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或许跟着走一趟也不错,正好探探海下城镇的管理机构。

    青鞘和洛缪两人第一次进审判局。那是一栋白色的建筑,外形和镇上居民房相差无几,只是在积雪下白色的外墙体和门廊显得格外耀眼。

    两人被带进一间小房间里由一个人暂时看守,左等右等,板凳还没坐热,就等来了有人过来释放他们:“走吧。”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打一场智力和体力上的硬仗,结果雷声大雨点小,等来了这句话,两人纳闷地从审判局出去了。

    期间,一个外乡人审判官停下来对他们道歉示意。

    款冬在外面等他们,戴着镇上常见的绒毛兜帽。

    “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款冬大声道:“您一定有许可证。”

    青鞘没有回答。

    抱歉,没有许可证呢。

    款冬笃信不疑:“就算没有许可证,您肯定也不是来打探情报的。”

    青鞘更沉默了。

    抱歉,就是来打探情报的。

    款冬一项项列下去:“您的口中没有谎言,以真心待人,无法为自己辩解所以被人陷害。”

    青鞘闭了闭眼睛。

    抱歉,连名字都是假的。

    回去的路上,青鞘发现款冬虽然健谈,看起来也与正常人无异,但她眼里仿佛没映照出什么东西来,神色像烛火一样动摇。

    青鞘有些恻隐。

    她靠近款冬,隔着那绒毛兜帽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隔着毛绒感觉到那双手的触碰,款冬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刚才还上下碰撞着说话的两片嘴唇几乎不会动了。款冬皱起眉毛,露出痛苦的意味,抬起手想去抓住那只微凉的手,还没碰到却又犹豫着自己放下了手,放弃了。

    “……我会好起来吗?”款冬忽然脱口而出。

    [会的。]

    “您会讨厌我吗?”

    [不会。]

    “但我像个疯子。”

    [没关系。]

    款冬说的没错。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一个平静的疯子,健谈平和的状态下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语言逻辑和跳脱的思维。

    款冬避开她的视线:“有一件事……”

    “是我保释你们出来的,但也是我控告你们的。对不起。”

    青鞘猜到了保释人是款冬,但没猜到控告人也是她。款冬如实相告后,她立刻想起来了,她说过有想伤害人的念头时可以冲她来。

    [下次不要波及其他人了,包括我身边的……]

    款冬睁大眼睛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探究真相。

    但那双金色眼睛剔透而纯净,古井无波,淡然得超脱尘世。

    青鞘还没写完,款冬就打断道:“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款冬说自己无法控制那种想法,就像身体上的欲望一样,如果不付出行动就会感觉瘙痒难忍。

    “我想看到您露出怨恨的目光,看起来和我一样丑陋,但事实证明我才是恶魔!”款冬的眼眶红红的,呼吸急促。

    青鞘错愕地看向她。

    “您不仅甘愿承受我给您的污蔑,甚至不愿连累身边的人,知道真相后丝毫不憎恨我,反而关切我的身体……我真是该死啊。”款冬捂住了脸,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里落下来。

    她的哭泣并不像装出来的,但情绪转变来得太过突然,从坚信不疑到震惊到懊悔到痛哭流涕,让情绪稳定的两人措手不及。

    不存在黄昏时分,天是一下子暗下来的。

    太阳在瞬间从天空中撤走光线,街道上只剩人造的灯火。炉中火舌“喇喇”地吞吐着光热,不时舔着炉肚伸出外面来,火光将靠近的人映得血里呼啦的。

    青鞘心情颇为复杂,在炉火边伸出手烤火:【她确实生病了,而且病情很重,整个精神状态都摇摇欲坠的。】

    洛缪眼睫微垂:【只是,我在古卷中没见到邪尾的治疗方法。】

    款冬动用钞能力托人给他们办了许可证,青鞘现在却没法为她做任何事。

    惟一的办法是继续寻找恶的尾巴。

    洛缪灭了炉火。

    外套一披,两人趁着天黑下来出门去确认关于积雪的猜测。

    僻静处,地上的积雪被挖开一块。

    青鞘脑中勾勒的想象场景是:积雪下是地面,地面上爬着或密密麻麻或稀疏的虫子一样的物体。

    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雪下面还是雪。】

    青鞘用手戳了戳松软积雪下的硬质物体,那是一层被压实的雪,色泽有些脏。

    两人费老大劲,拿出一副矿工的架势,开始敲那层被压实的冰雪。

    敲碎那层被压实的冰雪,总该是地面了吧?

