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玟庭第一次问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学习，那个人凝神看她片刻，低头剥了颗糖果，沙拉沙拉声在密闭的练习室像是被扩音器过滤似的放大。

    “突出个人在组合里的特色。”和她递来的那颗草莓软糖一样，礼貌的打发。

    后来那个人高考失败，在不知第几个新女团企划开始后会蹭朋友预约的练习室写作业，偶尔蹭她的，金玟庭纳闷问，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地学习。

    那个人递给金玟庭被撕裂的金色锡箔纸，将巧克力球扔进自己口中嚼了两下，金玟庭自然接过扔到垃圾桶，说真是大小姐做派。

    “因为可能没法出道。”她像往常那般笑着，看起来很明亮。

    其实光太过明亮会无限趋近于苍白的色调，就像现在金玟庭房间头顶的光。

    心烦，哪怕扔掉手机，看见灯也还是会想到她。

    金玟庭拉过被子遮住视线，活该，谁让你那么高调地加入那个女团，谁让你出演那什么破节目，当初不退出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现在你的那些队友在你身边么，她们愿意相信你么，相处的还好么，明天你还会出现在电视台吗？

    翻出旧手机，拿数据线充上电，最新一通未接电话是三天前，她的新号码都换了一年多有些人还是不放过这个被泄露的旧号。

    在收件人那栏填入记忆里的那串数字后，金玟庭又在短信内容输入框内打了几个字。

    【你还好吗？】

    有种老土过时的气息，莫名还有自己输了的感觉，她改了改。

    【喂，还好吗？】

    好像没什么实际性安慰的内容，她又增补。

    【喂，还好吗？那些人都在说瞎话，别当回事，像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回事一样】

    什么嘛，怨妇吗？金玟庭敲敲自己的脑袋删去后面的话。

    【喂，还好吗？那些人都在说瞎话，别当回事】

    不是，她为什么要关心那个人，金玟庭愤愤地连续点按退格键。

    只是现在网上的言论实在太过分，姜知瑞现在那些队友到底靠不靠谱啊，空降的会有感情吗？要看她们眼色吗？

    【你堂堂正正的，不要看别人眼色】

    发送键明明是绿色的，却感觉像火一样烫。

    那个人还记得她的旧号码吗？是金玟庭先删除她的kkt，现在为什么又要联系，简直太丢脸了，可明明是那个人无情，不管不顾地离开，又任性高调地回来，金玟庭为什么要去关心？

    “姜知瑞陷特惠入学争议”的新闻从屏幕刘海处冒出，烦人的媒体，金玟庭心一横按了发送，再做贼似的钻到被子里。

    三分钟，三十分钟，三小时后都没有收到回复。

    金玟庭第二天一早被经纪人抓去美容室做妆造，与那个号码的对话界面依旧冷冷清清，主动发消息却没收到回复的那条短信看起来很狼狈。

    似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路过的人总是很呱噪。

    “看澄清了吗？”

    “真的太惨了。”

    “好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自以为是伪善的家伙们。

    谁都不愿意被可怜，那条没收到回复的那条看起来有点尴尬，像那个人曾经递给金玟庭的糖纸，无论是漂亮透明的，流光溢彩的，金色锡箔的，小心翼翼没有一丝划痕的，到最后都会被扔掉。

    已经说不清是自己先扔掉的，还是那个人先扔掉的。

    “winter，”经纪人将一小叠资料递给愣神的金玟庭，“待会在车上熟悉一下代班mc的台本。”

    “代班mc？”

    “那位今天会缺席录制，”经纪人拍拍金玟庭的肩，“这是个机会，好好表现。”

    不是反转了吗？为什么不来参加打歌节目？

    入学造假事件登上韩网热搜后，人气歌谣节目组便联系林景爱，委婉地表示姜知瑞先不用参加节目。比起事实如何更看重舆论走向，害怕麻烦与影响，所以谨慎观望着，是圈内大多数人的反应。

    就事论事不针对艺人，这类涉及“特权”“唯一公平上升路径”字眼的事件处理稍有不慎就会让艺人完蛋。

    当年韩国首尔美术馆馆长被揭发伪造了耶鲁博士学位，由此开始在韩国社会掀起一场“学历打假”风波，Tablo因三年半时间就在斯坦福大学获得本科和硕士学位，同时学习成绩还十分优秀，被网友质疑斯坦福本硕学历造假。哪怕Tablo清清白白，先后公开自己在斯坦福大学时的成绩单、斯坦福大学校长亲自开具的证明书等证明文件，但并未得到相信，甚至连Tablo家人的学历也成为了网民们攻击的目标，该事件持续了近三年，直到后来法院宣判对造谣网民被判刑才算结束，Tablo的演艺生涯因此中断三年。

