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迁

    李珣颔首道:“许济来,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件事交给你们二人去办,外人谁都不能说,若此事再出纰漏,朕先拿你问罪。”

    许济来和梁升应声领命,准备退下。

    李珣道:“梁升,你再等等,朕有话和你说。”

    许济来退出殿外,李珣坐回到龙椅上,质问道:“景宣,这两日怎么回事,也不到宫中请安,你知道他都在干些什么吗?”

    梁升道:“皇上,太子殿下已迁居东宫。至于他没来见你,好像是你之前说过没有你的召见,他不能来见你。”

    李珣听到这话心烦,挥挥手道:“好了,朕知道了,你让他现在就到御书房等着,朕有要事和他商量。”

    李珣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又改口道:“还是朕去东宫找他,看看他在宫中住得是否习惯。”

    李景宣回到宫中,见到杨林站在殿外。杨林走到李景宣身边,低声道:“殿下,陛下在殿中等你有一会儿了。”

    杨林拉着李景宣,接着道:“他也算是拉下脸来找你了,你多说几句好话,父子之间讲几句气话常有的事,两人把话说开了,还像以前一样。”

    李景宣点头回应,杨林随即高唱道:“太子殿下觐见。”

    李景宣走入殿中,双膝跪地:“臣李景宣叩见皇上。”

    李珣道:“景宣,起来回话。”

    李景宣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李珣疑惑道:“景宣,你怎么不起来。”

    李景宣道:“景宣不孝,前日在御书房与父亲发生争执,触犯圣颜,望父亲降罪责罚。”

    李珣道:“算了,为了一个案犯,弄得父子二人反目成仇,有什么意思。再说许济来刚刚到紫宸殿向朕回报,孙传尧从大理寺监狱逃走了,现在销声匿迹,也不知道藏在长安城哪个角落里。”

    李景宣起身,一脸惊异道:“什么?孙传尧什么时候不见的?”

    李珣道:“许济来说昨日深夜,早上狱吏换班的时候看到当值狱吏都倒在牢内过道上,牢门大开,孙传尧不见踪影。我和许济来商量过,找一个死刑犯代替孙传尧受刑,打发使团的人回焉耆。至于孙传尧,我来是想和你商量怎么抓他。你让温乔派出南衙禁军秘密封锁长安各处城门,孙传尧的样貌你们都见过,这就好办多了,将他困在长安城,总有一天能找到他。”

    李景宣思索道:“孙传尧一个人逃不出监狱,必定有人里应外合,这些人与孙传尧无亲无故,救他一定是密谋想要让他再杀人。这件事瞒不了焉耆使团,若是事情传出去,龙离反到会借此出兵攻打边境。我觉得还是停止明日的行刑,先找到孙传尧和幕后主使者,才能避免逆贼再次作乱。”

    李珣执意道:“龙离对我们表面臣服,实则暗藏祸心,他要是想开战就打吧,难道我泱泱大唐还会怕一个西域小国。至于山雀,杀人于无形,我们不指明是谁,他们也说不清楚。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明日即要行刑,一天之内想要抓到孙传尧根本不可能。”

    李景宣想着孙传尧逃走,正好也有可以缓和的机会,到时候为他减缓罪行还有说辞,若是他执意不肯悔改,再次以山雀的名义杀人,数罪并罚,再依律治他重罪。至于李绪和崔小言祸乱朝廷,也只有找到孙传尧,等到有了人证物证,才能将他们捉拿归案。

    李景宣不再反驳,转念道:“父亲,我刚刚去看过庄贤妃,她身患眼疾,思念儿子,能不能让三哥回长安看看他的母亲?”

    李珣起先担心李景宣会反驳自己的意思,心里烦着山雀的案子,多年冷落,哪还记得庄贤妃的样貌,以为又是后宫哪个嫔妃向太子求情。

    李珣随口答道:“景宣,这种小事以后别来烦我,你看着自己做决定就好。”

    李珣接着道:“山雀的事情,你去传话,这件事让温乔严守秘密,就说明日行刑,所以大范围内加强城内警戒,驻守四方城门。”

    李景宣领命道:“是。”

    崔小言将孙传尧带到长安城西的神禾苑,这是一处贩卖青铜风灯的店铺。店内东西两排木架上摆满了各种造型精巧,花纹繁多的兽型风灯。掌柜是一位脸色黝黑,身形瘦弱,沉默不语的老人。

