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四象岛快到了。

    这个大岛屿上正在打仗,四象岛联合附近的三个大岛,一起反抗南岛主岛。

    起先,四象岛杀死了南岛来谈判的使者,以此为契机,战争爆.发了。

    战事正酣。

    船没有擅自靠近四象岛。

    下午的时候,一头大象出现在了船边。

    它是游过来的,庞大的身躯浸没在水下,象鼻如同潜水管一样伸出水面。

    青鞘说:“它是来找我的。”

    缇魏真是纳了闷了。

    他一天天监视不知道监视到了哪里去,哦,就是天天看魔王摸狗摸象淋雨钓鱼。

    缇心在一边看热闹,她很少见到南面的动物,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头庞然大物:“原来它会游泳。”

    “不要上船!大象不准上船!”白降急了。

    那么大的体型,一上来,船和象总得坏一个。

    呼。

    大象鼻子里卷起水,水花四溅地喷出来。

    白降动作快,随便拿了个箩筐当做盾牌:“挡住了,我真厉害。”

    芫苏往休留的方向看了一眼。

    休留一直沉浸在低气压中,脸色平静得仿佛空无一物。

    那天芫苏听到了休留和青鞘交谈的只言片语。

    青鞘和休留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很在意。

    “船主,我跟着大象去一趟四象岛。”青鞘走过来。

    芫苏的思绪收回,脑中却只有那个称呼“船主”。

    他只是船主……

    原来对她来说,他只是船主……

    “请便。”他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缇魏跟着青鞘一起离开了,坐上了大象船。

    船尾。

    休留靠在舷墙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还真放心她一个人去战火纷飞的地方。”

    芫苏神色微沉,良久:“她不是我能干涉的人。”

    休留没再说什么。

    已经完全眼盲的他开口问道:“我听到了海鸟的叫声,现在海上有一种蓝色脚蹼的海鸟吗?”

    芫苏看向海上。

    南地的海面平静如镜,色泽是明亮的蓝,一小群蓝脚鲣鸟从海面上滑过,蓝色的脚蹼上是海水粼粼的倒影。

    “有一群蓝色脚蹼的海鸟。”芫苏回答道。

    休留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自嘲地笑了一声。

    很多年前,信使休留的船也曾孤独地飘荡在海上。

    那时青鞘第一次看见蓝脚鲣鸟,评价道:“蓝色的脚蹼颜色好不搭。”

    过一会儿她又说:“看习惯了,还挺好看的,这些鸟像穿上了蓝色的雨鞋。”

    那时休留在航行日志上就写:【在四象岛深水处下锚,穿着蓝色雨鞋的海鸟成群结队地在海面上,冒着折断脖子的危险俯冲而下。】

    有一阵子青鞘迷上了做贴纸,画好各种动物的小画,剪下来放在一边,开始做胶水。胶水制作要用到猪皮胶,休留就陪她等在锅边熬猪皮浆,不停搅拌锅里的浆液。

    他们一边等待一边交谈。

    “我不是很喜欢那个岛上的大部分居民。”她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喜恶。

    “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她也会直接向他说出自己的感受。

    那时休留便在航行日志上写:【我感到了危险。】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在轻盈地上浮,像感觉到了牵引一样从深海里上浮,远离了他的家乡,离那段痛苦的记忆越来越远。

    叛逃的契机并不是那道难吃的蓟炒南瓜,而是来自于此。

    “你知道过去的她吗?”休留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芫苏扫了他一眼:“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他不知道,所以他有点讨厌这种局外人的感觉。

    休留的手撑在质感粗糙的甲板上,他声音一贯的清而沉:“因为是我杀了她。”

    虽然她性格上的变化好像很小,温稳、理智又感性,像大海一样平静,甚至有时候感觉不到她具体的“性格”,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死了。

    二十六岁的时候,休留在中心岛上偶遇过她。

    那时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总是过度思考,安静地探究着别人的本质,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明亮的温情。

    一百二十六岁的时候,休留认识的她不再陷沉在自己的思考漩涡里,已经能一眼看清人心,沉静,生命力却越发蓊郁。

    两百二十六岁,休留已经和她闹掰有几十年了。

    那时她很少和别人讲述自己的内心了,就算是信任着的人也是,什么都无所谓,像流云一样随意。

    一百年后的如今,她像无面人一样活着。

    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该调侃的时候会调侃,出手的时候也会强势而狠辣,依然喜欢在别人的故事里活着——正如她现在离开,去聆听那头大象的故事那样。

    这些特质让人看不清她的底色,想必那个一直监视她的军团长也注意到了这点,才会穷追不舍地探究真相。

    “你听好,是我杀了她。你大可以来找我报仇。”休留斩钉截铁地道。

    很多年前休留也曾对这个名叫芫苏的年轻人说:[你大可以来找我报仇。]

    但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再像当时那样表露出痛苦的情绪了,他冷静地反过来质问休留的动机:“所以呢?”

