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渡

    “晓昭,醒醒。”

    付晓昭是被康斯坦汀叫醒的,伴随着清脆的,锁链在空气中碰撞的声音。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头皮到脊梁,锁链的声音让少女瞬间清醒。她习惯性的把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在座位上端正的坐好,才意识到车子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停了下来。紧接着车厢的房门被司机打开。

    “下车,准备吃晚饭了。”

    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在门口一闪而过。

    这一切的时间都刚刚好。

    他们相继下了车;康斯坦汀落后她一个身位。

    听着身后随着行动哗啦作响的锁链,付晓昭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然后慢下一步,侧着头问道:“你没有休息吗?”

    这问题来的有些莫名,但少年据实相告。

    “睡了。”少年略一思考又补充道:“只是车停下的时候我就醒了。”

    或许少女只是对被叫醒的时间有些疑惑。

    这一路上她睡得很安稳,她的睡眠这些年来其实养得很好,但铁链的声音对她睡眠影响的效果总是从不减退。

    “谢谢你。”

    感谢少年的敏锐和善良。付晓昭坦然的将手伸出来,借着夕阳的光指了指前面红发的少女继续道:“你可以找她试试,她或许可以帮你摆脱奴隶的身份。”

    而我不行。但她不想说出这句话,尽管这是她言行背后的台词。她想以少年的聪明或许在她刚刚睡醒把毯子叠成方块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的手上没有终端。

    少女睁开眼睛,纯黑的瞳色里在铁链碰撞时骤然迸发的清醒,然后伸出双手,起身收拾毯子;那双手尽管被包裹在黑色的速干布料之中,也能从流畅的线条看出她的手上没有那条薄薄的,如同旧文明时期腕表般的终端。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少女细腻又坦然;他们都一样敏锐,在不相关的言行之中,在如此短暂的相处中,明白了彼此的目的和未尽之言。

    因此康斯坦汀再接再厉:“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手全部都藏在衣服和手套里吗?”

    少年保持着温和又好奇的笑意。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橘红的夕阳之下仿佛依旧保持着微凉温度的河流,有那么一瞬间,让付晓昭的心脏跳动时没有踩在应有的节拍上。

    她应当顺势应下的,这样的谎言更让人轻信;但她下意识的诚恳。

    “不是的。”少女用那双漆黑的瞳望着康斯坦汀,然后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让夕阳的橘红跳进眼里:“因为我的手臂被烧伤过,很严重,所以才藏起来的。”

    是非常严重的烧伤,不是刺青也不是真言。少女真诚的目光不经让康斯坦汀感到失落——他几乎完全相信了少女的说辞,她不是赫利俄斯——那就只差一个验证真伪的时机了。

    “原来如此,真是抱歉,提起让你不开心的往事。”康斯坦汀附上温和的歉意,以及恳求原谅的表情。

    “没关系,我们过去找他们吧。”

    在少年的眉眼之间巡视了两秒,付晓昭感觉到一丝不同于车上刻意很好接近的温和,这一次,是有一些疏离的温和。没有哪里明显的不同,但她仿佛天生就对旁人的态度有着敏锐的直觉。她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刀,寻求着一丝安慰。

    将车队围成半个圆后,众人都在忙着安营扎寨,伏维家的小少爷忽然嫌弃带来的食物不够新鲜,想要吃野味。于是要求卢的队伍出一个人和他的奴隶一起去捕猎。付晓昭再次被选中。康斯坦汀对于这个随时被边缘化着的少女感到一丝同情,但少女被选中和横渡一起去捕猎却仿佛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样子,让他觉得任何的同情对于少女而言仿佛都是多余的。尽管少女没有拒绝任何安排,但她总给康斯坦汀一种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少女做违背心意的事。他来不及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少女身上,身上的铁链在威的手中,一阵阵的窒息感将他带向还没有完成的搭建任务中。他低着头,弯着腰,蓝色的眼眸里滑过锐利的神色,仅仅一瞬间,再次被麻木和痛苦填满。

    被抽中去捕猎的横渡毫不意外,无论身体如何虚弱,他的夜视能力依旧一流。手脚上的镣铐被暂时解开,脖子上的铁链从威的手中转交到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女手中。

    【这是06,他的眼睛在晚上也非常好用,带着他,去猎点野味,快去快回。】

    一天之内手中第二次出现铁链,付晓昭显得比第一次要镇定一些,直到她点了点头,威转身之后,她才如触电般松开了手。横渡对于这样的反映却很平静,很多人都很厌恶奴隶,尽管大家其实都是人。他只觉得讽刺和麻木。

    “我叫付晓昭,你可以叫我晓昭,你叫什么?”

