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斯坦汀真诚的关切之下，将自己可能知道更多真言的事实，不自觉透露给康斯坦汀之后，心头升起一点不安。

    付晓昭缓缓的眨眼，将心中一瞬间涌上的不安平复。

    冷静下来的付晓昭虽然明白，贸然说出真言，是美色所惑，但她并不介意她的能力被更多人发现。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人必须有价值，才能够被需要。

    西尔维亚需要她，但这已经不足够了。

    而康斯坦汀还没能从那一笑中缓神，他不自觉的眨了一下眼。

    赫利俄斯从未夸赞过他的容貌。她们似乎又不一样。

    于是车厢里只剩下静谧。

    白日的路程并不远，车子很快就停下了。

    为了探索未开发区域的车都是特别制造的，能够在平原和林地里飞驰；但还是没办法面对山石嶙峋和藤曼丛生的深山。

    未经开发的区域，随处可见的是生长了很多年的大树。付晓昭惊叹于这种时间造就的景象。

    “没见过世面的臭丫头。”

    伏维少爷看出了付晓昭眼底的惊叹。他不明白这种原始的大林子有什么可惊叹的。论这深山的惊人程度他觉得甚至不如流浪者之家那个像被虫蛀了一般的崖壁。在人类的科技发展几乎能够创造一个小星球的地步，大自然本身拥有的绝对的力量就显得没有从前那般让人惊艳。

    但这对于付晓昭而言，依旧充满了魅力。

    她欺骗西尔维亚她的来历，但她之前的人生，的确没有机会看到这样深密的树林。

    一行人向着深山走去。威带着康斯坦丁和横渡在队伍的最前面开路，卢和伏维少爷作为团队里最有价值的成员在队伍的中间。付晓昭偶尔回头的时候，能够看见11像是游走在深林里的魅影，在队伍的尾翼。偶尔能够对上一眼，那双玫瑰色的眼眸都一如既往的静谧。

    在徒步近半天之后，沿途的密林逐渐稀疏，一道两米宽的地裂在稀疏的树林里躺着。不知始末，肉眼难以测量的长度。

    几乎联盟所有的人都熟知这种裂缝。越是缺乏人类轨迹的地方，越是异族活动频繁。而异族活动频繁的地方，也是能源石资源密布的地点。异族非常喜欢在能源石矿附近群居生存。

    对于联盟中的人而言，这是常识，对付晓昭来说却很陌生。但当队伍停下后，她看向西尔维亚的眼睛，她就意识到了；看到地裂停下是一种她不了解的共识。

    “这个给你。”西尔维亚轻轻塞给付晓昭一张这条：“我们马上就要下去了，别怕，只是探一探究竟有没有能源石。”

    付晓昭看向手心，那是一张淡青色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孤飞一片雪”。

    于是她拉开脖颈上的衣服，在一阵轻微的刺痛之后，淡青色的牛皮纸转变回白纸。

    地裂里一片漆黑，只能依靠伏维家那种明亮到几乎刺眼的浮光球才能够在地裂里行走。

    而由于地裂入口很长的一部分道路都很狭窄，横渡走在了最前面，威紧跟其后，接下来是康斯坦汀和付晓昭。而到了稍微宽敞的地方，康斯坦汀又不得不和横渡并排而行。锁链在威的手上，可他侧身时余光总能精确的捕捉到那个穿着黑衣，完美隐匿于昏暗洞穴的少女。

    洞穴里的石壁在走动之间仿佛泛着隐约的淡蓝。付晓昭从未见过，对于这样的景象她满是好奇。

    “这种盛产能源石的地方总会沾染异族的生活痕迹，这种时隐时现的淡蓝色光其实就是异族留下的，我们得小心一点。”

    西尔维亚的声音在付晓昭身后响起。

    “好的。”付晓昭回答道。

    随着队伍的深入，洞穴中出现了很多岔路口，那种隐约的蓝色开始变得更加明显。

    当洞穴的蓝色逐渐显眼之后，除了付晓昭，每个人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尽管没有语言的交流，付晓昭也能从更加凝重的氛围中感受到对异族的戒备。

    康斯坦汀紧跟着横渡，他在超过横渡和跟随横渡之间摇摆不定。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可以不着痕迹的将队伍带向异族聚集的地方；乘乱拿到威的终端，只需要输入一串数字，他就可以摆脱奴隶主对于他的控制。可是这个队伍里有横渡和付晓昭。

    一个有可能让他找到赫利俄斯，而另一个，不知是出于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还是与赫利俄斯的相似；这都让他不能够下定决心。