    哪怕姜知瑞清白如Tablo，她的职业生涯也会遭受重大打击，调查澄清与诉讼处理都需要时间，难道又三年吗？

    soop公关部忙着与两所大学联系，整理电子档文件起草公告时，hybe公关部同样没歇着，一边整理收集造谣贴，一边实时监测舆论，在教授发声，连带着匿名告白贴答主在内的许多人站出来说话后发现风向好转，看见网友大多泪汪汪甚至产生其他心思。

    “要不先发否认公告，自证材料可以缓两天，子弹飞得时间越长，这个反转深刻越有效。”

    完完全全的商人思维，明明自证材料快要整理好，硬要拖两天再放，对hybe而言，他们只想要新团顺利出道和运营，有更多的利益，无论是金佳蓝还是姜知瑞他们都不在乎，他们看到的或许只有热度，以及如何将这种热度提现。

    林景爱直接骂他们有病，能与造假尽早脱钩早好，这种事情没有最好，现在这当口居然还想着虐粉利用大众同情心产生最大收益那一套。

    见风使舵，欺软怕硬，偶尔也会说说人话：“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吧，知瑞先休息几天吧，她的手机还在公司，我们明早会专门送过来。”

    凌晨两点半，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姜知瑞躺在床上无念无想，不能去认真想，要不然会难过，然后自责，是不是答出28就不会让爸爸妈妈…

    泪水化成省略号，再怎么想遮掩还是会留下小尾巴。

    她背对着罗渽民，腰被他轻轻环抱住，偶尔会对关照与关心感到厌倦，就只是想要安静地流泪。

    好好休息吧，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不要放在心上，别想那么多之类的，并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

    好想变成水果，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静静腐烂，夏天是灿烂又腐烂的季节，所有的一起急速地璀璨生长，又飞快地腐烂消亡。

    纷繁如尘的意识不知道在黑暗里漂流了多久，眼角的泪痕开始发涩，皱巴巴的干，还有挨了耳光似的辛辣，很难受。

    姜知瑞翻过身，逃避全世界般的埋头躲进罗渽民怀里，呼吸着他的体温。

    环在她腰际的手使力，将她抱的更紧。

    “眼睛痛。”罗渽民听完亲亲姜知瑞的眼睛，将她拉起做哭后处理工作。

    洗脸消除干涩，冰敷消除辛辣感，除了眼圈还有些红，姜知瑞的脸蛋又恢复干净整洁。

    罗渽民用中指和无名指按压她的眼窝，再由眼尾到眼角画小圈滑动按摩，窗外漆黑的夜色清朗地变淡，粉色的霞光蒙蒙地爬上天空幕布。

    整理好心情的姜知瑞昏睡了一整个白天，再醒来时，发现基本没合眼的林景爱比她还要精神亢奋。

    高丽大学两个小时前便召开记者会表示，入学遴选公正管理委员会调查得出结果，姜知瑞20年入学符合招考规定，无任何特惠入学嫌疑，同时校方表示医学院全院将代表90级学生姜志焕对最初发布不实谣言的匿名举报者提起刑事诉讼。

    林景爱后来又与中央大方联系得知，入学遴选公正管理委员会已经进入调查完毕，确定姜知瑞通过保送考核无特惠嫌疑，只是最后通报还要走流程，大概要到明天才能发布公告。

    最初报道新闻的媒体迫于舆论压力下在SNS公开发表道歉，并删除此前特惠入学的相关报道，发表高丽大学记者会公布内容的相关报道。

    当然，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让这家媒体道歉是kakao Ent清晨会议直接下达的事项，相关责任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着急上市也不该拉着集团其他子公司的艺人下水，又坏又蠢，简直丢死人。

    而对于姜知瑞这种在不同公司签署合约，国民度与好感度在学历造假风波中离奇刷新高的艺人，让她soop演员出身的标签盖过hybe出身的标签也是所有人要考虑的。多让她替kakao争脸面，而不是便宜hybe那群狗东西，对应的演员资源要跟上，歌手活动能减少就减少，言外之意便是姜知瑞未来的影视资源会增加，这大抵可以称为福祸相依。

    福祸相依的事还不止一件，此前与姜知瑞有过两次推广合作的香奈儿计划给姜知瑞推Vogue金九封，同时全网官宣其成为品牌形象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