦半醒间李玉仪仿佛听见了她二哥李明诚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头依旧是沉的。她坐起来休息了好一会儿,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就不在禅房中。

    “小梨,这是在哪里?”李玉仪呼喊着侍女的名字。

    “这是靖南军的营帐,二妹你总算回家了。”来人还能是谁,李明诚端着一杯水走到她面前。“这迷药药劲有点大,喝点水能清醒很多。对不起啊二妹,这么把你接回来委屈你了。”

    “我这是回了大周?可我记得我明明和卫夫人出门拜佛啊?”

    “你说尉迟言的那个糟糠之妻啊。多亏了她,要是没有她的帮忙,我们还没办法把你带回呢。尉迟言将你看的那么紧,我还真不好下手。”

    李玉仪这才明白卫氏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热情,出门时为什么笑容神秘,她果然容不下她。

    “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回来?”

    “我的好二妹,你都出门游历好几年了,不想父王母妃和我们吗?”

    “可是我跟阿言已经成亲。”

    “什么成亲,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那个卫氏,连个正经的婚礼都没给过你,也没有见过父母,算哪门子成亲?”

    “我和阿言,我们是真心相爱。你看我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哥哥,你放我回去吧。”

    “玉仪,他不是真心爱你,他只是想利用你夺取南梁陈氏的天下,尉迟家的人都是狼子野心。”

    李明诚都无语了。以前的李玉仪是多么洒脱烂漫的女孩子,才短短几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仪儿,你二哥说的对。”不知什么时候,纪王李茂已经走进营帐。

    “父王,不孝女李玉仪拜见父王。”

    “女儿啊,我们不去南梁了,你跟你哥哥回帝都,家里你姨娘,母妃,妹妹都在等着你。”

    “可是阿言是孩子的父亲,我要回去找他,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你的孩子就是我们李氏皇族的孩子,你是大周皇族的血脉,怎么能跟一个草莽过此一生呢。”

    看到李玉仪哭成一团,纪王李茂又心酸又恼恨。他恼恨那个尉迟家的人渣将他的女儿欺骗成这样。到底是有孕之身,李玉仪哭累了就睡着了。李明诚带来的太医给她仔细检查,她已经怀孕快有三月,目前母体和胎儿都很健康。

    李玉仪再次醒来的时候李明诚仍旧陪在她床边,天刚刚亮,李明诚在边上的榻上睡着了。

    “二妹,你真的相信那个叛军头子对你有真感情?”第二天,李明诚一早起来就跑来问她。

    “我信,阿言他一直对我很好。”李玉仪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如这样,哥哥跟你打个赌,若是这个赌你赢了我就送你回叶城,若是我赢了你就跟着我回去帝都,回到父母身边去。”

    “赌什么?”

    “你不是帮着他攻下十座城池嘛。他并不知道你姓李,咱们就放出话去说我们靖南军把你绑架了,要他拿城池换你和你们的孩子,就赌他愿不愿意拿城池换人。”

    李玉仪这下不再哭闹了。随行的太医带了很多补品补药,按照李玉仪的身体情况每日炖了给她调理身体,她每次都乖乖的喝了。虽然是靖南军的营帐,每日来看她的只有李明诚,太医,和照顾她的侍女,旁人知道这座营帐里住的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并没有人前来打扰。纪王李茂知道自己的二儿子鬼主意多能劝住女儿,也不时常来看李玉仪,而是抓着秦文斌研究南梁形势。

    没过几天,李明诚便让人在南境边城散播言论,说是靖南军抓住了南梁起义军的军师玉娘。李明诚又让秦文斌修书一封给尉迟言,告诉他玉娘在靖南军手上,要他用五座城池换玉娘和孩子的性命,并要求尉迟言在十日内给个答复。如果过了十日他不肯用城池换玉娘和孩子,靖南军就会杀了他的情人和孩子。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靖南军抓了南梁起义军首领的女人和孩子,这个消息越传播越广。李玉仪也慢慢的心绪不安起来。

    “我可是给了他十日期限,这十日之中他要么答应拿城池换你和孩子,要么派人来救你都算你赢。”

    过了十日,秦文斌终于收到一封回信。秦文斌打开信件一看,只见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很长一篇,读下来的意思就是拿城池换女人门都没有,老子不缺女人和孩子,玉娘随你们处置。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连秦文斌都忍不住唾骂。

    “他怎么能这样?他说我是他一生所爱,他就是这样对我的?”拿到回信以后李玉仪彻底崩溃了。

    “连你们的孩子他都不在乎,那些花言巧语不过是他骗你的。玉仪,这个赌约你输了,你跟我回去。姨娘还在家里等着你。玉淑知道你深陷叛军急的不得了,恨不得天天去求圣上派兵灭了尉迟言那个小人。”

    “灭了阿言,你们要对阿言怎么样?”

    “他姓尉迟,一百五十年前,神武女帝下令诛了尉迟氏九族,其中一支尉迟氏旁支逃难才逃到南梁的。他说他是南梁贵族根本是谎言。尉迟氏和我大周李氏祖上有着血海深仇。幸亏你没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玉仪的心上如同又被插了一把剑那么痛苦。

    “血海深仇?怎么会这么巧?”

    “玉仪,听哥哥一句,千万不要再回去找那个叛军头子了。圣上不会看着仇人坐大,必然是会有所行动的。你只要跟我回去就好。”

    摊牌以后,李明诚反而有些后怕,就这么对她摊牌了,真怕这丫头会做傻事。于是,他让人加强了李玉仪营帐周围的守卫,哪怕是形同软禁,就是用绑也要把李玉仪绑回去。

    “二哥,我跟你回去。我想姨娘了。”知道真相的李玉仪渐渐从悲痛中醒来,虽然痛苦但是清醒,终于不再喊着去南梁。

    听到李玉仪肯定的答复,李明诚连忙打点好一切。他终于带着一百金吾卫和妹妹李玉仪踏上了回帝都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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