    跟随横渡的轨迹才能够找到赫利俄斯，而异族是个体非常强大的生物，一旦相遇就会是一场苦战。

    而他们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的异族。

    付晓昭不由看向横渡，她意识到他选择的路都是对的；无论是别样的能力还是非凡的运气，这都令人侧目。她眨了眨眼，随后看向威的终端。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够拿到终端就好了。她这样想着。也仅仅一瞬间——这种强烈的意愿让威若有所感的转头——她已经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百看不厌的淡蓝色流光洞穴上了。

    队伍走了很长时间，直到走入一个开阔的洞穴，这一天的路程总算结束。威带着横渡和康斯坦汀支起帐篷，西尔维亚和11布置起警戒线。付晓昭站在洞穴的中央继续观察着那些星星点点的蓝。

    “怎么不去帮你的朋友，在这看洞穴？”

    贝利.伏维走了一天，歇下来没一会，看到独自站立在空地中央，几乎融入黑色的少女，百无聊赖的搭讪。

    那种沉浸在蓝色星海的感觉被伏维小少爷打断。付晓昭看向那双满是调笑的绿眸，神情平静地说：“我不会。”然后又抬起头继续看头顶的穴壁。

    小少爷听出这不过是敷衍，眼见他的帐篷已经搭好，也不多纠缠，休息去了。可这话却被康斯坦汀听进去了。底里斯的流浪者，除非不能出门远行工作的人，否则所有基本的身存技巧都必须习得，才能够在底里斯活下去。

    付晓昭与西尔维亚并没有原以为的熟稔。

    可他未曾看到付晓昭说话时的神情。

    有什么在康斯坦汀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却没有被抓住。

    自从他被晃过一次，就格外关注少女的言行。相比起西尔维亚明艳张扬的，和11那种精致柔美到让人轻易沦陷的脸，那张平凡清秀的脸撒谎起来让人毫无防备。

    由于洞穴之中不宜有明火，等待所有工事完毕，所有人都回到了帐篷之中，喝下营养液应付了事。就连那颗明亮到刺眼的光球都变成了暗淡的昏黄。

    在弱光的环境里，穴壁上那些蓝变得更加明显，付晓昭忍不住用指头轻轻抠了抠。随着她指头的动作，那些蓝色像是蝴蝶翅膀上的鳞粉，沾染到她的手指上，随后又在手指摩擦之间掉落到地上。

    还蛮好玩的。付晓昭心想。

    “晓昭，过来，休息了。”

    西尔维亚注意到伏维小少爷和康斯坦汀对付晓昭似有若无的关注后，感到某种莫名的紧张。她未曾意识到这种感觉并不源自她本身对于危险的合作伙伴的防备，而是对于付晓昭引起他人注意的危机感。

    那是一种强盗的本能。

    当开始有旁人觊觎本也不属于她的宝藏时，她首先要将宝藏牢牢攥在手中。

    稍许远离众人的时候，西尔维亚叮嘱付晓昭：“离伏维家的人远一点，尽量恭迎一些，不要引起他的注意，逆来顺受的麻雀才不会成为被□□对准的猎物。”

    更何况你没有终端，被伏维家族盯上的下场便是成为笼中的困兽。

    西尔维亚有未尽之言，但她不能主动提及，付晓昭并不如何的了解这个世界，尽管她常常在那个淘汰很久的破败电视机面前学习着科普的知识，但这些知识还远不够基础，以至于她一直不知道，她还需要一个身份证明。

    “好，我知道了，我尽量。”

    付晓昭如是回应。

    她什么时候会主动提及终端？这才是付晓昭最想知道的。

    “但，会不会太小心翼翼了，他们虽然是大家族，但也正因为如此，没有跟我们认真计较的必要吧？”

    因为付晓昭的身份特殊，没有终端，没有户口。

    “在底里斯，那些与军方有联系的俱乐部，和大家族们，就是这颗星球的王与后，他们远比你想的还要一手遮天。”

    “知道了。”

    西尔维亚没有说出那句话，她觉得她能永远隐瞒下去。

    付晓昭轻轻抚了抚胸前的辫子，低眉抿唇，掩去眼中那一点与温顺不相符的困扰。

    营地的帐篷很快就搭建好了，守夜的顺序与前一夜相同，康斯坦汀上半夜，而11号下半夜。

    康斯坦汀靠着石壁，手指抚上石壁上的粉末。那种粉末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指尖泛起不同色泽的蓝。在某一瞬间，那种蓝色就和康斯坦汀的眸色一样。看着指尖微闪的蓝，郁色攀上康斯坦汀的脸。

    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

    当康斯坦汀望向那空无一物的营地时，心跳骤停，那种尖锐的无措冲向大脑的一瞬间，一片空白将他脑海中闪过的身影掩盖。

    他并不知道他的心跳为何会在一瞬之后犹如鼓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