    那层冰雪比想象中还厚,冰雪矿工二人组敲了很久,敲碎了一层又一层,下面却还是冰雪。

    随着冰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青鞘感觉他们像彻夜打洞的地鼠,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那层冰雪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天亮了。

    刚回到旅店门口,审判局的人又出现了,这次来的和上次来的不是同一批人:“有人控告你们二人图谋不轨,根据外乡人管理条例请跟我们走一趟。”

    款冬才刚答应过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青鞘想应该不是她控告的。

    大清早,审判局那栋白色建筑里人员匆匆忙忙。

    “搞错情况了,你们可以走了。”来通知他们的人正是上次那个外乡人审判官,看得出才刚上班,帽子还是歪的,脚下打滑,好容易稳住了重心,清了清嗓子说。

    莫名其妙被请进审判局,又莫名其妙被送出来的两人一头雾水。

    送信的邮差从门前经过,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踩出印子。

    “州岚的信。”

    青鞘拆开信。

    【写信人款冬。】

    【对不起,我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

    她明白了。看来第二次控告又是款冬提出的。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金络子和一个金球。

    【我没有脸面再去见您,所以写信给您,这里有一个金络子和金球,您可以典当,金络子可以系在您的剑上,随便您怎么处理都可以。不要还给我,我不会收的。】

    【我不乞求您的原谅,只希望您能高兴。羞愧难当。】

    如果不是知道款冬的精神状态,青鞘恐怕要怀疑这种闹着玩的行为实际上有诈,是为了下次控告她诈骗钱财。

    青鞘心里没什么怨恨,只觉得她可怜。

    两人白天去打工,晚上回来休息一会儿以后,出去凿洞。

    虽然一刻不停的雪会掩埋深度,但耐不住两人的工作效率奇高。没出几天,冰洞的范围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山坡上经过的成群紫色飞雀经过的时候,总是慌慌张张地拍打着翅膀飞快越过那个冰洞。

    两只冰雪地鼠互相搀扶着从冰洞里上来,抖落身上厚厚的一层积雪,垂头丧气地坐在大洞旁边。

    青鞘把一块雪踢下去,好一会儿,从那个大洞里听到了回声。

    青鞘:【是不是哪里错了?】

    洛缪:【……】

    空泽镇的动物里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它们不清楚怪物,也不知道积雪下面到底是什么。

    镇子上终于也有人发现了后山那个可怕的冰洞。

    “太可怕了……”

    “找个时间去把它填上吧。”

    “不妥,万一填上后惹了上天的怒气怎么办?等雪把它填满吧。”

    两个始作俑者装作没听见,一个继续打工,另一个从邮差那里接过信。

    【代笔工号1304。】

    【写信者是一只熊,由鱼转交:……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被屏蔽掉的信息太多,根本不知道写了什么。

    【代笔工号1304。】

    【写信者是一条鱼:遇到芫苏了,芫苏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没说什么。】

    从若宜镇到空泽镇,代笔一直是工号1304。

    青鞘开始好奇这个代笔,难道海上和海下信件传递系统里只有1304这个打工人吗?

    她决定给工号1304写封信,正要去买信封的时候,审判局的人又拦在了门口。

    来的人却又不是同一批人了。

    “有人控告你们二人诈骗钱财。”

    青鞘简直哭笑不得。

    上次款冬送她金络子和金球时她就猜测下次要控告她诈骗钱财,没想到真的有第三次控告。

    这回不用款冬来保释,那个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他们的外乡人审判官怔了怔。

    随后,那个外乡人审判官二话不说,不等他们说什么,就骂骂咧咧推着两人往外走:“走吧走吧,别来了,把我们这里当家了吗?”

    把两个瘟神送走后,外乡人审判官对下属吼道:“先找证据再把人往这里带懂吗?还嫌我们工作不够多是吗?”

    第一批来抓人的领头者不甘:“听说一开始确实没有许可证……”

    第二批来抓人的领头者委屈:“按照惯例外乡人都要先带过来再找证据的……”

    第三批来抓人的领头者愤怒:“都怪这两个混蛋没和我说那两人已经被抓过两次了……”

    “简直是晚上想起来都要骂一句有病的程度。”那个外乡人审判官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审判局三进三出的青鞘和洛缪更为无奈。

    算了,款冬有病,原谅她吧。

    青鞘从审判局出来后,顺路去买了信封。

    她想了想,斟酌着落笔。

    【写给亲爱的小鱼:为什么芫苏不再给我写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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