    “因为你自己感到痛苦,所以要借我的手来给你做了结吗?”芫苏说。

    休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那个叫芫苏的年轻人长大了,往前走了。

    但他还停留在原地,停留在那把钝刀的刀锋下。

    他杀了她,也杀了自己。

    芫苏淡漠地注视着他,继续质问:“她不是说了原谅你吗?”

    休留诧异于他的询问:“你听墙角了?”

    芫苏:“偶然。”

    休留讽刺地一笑。

    他想他算是真正地活着了,摆脱了过去的虚假记忆。但那还不够。

    他听见她提起“要互相了解”的那个人,心里发酸发疼。

    就好像那个本来属于他的位置,被别人夺走了一样。

    休留冷道:“别用这种胜利者的语气说话,你太明显了,岛主阁下。”

    有那么明显吗?

    芫苏低下视线,无意识地注视着甲板上的木纹路。

    他看起来难道很得意吗?

    *

    晚上,青鞘和缇魏回来了。

    和载他们过来的大象道别后,青鞘发现船上的氛围格外恐怖。

    空气里好像有火.药包,一旦有人起头说话就会点燃,引.爆.全船。

    就连平时喜欢碎碎念的白降都安安静静的。

    只有青鞘和芫苏的客舱内

    “大象的事已经搞定了,四象岛的情况也帮你打听了。”她对芫苏道。

    芫苏只是应声道:“谢谢。”

    青鞘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大概不会想知道大象的故事。

    虽然那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时候,连缇魏眼中都有了淡淡的水光,虽然他自己打死都不承认。

    她说:“那我休息了。”

    芫苏:“你先等等,先听我说完。”

    她:“请说。”

    “有些事情,无论休留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

    青鞘有些困惑,一瞬间她以为是芫苏的记忆回来了,想起了那段往事,又恨上了休留。

    “如果他说我坏话,要你……”他顿了顿,喉咙口阻塞的感觉消失后,才继续道:“要你和我断掉的话,千万不要相信他。”

    啊?

    青鞘懵了。

    什么叫如果休留说他的坏话,什么叫如果休留要她断掉和芫苏的关系?

    休留放了这种狠话吗?

    “他只会伤害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芫苏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他这是记忆恢复了还是没恢复?

    青鞘:“这点我知道。”

    芫苏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滑动,却没有说出来。

    她笑着摆手:“多谢船主的忠告,我休息了。”

    船主。

    芫苏急切地站起来。

    期间他因为起身的动作太猛,脑袋重重地在舱顶上磕到了。

    他隐忍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脑中嗡嗡叫的钝痛感。

    青鞘想起了年轻人很多年前就喜欢在舱顶上撞脑壳的事,一撞一个响,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她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还痛吗?你还没习惯舱顶的高度?”

    微微弯着腰适应舱顶高度的芫苏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倾身,更加靠近她。

    通。

    他的额头撞到了她的额头。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小臂一下子紧绷,未经思考就伸手环过了她的身体:“……青鞘,这个高度站着不舒服,让我坐下。”

    通。

    这次却不是额头撞额头了。

    两人身体互相碰撞。

    小臂肌肉坚硬地鼓着,硌在她的腰际,同时她的脑袋也被紧紧护着。

    青鞘:“你怎么会控制不好重心呢?”

    芫苏:“我不知道。”

    “让我坐下”演变成了“让我们一起摔倒”。

    青鞘:“起来吧。”

    芫苏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密密的眼睫下那双眼睛仍在注视着她,片刻后才移开眼神,坐起身。

    似乎是想要欲盖弥彰什么,芫苏别过头:“……是你不好,你非要过来摸我的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和她对视。

    青鞘哼了一声:“下次买船买大点的,舱顶要高。”

    “这种高度很好。”芫苏坚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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