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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4)

    蒋以泉道:“我知道了,就这么办。”

    李景宣道:“大哥以前对他过分爱护,你让他失去记忆,还能这样印象深刻,再加上逝亲的变故,性情比别人极端,是有道理的,但是杀人肯定不对,以后只能交给你多关心一下了。”

    蒋以泉道:“殿下,你也在长安,以后可以经常看到孙传尧。”

    李景宣道:“我不能和他太接近,会让人起疑心,况且宫内危机四伏,皇叔做的这些事情,不惜杀害在他手下的朝廷官员,欲意挑起两国战争,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为温乔,燕亭,季彦担心,太子之位确实不是我预料之中的状况。”

    蒋以泉叹声答道:“你救孙传尧这件事情,却在李绪意料之外,若是让他知道会借此发难,到时候还要看皇上怎么想,殿下,恕我直言,你的处境确实不太安全。”

    李景宣轻轻摇着头,刻意避开心中愁苦的思绪,沉声道:“我们早点下去吧,下面的人还等着我们。”

    李景宣走到酒店之外,看到李季彦和阿吉上了马车,温乔正在清点侍卫,收队准备离开。

    寒风渐起,李景宣望着远处冬日的夜景,像被墨韵染得通透一般,深不见底,旷野无际。今夜南衙禁军封锁了街道,以便官府侍卫可以快速调动人手,抓住拓西手下所有的随从,此时的暗界,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得冷清。

    李景宣走上前去,问道:“温乔,青风苑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温乔俯身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在马腹上系紧马鞍,答道:“掌柜收了拓西的钱,平日在地下开些比武的赌场赚钱,其他没什么特别。不过,拓西你要问问他的来处,知道二十年前岗日西坡之战的人,算来也只有突厥的贵族和武将,他怎么会了解得那么清楚?他的身份不可能只是焉耆国的使臣。”

    李景宣道:“我也觉得他行为可疑,你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疤了吗?而且被你抓住,一点都不惊慌。”

    温乔起身答道:“不害怕是他这种人脸厚,大唐的律法也就责丈五十或一百,判个死刑还是要遣送焉耆,让龙离去执行。他当然有恃无恐,国家之间的友好往来,到是便宜了拓西这些人。”

    李景宣目光一闪,没听进温乔的话,似有心事。温乔问道:“景宣,你将蒋以泉叫到屋内是给孙传尧治伤吗?我见他身上没什么伤。”

    李景宣沉声道:“我问了他荧惑守心的事。”

    温乔疑惑道:“他怎么回答?”

    李景宣看着温乔身边的枣红骏马,鬃毛落在背脊两侧,泛起红色涟漪,缓声道:“杏儿对我们说谎了。”

    刑部牢房内,屋顶的窗口斜射进微弱的光线,拓西靠墙坐在地上,懒散地玩弄着手里的兽骨手环。

    不久,走道内传来动静。拓西抬头看到李景宣带着侍卫站在自己面前,拓西随即也站起身迎着眼前这些人,光影映照在他身上,犹如风雨呼啸的岩峰,桀骜不驯。

    侍卫离开之后,拓西向前走了几步,隔着木制栏杆看着李景宣,眼里带着狡黠,开口道:“李景宣,你的胆子到是不小,不怕我挟持你作为人质,逃出刑部大牢?”

    李景宣对拓西的嘲弄恍若未闻,沉声道:“我听说突厥可汗阿史那叶度武艺高强,深得民心,却遭到他的弟弟阿史那科罗的妒忌。科罗与王后联手杀死了叶度和他的四个儿子,只有他的幼子被送去焉耆作为质子留下性命。据说此人眉骨有一道伤痕,在焉耆做了将士。如果我没猜错得话,应该就是你,拓西王子。”

    拓西朗声大笑起来,黑色的眼眸燃着火焰,答道:“李景宣,很久没有人叫我王子了。我也不是王子,当年科罗将我送到焉耆,龙离那狗贼将我与野狗扔在一起生活,荒原之上,天寒地冻,百里之内见不到人烟。我也算是活下来了,只是身上留下不少野兽咬食的伤疤。”

    拓西松散的囚服之下,隐约可见胸前道道血痕,割断血脉,无法愈合。

    李景宣掠过眼神,冷淡道:“近日科罗与龙离的二十万大军在西北边境厉兵秣马,备战军事,执意抢回边境三镇控制权,准备与大唐开战。”

    拓西没有回答李景宣的话,而是问道:“崔小言,怎么样了?”

