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如惊涛令你心海澎湃。四目相对，两人都呆怔片刻，随即各自别开了眼。

    “你来了。”

    渡生暗暗深呼了一口气回了句“嗯”。

    “这个是刚送来的，你尝尝。喜欢的话，我让人送回宜宁巷。”

    一碟新鲜的枇杷放在渡生面前的茶几上，渡生瞅了瞅手上拒绝了几次还是不得以戴上的轻纱手套，准备趁机摘下。

    “我来剥吧。”

    嫩黄多汁的枇杷在赵胤成的手里剥下了外衫，不，是外皮。渡生的暗暗唾弃自己想到了曾经画过的画面。她移开眼神，瞅上了大办公桌上摆的一只大牛，那只大牛她在赵胤成的家里见过类似的。他好像很喜欢牛。

    他将枇杷果皮剥下一半递了过来，渡生想了想还是将手套除下，伸出去的手露出白净的样子。

    她接过枇杷咬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合她的喜好。再加上早餐吃的少，她几下就吃完了。

    赵胤成见她喜欢，又想为她剥。

    “我再吃一个就行了，说参加宴会前最好不要吃太多，要不然会撑出小肚子。”

    赵胤成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个到哪都好吃的人，还有这个担忧。他不动声色瞄了眼她苗条的腰身，这么瘦，怕什么。

    “那咱们现在走吧。”

    赵胤成先起身，渡生随后。渡生看着前面著一身灰色调暗格纹的男子，挺拔颀长，步履轻盈，一派斯文样。

    也不知知事府怎么就到他手上。手段了得。

    “孙知事也会去吧。好久没见到他了。”

    赵胤成听到赶上来的渡生的问话，温和地回了一句：“他应该来不了。他死了有一个月了。”

    坐上车，赵胤成为愣神的渡生理了理她的发饰。

    “坐好，车要开了。”

    渡生有点紧张地抓住了车门把手处。一路无语到了目的地。

    赵胤成先下车，见渡生走过来后曲起手肘。渡生不知道啥意思，想着可能是衣袖上有灰尘，就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赵胤成的衣袖，反正脏的也不是她的手。

    赵胤成先是诧异，随即莞尔，拉起渡生的手挽在他的手臂上。

    “在外面你要这样挽着我，才能体现出我们的关系。”

    这样就能体现？之前她也见过一个女的这样挽过他，那不是也体现了他们有关系。

    赵胤成可不知渡生脑瓜里想什么。回到昨天渡生主动和他谈：条件是他为渡生找她家人的下落，对外她可以与他结伴，为他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互帮互助。

    真是少见的睿智又清醒的女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欣赏她的。他需要一个女人，他当然可以选她。

    此刻他放慢脚步，让她与他同步调，走向通往宴会厅的大门。

    只要那扇大门打开，就是召告整个沅桥各届人士：赵胤成身边有女人。当然远在安都的赵家、那家肯定会收到风声。

    “咔嚓……”

    渡生反应极快，一抬脚一踢腾，将冲上来的一个男子踢了个狗吃屎，伴随那男子一起摔倒的是一个称照相机的玩意。这就是站在赵胤成身边的第一个女人，在公众面前的英勇亮相。

    ——

    “阿罗，你看看报纸上怎么说的我。说我面如凶煞、举止粗鲁、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的一世芳名就因你的主子毁了。”

    “哎，这家还不错，说我身手敏捷，有女侠风范。”

    阿罗配合地凑上去瞅着渡生指点的地方，也不知道看明白没有。

    渡生被它的样子逗开了怀，丢下赵胤成特意带回来给她看的报纸，抱起了阿罗。

    “阿罗，我们这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点无聊呀。要找点事情干才行。”

    同时，在赵胤成的办公室。那烨宁看着报纸上刊出的好友与渡生的亮相照片，笑得停下下来。

    “哈哈……这一脚踢得好，估计那些想送女儿给你的人，都要考虑他们的女儿够不够她踢。”

    “就是我妹和我母亲那里有点难搞呀。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做我妹夫的。”

    赵胤成适时阻止了那烨宁的话题。他目前需要一个女人，但起码是个感兴趣的女人。渡生现在就是他觉得有趣的，也是引起过他性，致的女子。

    每当他回到宜宁巷，看到在院子里瞎折腾的渡生，他心里是愉悦的。每晚渡生睡在楼下，他睡在楼上，他有时会产生拎她上楼的冲动。渡生在他面前表现的乖巧听话，但事实上一身反骨。加之她对情爱还未开窍，他也不是禽兽，还不至于强迫女人，两情相悦自然水到渠成。他并没有告诉那烨宁渡生与他谈的什么条件，他也没当回事，全当渡生的孩子气。