    崔小言等人带着孙传尧穿过店铺去往庭院,掌柜坐在竹椅上,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旧书。

    庭院正堂,崔小言,孙传尧,还有崔小言的两名随从,一个叫赵延,一个叫吴峰,站在屋内。

    崔小言道:“孙传尧,这家店铺都是我们的人,你可以放心在这里住两天。我们得到的消息,温乔的南衙禁军在城里四处找你,明天的行刑没有停止,照常进行,他们应该随便找了个人替你受刑。风声过了之后,你自己想办法找住处,你现在是重刑犯,我们不可能为了你承担风险。”

    孙传尧问道:“城南客栈怎么样?李珣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不会放过齐戈那些人。”

    崔小言道:“梁升前几日派人去查封了客栈,抓了那里所有的流民,大理寺判罚下来,大部分人流放岭南。只有穆天被叫去纵火禁军府,还有王裕,这两个人下落不明。”

    孙传尧问道:“齐戈呢?”

    崔小言看着孙传尧,冷漠道:“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孙传尧追问道:“你们的人动手的?”

    崔小言目光严厉道:“是的。”

    孙传尧问道:“我该做些什么?”

    崔小言道:“你先待在神禾苑,过两天我会再来找你。”

    东宫丽正殿,太子内坊局令张迁跟随内侍快步走入大殿,双膝跪地,磕头行礼道:“内坊局张迁叩见太子殿下。”

    张迁年过四十,身材矮小圆胖,面容白净,太子之位空缺便去内侍省谋了个闲职,如今李景宣当了太子,李珣又将其迁回原职,掌管内坊局。

    李景宣道:“张迁,你起来吧。”

    张迁站起身,整了整官服,立于大殿之中。李景宣作着手势,让内侍和侍卫都退出殿外。

    “十四年前李源住在东宫的时候,当时也是你任职东宫内坊局令的官职吧?”

    “太子殿下饶命!李源谋逆一案与小人无关。”张迁心思敏锐,知道李景宣与李源的关系,也知道他多年来一直想着为李源翻案,当年自己收了钱弘南的黄金,构陷李源,证据已经销毁,但是李景宣若是想着报仇,又找不到人抵罪,胡乱安个罪名在自己头上,就是再有一张利嘴辩解,皇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张迁面容惨白,浑身打起哆嗦,连连磕着头,额头上直冒着冷汗。

    “张迁,你起来回话。”李景宣皱起眉头,竭力平复心绪,说道,“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会治你的罪。”

    张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手握在身前,不知所措。

    “你有没有参与钱弘南构陷李源谋逆之案?”

    “殿下饶命!奴才是被丞相逼迫之下才传的谣言,若是不听他的话,他说要奴才的性命,我什么都没收下,不对,是他逼我收下的银两。”

    “你传了什么谣言?”

    张迁望着李景宣,牙齿不停地上下打颤,没有答话。

    李景宣坐到椅子上,右手紧紧握着拳头,神色不悦,开口道:“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接着说下去吧。”

    “陛下……陛下冷落皇后,将会调换储君之位,李源心怀怨怼,想要弑君谋反。”

    李景宣“砰”的一声将拳头砸向桌案,厉声道:“张迁,你为了自保,竟然说出这等违逆之话,该当何罪?”

    张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石砖地面,接连磕起头,叫喊道:“殿下,奴才罪该万死!饶了奴才的性命!”

    “幽州兵营叛乱又是怎么回事?兵符为什么会在兴庆宫?”

    “殿下,这我可是真得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大理寺卿,兵部尚书,宗□□司空令还有你会同办案,给大哥定下的罪名,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张迁暗暗转动眼珠,听到李景宣还叫着李源大哥的称呼,知道他多年来从未放下对李源的感情,更不可能把他当谋逆案的案犯看待,如今又当了东宫之主,内坊局令不过是蝼蚁一样的职位,生生死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左右盘算,终究吐露了实情。

    “丞相不信任我,怕我走漏风声,不曾对我说过这么重要的事情。”张迁望着李景宣,略略叹了口气,咬牙道,“高淮知道,他是丞相手下武艺最高强的刀客,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李景宣疑惑道:“他不是狩猎的时候,摔落马匹,重伤死了吗?”

    “殿下,这是谣言,都是假的。当年丞相见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准备杀他灭口,听说先是砍断右手,又放火想要烧死他。”张迁抬起头,竭力缓着气息,接话道,“但是这家伙命大,还好好的活着,住在长安城郊的白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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