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责任

    武德五年二月,宰相秦公明领着群臣再次上表希望武德女帝再次考虑册立皇夫的事宜。理由很充分: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身为一个帝王的责任之一。

    “先帝在时他们就是这么逼迫父皇的。”

    “那不叫逼迫那叫劝谏。女儿啊,其他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都是要嫁人的。你贵为一国之君,皇家血脉需要在你这里延续。你现在正处于适婚年纪,是应该为自己的婚事好好打算打算。”这一次,秦太后站在秦相那一边,把李青岚叫到清宁宫训了一顿。从清宁宫出来,福宁宫也派人前来,李青岚去到福宁宫又是被太皇太后一顿训示。李青岚算是明白了,这件事如果不给群臣一个交代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那些谏议大夫会天天追在自己后面冒死进谏。

    “他们打算怎么选皇夫?”李玉淑十分好奇。

    “据说是让各大世家推荐族中合适的子弟让朕相看。”

    “那这些世家岂不是会十分积极?推选上来的人应该也不会差。”若是族中的子弟哪个成为女皇的夫君,那就是等于这个家族将来是预定的大周第一豪门世家,整个家族都可以跟着鸡犬升天。

    “这些都是秦相和母后张罗的,朕可没答应。”

    夜间的两仪殿中,李青岚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让宫娥摆好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

    “去把韩琦叫进来。”

    “回圣上的话,今晚不是韩将军值夜。”

    “那就宣他进宫。”

    “圣上深夜宣我进宫不知有何吩咐?”韩琦对于李青岚半夜宣他进宫什么想法完全摸不着头脑。前面领路的宫娥却并不理会他。

    两仪殿是皇帝的寝宫,韩琦还是第一次踏入这里。轻柔的月色帐幔,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梨花香,还真是女孩子的闺房啊,想到这里韩琦有点不好意思。宫娥将他带进来就退下了。武德女帝李青岚一身睡袍,正坐在棋盘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你来啦。”看见韩琦进来,李青岚的眼光从棋盘上落到韩琦身上,一脸笑意。“朕听说韩将军的棋艺很好。以前一直是李青书陪朕下棋,现下她人不在,你来陪朕下棋。”

    “遵旨。”韩琦失笑,皇帝兴致可真好,半夜叫他进宫就是为了下棋?

    一局棋下来,李青岚果然不敌。

    “你怎么跟李青书一样,下棋从来不让着朕。”

    “陛下是天子,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不会因为输了棋就记恨臣的。”

    “这个回答也跟李青书一模一样。对了,你那个心上人范九娘怎么样了?”

    “九娘已经启程嫁往北齐了。”

    “说起来女孩子到了年纪要婚嫁是世间常理。这范驸马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女儿再多也断没有往邻国嫁的道理啊。”韩琦突然有点心惊。

    “婚假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阿爹不愿意去范家提亲。”因为比邻而居,他和范九娘从小就认识。他心里倾慕九娘已久,可是他母亲总是不让他接近九娘。他知道母亲介意范九娘是庶女,大周豪门之间联姻还是看重嫡庶尊卑的,可是心里总存着那么一点幻想。现在这抹幻想随着范九娘的出嫁彻底破灭了。

    “韩琦,要是朕想让你侍寝你愿不愿意?”李青岚眼神盯着棋盘,突然轻飘飘的吐出这么一句。

    “圣上莫要开臣的玩笑。”韩琦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这是表白?

    “朕很认真,没在开玩笑。”李青岚拿着棋子的手突然放开,越过棋盘坐到他身边。

    “臣不愿意。”韩琦心里慌乱不已,脸上一片红晕。

    “大臣们逼着朕要立什么皇夫,现在正在大张旗鼓的给朕选夫婿呢。”

    “臣有所耳闻。”

    “朕觉的与其去相看那些根本不相识的世家子弟,你就很好。”女皇的双臂缠上了韩琦的脖子,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那一刻韩琦觉得心跳快停了。

    “婚姻大事是每个人的人生大事,圣上请三思。况且,臣心悦九娘,圣上是知道的。”

    “朕不要你的心,只要你的人。”李青岚缠着他的手臂可没有放开他,主动上去亲吻他。

    韩琦突然觉得整个人气血上涌燥热难当,怀里一身薄纱的女皇全身冰冰凉凉的,韩琦忍不住抱着她回应她的吻。

    清宁宫里,秦太后正在翻看那些选上来的世家子弟的名单。两仪殿里却满是男女之间欢好的暧昧气息。

    这初试云雨,体验并不好,韩琦进去的那一刻李青岚感觉到了疼痛,可是太医院配的催情香太厉害了,她没办法喊停。此时的两个人哪还有刚才的清醒,只是两个在欲海里迷失沉沦的灵魂。

    “臣说了臣心仪的是九娘,圣上何必强人所难。”第二天醒来的韩琦想到昨夜种种香艳的场景心里全是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

    “小韩将军,朕是皇帝,为皇家传宗接代是皇帝的责任之一。朕想要你给朕一个孩子,这样就能堵住那帮大臣的嘴。这是皇命,不许你违抗。”

    一连三天,李青岚都在晚上把韩琦宣进两仪殿。不过后两日,李青岚没让韩琦碰她,两人晚上就这么躺着。

    “要不再试试吧?”第四天,初夜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这一次两仪殿里没有催情香。李青岚往他怀里钻了钻,手开始不安分,开始亲他的耳朵嘴角。韩琦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将她把拉进怀里热烈的回应着。