    李景宣道:“他在郡王府内自刎而死,我们在府内搜到了他与科罗往来的信件。”

    拓西笑道:“崔小言可不会畏罪自杀,你们看清楚咽喉的刀痕了吗?自己动手伤口不会太过平整。”

    李景宣思考着拓西的话,没有回答。

    “不过,此人刻意隐瞒自己身份,又能悄无声息地杀害东平郡王,必然销毁了一切证据,再查下去也没意思。”拓西无奈道,“李景宣,我在青风苑没有说假话,以我个人而言,不希望两国开战,但是你将我留在长安做人质,龙离还是会动手。至于科罗,还希望你砍下我的头颅,送他做礼物呢。”

    李景宣道:“你知道实情,可以说出来阻止战争。”

    拓西道:“此事龙离早已知晓,二十年来他们一直在积聚实力,等待时机,这次既然已经挑明了开战的意图,不会轻易放手。两国友好往来也会有例外,你心里清楚,可以杀我。若你不在长安动手,将我遣送回焉耆,我便继续在荒野之上做奴隶,没什么区别。”

    拓西仔细观察着李景宣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着,他作出一个意义深远的决定。

    李景宣道:“你还不能死,必须留在长安。突厥境内三大部落,总有叶度的旧将。他们当年拼死保住你的性命,如今也会为你争取一线生机。”

    拓西笑道:“父亲的旧将,常年在科罗手下度日,早就臣服在他的威严之下,苟且偷生,安享富贵。按理来说还不如你,看得起我,尊称我一声王子。不过我到是很开心,对你们来说我还有用。”

    李景宣肃然道:“三司会审,我会判罚你死罪,遣返焉耆行刑。但是我会以边境动乱的理由,扣押你留在长安。我会为你找一个僻静的院落,限制你的自由,侍卫会送来水和食物,不得与外人接触。不要忘了你听命龙离杀害使臣,祸乱大唐。任何时候我都可以翻案重审,对你执行死刑。”

    拓西听着李景宣的话,饶有兴致地问道:“李景宣,看着我的应该都是东宫的侍卫和婢女,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李景宣平静的眼神对着拓西锋锐不羁的神情,不置可否。

    拓西笑道:“别想得太多,我相信这些侍卫会将我照顾得很好,不过若是有宫廷侍女为伴,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让她们为我舞几段曲子,宫廷舞或者上元舞,我都会很喜欢。”

    李景宣沉声道:“你知道是谁杀了沙罗吗?”

    拓西转身靠墙坐在地上,反问道:“我不说的话,你们是不是会对我严刑逼问?”

    李景宣没有说话,等着拓西回答。

    拓西漫不经心道:“也罢,既然我现在落到你们的手里,还是要识趣一些,我不怕你,还怕温乔对我下手呢。穆天,他应该还在宣阳坊。”

    大理寺,三司会审。许济来身穿紫袍官府坐在公案之后,寺丞在一侧做着笔录,刑部尚书何云和御史中丞张举在两旁就坐。梁升,温乔和刘昭宁也在次席之列。

    孙传尧被狱吏押到正堂,身上穿着单薄的囚服,目光清冷,神色安静。脸颊略显红肿,手臂和脖子上印有着黑紫色的瘀斑,嘴角伤势未愈,想来在牢内遭受过狱吏的毒打。

    孙传尧扫视着堂上的官员,之前看到过的也就是温乔和刘昭宁。孙传尧和温乔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皆是冷漠,视而不见。

    许济来道:“孙传尧,你来自哪里?是你杀了崔利成和刘尚府内宴饮的七名朝廷官员吗?”

    孙传尧沉默不语,没有答话。

    许济来道:“你不说话,便多受一些皮肉之苦,我们手里有很多证据,足以为你定罪。”

    孙传尧缓缓开口道:“我来自宁州龙岩国,从小学习武艺,来到长安之后,借着山雀的名号,四处杀害朝廷官员,为了复仇十四年前龙岩国的血案。”

    许济来道:“这么说你不是来自凉州山雀镇?”

    “我去过凉州,了解那里的风俗习惯,也会说一些凉州话,借山雀的名义,是为了混淆视听,好让你们将精力都集中在凉州人身上,也就没那么容易找到我。”孙传尧惨白的脸上,带着轻蔑地笑意,“用山雀的名字,吓唬你们这群贼臣也不错。”

    许济来狠狠砸着惊堂木,大喝一声:“孙传尧,公堂之上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得胡言乱语。我再问你,你到越王府行刺太子殿下,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孙传尧听到李景宣的名字,神情不悦,皱眉道:“我杀李景宣,刚才已经说过了,为了报私仇,与外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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