    尽管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入地平线,但密林里已经漆黑得不剩多少光。

    和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凭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横渡看向少女,他看见一双跟自己一样漆黑的眼睛,但那里面是少有的简单与柔和。

    “横渡。”

    少女从包里掏出浮光球,手上套上控制器,让光球漂浮在他们之间。

    “离我近一些,光球没有那么亮。”

    以正常人类的视力,很难在这样的森林里看清楚什么。但自从出现在这个世界后,付晓昭能够感觉到她的□□正在一点点超越正常人类的范畴。譬如在一片漆黑的茂密的林子里,只要有微弱的反光,她就能够敏锐的捕捉到;没有办法看得更清楚,但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因而不至于完全不认路。

    横渡没有靠得更近,也没有表明自己优秀的夜视能力。介于少年于青年之间的男人沉默的走在少女身后,保持着一步之遥。

    从身后偶尔穿来踩碎树枝和金属摩擦布料的声音,证明着横渡一直跟在身后的事实。他的存在给付晓昭的感觉实在是特别——明知道有一个人在身后,却总是感觉不到,每每怀疑他跟丢了的时候往回看一眼,他又一直在距离一步之遥的位置上。

    “你到前面来吧,我并不擅长狩猎。”

    在被莫名回望了几次之后,横渡终于得到了指令。

    “是。”

    然后男人与她擦肩而过,走到了前面。横渡的回答让付晓昭不禁想起康斯坦汀。康斯坦汀用自卑的态度,失落的面目,无声阐述着他身为奴隶的卑微和经历过的苦难;可这些远不及横渡一个字的回答来得直白。这是一种麻木,一种习惯,一种可怕的驯服。

    “我不是在发号施令!”少女着急的执意解释:“我只是在拜托你,帮忙弥补我不擅长的部分。”

    当她转过身抬头看向男人的时候,碰到的是一双些许茫然的,和自己一样黑的眼睛。相顾无言了片刻,树丛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小到付晓昭完全没有听到;而横渡的眉心紧蹙,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不必多言,付晓昭意识到有什么生物靠近了他们,在她还没能发现的时候,横渡就发现了。她观察着横渡,他警惕的朝着某个方向望去,略略弯腰,做出防御的姿态;于是她果断操控漂浮的光球向着那个方向飘去;另一只手摸上了腰间的小刀。

    十米之外,那是一头普通的野猪。横渡悬起的心略微放下,但处于虚弱时期的身体还是让他保持紧张。光球的浮动让本就趋光而来的野猪发现了他们。野兽在生存的历练中,拥有了非同寻常的直觉。两厢对视之下,野猪选择一点点撤退——这个季节的食物并没有短缺,它不必冒险选择挑衅人类。

    但显然人类并没有选择和平的道路。

    “绝不能让它跑掉!”

    横渡的身影如一道纯黑的闪电,应声而发;付晓昭想要拉住他,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横渡太快了,快到野猪也意识到自己没有逃跑的时间,于是将四颗獠牙对准,冲向横渡。二者即将相撞的前一秒钟,横渡凌空而起,借着野猪甩头的力道翻身上背;野猪一击不留余力,撞向一颗树干才勉强停下。仅仅是停下的一瞬间,横渡另一只手绕过野猪的脖颈,从另一边掏出了铁链——那条连接在他脖子上的铁链的一端。

    不过十秒左右,付晓昭只做了刀出鞘一件事——她很难下手——对于这种原本没有威胁意图的生灵,她有一点迟疑。

    “杀了它!”

    横渡看出了少女的迟疑,但他需要少女立刻行动。他能够敏锐的躲避冲撞,也能轻易的扼住咽喉,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杀死它。

    顾不上别的,随着横渡的话音落下,付晓昭冲到了野猪面前,她向咽喉的方向递出一刀。这足够快也足够有力,但她不熟悉这种生物的构造——野猪并没有立刻毙命,它被刺激到,疯狂的扭动,硕大的脑袋意图将两个人类都甩出去。感受着短刀在手中的触感,她立刻放手,接着被甩出两米开外。少女被狠狠的摔在树下,疼痛席卷,有一瞬间痛到手脚有些麻木。

    没有能够立刻起身的几秒内,发了疯的野猪不要命的向她撞来;横渡不得不将原本一边捏着一条铁链的姿势,改一只手抓住铁链,另一只手抓住颈部的项圈;然后背过身去,死命拉住铁链。尽管如此,那种强烈的窒息感还是让他眼前一片空白。

    乘着这一用力,野猪的方向被改变,速度也略有减慢。付晓昭顾不上麻木从四肢传向脊背的感觉,立刻在地上翻滚躲避。

    横渡力竭,那用力拉扯的瞬间的窒息感也让他眩晕。他从野猪的背上倒下,他知道这一倒下可能会被野猪践踏重伤,所以他下意识在空中转了个向,以便倒地的时候能够蜷缩起来。

    但没能等到他触地,胃部忽然被撞击,难受得他几乎要吐出来。很快,呼吸到的氧气让他眼睛又恢复清明——是付晓昭,在那短暂的几秒间用肩膀扛起了他——很快,所以也很大力;这让他免于践踏的灾祸。

    少女扛着男人跑出了一百米就已经是极限。她放下横渡,转身盯住野猪;眼睛里泛着异样的神色。可惜野猪已经被那不足以毙命却意图明显的那一刀激怒,没能够看见少女眼中的坚定淡漠。

    野猪向着他们冲撞。

    “离离原上草。”

    随着少女伸出左手,方圆五十米的野草忽然不寻常的生长起来,突破泥土,穿过坚石,碾碎大树——顷刻之间,那只野猪只剩下半具尸体以及一滩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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