    一个月以后,女皇时不时宣韩琦去两仪殿侍寝的消息终于传遍了朝堂后宫。秦太后觉得面上十分难堪,却根本拦不住自己的女儿,选皇夫的事情算是彻底被搁置了。

    “圣上,你真的要跟小韩将军生个孩子?”对于女皇这种彪悍的行为,一向端自持的李玉淑也是惊呆了。太医院给李青岚开了各种调理身子助于怀孕的药,她每日按时按点一顿不拉。“那些大臣是烦人,圣上可以不理会,也不必勉强自己。”

    “谁说朕是勉强自己。孩子总是要生的,早生晚生总归逃不过,朕这是面对现实。”晚上有个美男给自己暖床,要是这都算勉强,那什么是不勉强。

    李玉淑算是明白了,韩琦恐怕早就入了女皇的眼。

    春日的太液池清风拂着柳枝,桃花梨花竞相开放。这段时间李青岚觉得自己很容易犯困,索性让宫女把拂柳亭布置布置,偶尔钓鱼钓累了,还能小憩一下。正在闭目养神之际,只听见太液池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吹笛子的人技艺高超,曲子是现下时兴的《春日曲》。李青岚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去寻找笛声的源头。太液池上一页小舟正向拂柳亭飘来,那小舟上有个吹笛的美男。

    “臣范链参见圣上。”小舟在太液池边停下,那个美男走进了拂柳亭。

    “笛子吹得不错,继续吹,不要停。”

    “您就这样让人家吹了两个时辰的笛子,然后赶人走了?”李玉淑一脸八卦的盯着李青岚。

    “嗯,他说他是范驸马的儿子。她们当朕这么随便吗?”人是舞阳大长公主给挑的,这局是秦太后安排的。范氏从来没断了把手伸进后宫的心,所以甘愿做秦太后试探李青岚的棋子。

    “韩琦,朕是你的什么人?”夜晚的两仪殿,二人欢好以后李青岚问他。

    “圣上是臣的君主,也是臣的女人。”

    “放肆!”李青岚轻骂了一声,吻上韩琦的唇。

    没过几日,清宁宫就派人来请皇帝过去一叙。那次没有让她们得逞,李青岚知道秦太后不会罢休。

    “皇帝,你整日霸着那个韩琦,哪有一点君王的样子。”

    “要朕选皇夫为皇家绵延子嗣的是母后,朕宠爱韩琦生气的也是母后。母后到底要儿臣怎么样?”

    “身为君主要雨露均沾,哪能显露出自己的偏爱。”

    “母后,当年父皇万分宠爱柳德妃,也不见您有这么大意见啊,怎么到了儿臣这里就不行了呢。”

    “先帝是听得进群臣进谏的。你要是再专宠着韩家那个小子,哀家就让他立马出宫。”

    “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

    “朕有身孕了。”

    “当真?”听到这个消息,秦太后立马换了一副脸色,转忧为喜。

    “母后不信可以去问太医,如今朕还没有显怀,这个消息不好对外公布。”

    李青岚很清楚,一旦宠幸了一个,那些世家大族一定会挖空心思往她身边塞男人,能让自己家的庶子去当皇帝的枕边人,为家族攫取利益也是好的。一个赶走了还会来下一个。好在如今要怀胎十月,可以清净好一阵子了。怎么打发这些大臣和世家,需要慢慢思量。

    怀孕的体验并不难受,李青岚自小身体底子好,又有太医精心调养,孕初期会出现的恶心呕吐等症状并没有出现,就是能吃能睡。如今她白日里精神也不济,就让韩琦和李玉淑把奏章一封封讲给她听。

    姚启胜和石静轩把司农寺和户部的帐查了个底朝天。

    “启奏圣上,户部因为前任尚书薛爻的关系之前已经被刑部彻查过一遍,再查一遍问题不大。司农寺的账目却很是可疑。江州为大周东南最富庶之地,收上来的粮食却连年减少。这不合理。其他几个州也有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是没江州减少的那么明显。”

    “是哪几个州?济州、滁州、潞州?”那些世家大族的根据地,不用问李青岚也知道。

    “回禀圣上,所有的问题臣都整理好了。”石静轩这个人做事很仔细,查出来的内容均被他整理成册子送给李青岚。

    “让大理寺和刑部,照着这本册子上的这些州县调查。江州就不必你们去查了。”

    “圣上,臣想去北境。”金乌国和北齐正在爆发激烈的战争,不论是裴东来还是李明杰都紧张的不得了,北境前线的奏疏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入太极宫。两个都是好战国家,与两国相邻的北境很难不被波及。

    “小韩将军,你就这么忍心抛下我们母子?”李青岚故作可怜。现在的韩琦早就不是那个对她唯唯诺诺的韩琦了,看到那一封封北境奏章,他心里早有了想法。

    “这场战事目前虽然激烈,臣觉得也打不了太久,金乌国一直都不是北齐的对手。目前是要防着北齐趁乱图谋我国领土。臣觉得可以在圣上生产之前回来。”

    “初为人父的良心是有,但是不多。”

    “你就这么答应放走他了?”李玉淑是越来越不了解女皇的想法。

    “他不会甘心被困在宫里一辈子的,与其将来埋怨朕,不如放走。”

    武德五年六月,武德女帝调任韩琦为正五品上定远将军,派往北境归复于裴东来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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