    近水楼台，朝夕相处，渡生总会长大的。她会是他最合适的伴侣。

    仲夏，白天热气灼人，晚间暑气不散。渡生大汗兮兮跑进了赵胤成家。

    她用袖子擦掉额头的汗，又端起茶壶倒了杯水，咕噜一阵喝。

    赵胤成看她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就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定是无比自在的。

    负责背后看护她的人，也是这么汇报的。说她有时呆屋里头几天不出门，有时就跑伞坊挺久。但是每晚如她承诺的，必在赵宅睡觉。

    她依然不习惯穿裙子，就自己设计了一种造型像裙但是很宽大的裤子，现在热，那裤子也短到了小腿处，露出两截嫩莹。

    头发也还不会扎辫子，还是扎个丸子头顶着。怎么说呢？外面的人见了她肯定是要说三道四的，只是她在这方面似乎天生迂钝，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色。

    事实上，她的衣品还是不错的。淡紫色的棉质上衣虽不是显腰的裁剪，但她刚才跑进来的时候，该动的地方依然很明显。

    他给她拿来了擦汗巾，端来了切好的瓜。

    “天这么热，你还往外跑。看你这身汗。”

    “没想到赵大哥早回了，我不得立马过来报到。”

    赵大哥她现在叫习惯了，顺嘴就来了。

    “有个东西，你看认识吗？”赵胤成递给渡生一块绸布。

    渡生接过去打开，看到里面的物品惊呆了。她颤抖着拿起里面的一个物件仔细查看着。

    “如果不是有人特意仿制，这个坠子该是我阿公的，这是在哪里得来的。”

    “这个与我阿奶的这块是一对的。”渡生拉出自己戴在胸前的另一个坠子。

    “我这次去贡南，机缘巧合见到一个自称见过你阿公的人。这里还有一封信，你看看。”

    渡生接过信，看过几句眼泪就都出来了。这是一封绝笔信，信中写道当日被青龙帮逼迫一起下山逃跑，中途病重被弃在贡南，幸得乡民收留病身，不至于暴尸郊野。

    “村人都不识字，只记住了沅桥和浦阳，你阿公也写下了这两处地名，这坠子说是信物……”

    赵胤成没再说下去……起身抱住了颤抖着的渡生。

    “想哭便哭……”

    良久，渡生才哭出声，哭声那样的绝望。平日看上去好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事实上都是自我欺骗。从小视她如珍宝的阿公惨死异乡，她却不能手刃仇敌。

    “吾孙蔓青若有幸阅此信，切忌郁恨于心，当保重自己，来日且长。”

    渡生又不怎么出门了，整天就在屋里头写写画画的，人也日渐消瘦。之前还有兴趣为赵胤成和阿罗做餐点，现在她自个儿也吃不上几口，也就管不上其他。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想不起来，总之留在苏宅的时间越来越多。赵胤成也不管她，她住哪里，他也住哪里。

    渡生睡着了之后，他悄悄进去看过。他知道她会说些外文，看了才知道她不是只懂皮毛。她照着外文书的样式，正将一本外文版介绍器械制造的书写成了华夏文。她绘的图也十分逼真，有些甚至胜过原图，她还在更改过的地方做了详细说明。

    过了几天，他破例找了个擅川渝菜肴的厨娘，照顾渡生的饮食。或许是合了她的味口，她渐渐能多吃些饭食。

    “两天后有军事技能比拼，你要去看吗？还来了些新型的枪械。”

    赵胤成站着看了会目不窥园埋头苦干的渡生。他说的这几句话，引起了渡生的注意。

    “是后天吗？我的马在吗？”

    “还在，不算今天，再两天。”

    这下渡生兴致更多了些，她终于肯停下笔问赵胤成奔月的情况。赵胤成说那马她看了一定会惊喜。

    渡生想提前知道他说的什么惊喜，赵胤成当然不肯告诉她。未几，又拉她出来吃了点夜宵，才又放她去休息，为了阻她熬夜，赵胤成在她屋子放了一个长榻，待她睡了才回自己的房间。

    她并没有同赵胤成再说她阿公的事，包括她阿公的遗骸是否要迁移，未言片语。

    但赵胤成知道，她是在麻痹自己的痛苦，甚至在逃避她阿公已死的现实。她没有将他视作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但他就是这么奇怪，容她的一切。

    那烨宁说他是不是魔怔了，被她所迷惑，或许是吧。他和她一样，在情这里是缺着的，不是谁都能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