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考题

    冬月初一的武林大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青州城里的老百姓也赶来看热闹。

    晨日初升,撕裂了外面包裹的云雾,从缝隙中喷薄出暖暖的色彩,给天空镀上了一层膨胀的赤红。无边的红色穹幕,压抑着整个天地,轻盈的、灵动的光在屋檐角上来回跳动,像是人心跳的鼓点。

    承命山庄的树木枝叶落尽,却并不显得衰败颓唐,顶立在这红天红地之中,有种将死般的浩然,反倒多了一股肃杀的气势。

    无澜一行等在山庄外,她回头看了看,心里有些困惑。

    整座庄子虽磅礴大气,却难掩幽闭之感,并不像是盟主的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囚牢。

    斩断吊桥,庄子便与外界分隔,无出无进。

    可就算不斩断,这山庄难道就不是枷锁、牢笼了么?

    某种程度上说,皇帝是朝堂的钦犯,盟主是武林的囚徒。

    一颦一笑莫不暴露在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之下,一呼一吸莫不引发风吹草动、天崩地裂,一边为武林出力效劳,一边又要被武林中人“惦记”。

    其中的夺位谋权、阴私勾当真真是令人疲惫。

    天下之人,果真都这般想爬上这个位子?

    水气渐渐被烤散,对岸的人们一点点露出样貌。除去之前见过的一个个帮主、派首,人群中还夹杂着许多观礼的百姓,成百上千,乌泱泱一大片。

    这其中最显眼的,要数谢三公子的阵仗。

    谢鸠与楚维一大早就吵着要来,他们顺带叫齐了楚缨和元璋,乘着华贵的马车早早出发。地上支着的木架绸篷,不仅能遮风避雨,还能在里面耍骨牌、搓麻九,仿佛踏春出游一般。

    百姓们自然知道他的大名,远远避开站到篷子后面。

    结果,谢鸠一行反倒成了观礼的先行军,好像他才是武林大会的主角。

    “孟贤侄,出题的事情都都交给你吧。往后有了你啊,我沈某人就可以退到一旁省些力气了。”沈仲笑笑,朝她拱手示意。

    无澜心知,他定是介意前些日子的“放水”一语,想将这出力不讨好的活丢得一干二净。

    比武临近,不勤加练功,反倒耍些小聪明,实非君子所为,令人不齿。

    武林中十有八九的人,都将心思用偏了地方,功夫拳脚一代不如一代。几十年前的武林盛世荣光不复,只能在书籍记载中窥得些许,得些慰藉。

    不正之风,不整何为?

    沈仲维护表面的平静,她却想将这虚假撕碎,于是便没有推辞。

    器宗之人会使百种武器,除去暗器,无澜最擅长也最喜爱的便是弓箭。

    女子大多不愿习弓,一来力度不够,二来缺乏美感。可她却对这吐魂月弓、过天星箭有着诸多偏爱,非常欣赏远攻近守的智慧。

    她右手执弓,左手绕过脖颈,从背后的箭匣子里抽出一根玄铁铸箭。

    箭支的尾部系着一根韧性极强的牛皮筋,大约有拇指粗细。

    左脚后退半步,双臂抬起弯弓搭箭,微眯着眼睛,注视着对岸的石壁,活动了几根发酸的手指,将弓攥得很紧很紧。

    忽然,她运起内力拉了一个满弓,弓弦绷得浑圆,手指被勒得泛白。

    一个起式便叫人眼前一亮,一板一眼均是极其标准又独具气势,对面已有人叫起好来。

    韩鏖见状,暗暗摇头。

    罢了罢了,这姑娘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总要吃上些苦头才能真正长大。

    沈仲也睁只眼闭只眼,一言不发,有武林盟主担着,他何必多嘴呢?

    她腿脚下沉蹬地,右手将弓向上抬高,左手放箭。

    箭矢瞬间弹射出去,携着内力向对岸猛窜,拖着筋绳在空中勾画出一道对称的弧线,宛如彗星横空。星矢尽头,箭整根没入石壁中。

    她轻轻拽了几下,将绳子这端系在粗壮的古树上。

    转眼之间,两岸生生架起一座绳桥。

    无澜横眉肃穆,立弓而喝:“入承命比武者,缘绳桥攀藤过!”

    话音刚落,对岸一片唏嘘。

    参与比试的脸色铁青,观看比试的一脸惊叹。

    “这黄毛丫头分明是想要了我们的命!悬崖百丈,深不见底,一旦跌落必定是粉身碎骨,尸骸无存啊!”

    “是啊!玄尘子都不曾这般刁难我们!一个比武大会而已,至于这样赶尽杀绝么?这还没当上临渊掌门就如此嚣张!”

    “这该如何是好?干脆我们去找韩盟主评评理!”

    “哼!去找他有什么用?他就在对岸眼睁睁地看着,说过一个‘不’吗?如今就指望着我们中的谁坐上那个位子,重整纲纪,给那丫头一点儿厉害瞧瞧。”

    众生百态,各怀心思,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一定有胆量。

    海归潮眼中充血,太阳穴鼓鼓地跳动。她孟无澜自觉临渊高高在上,瞧不起这些小门小派,倒为他铺平了道路。

    “起!”

    他大喝一声,一个起跃落在绳桥的端首。绳子在空中荡了荡,他不得不俯下身子,尽量保持平衡。

    “海帮主!”

    “海帮主!小心哇!”

    “哈哈哈!海某人先行一步,在山庄恭候各位大驾!”

    说罢,海归潮迈开步子,半挪半走,一转眼就走了大半。他心里一轻松,脚下也轻快起来,步履轻盈。

    谁曾想乐极生悲,不小心右脚踩空,身子一歪就要往下掉。

    众人的惊呼声里,他赶紧朝左边偏去,整个人直直地落到绳子上。

    “哦!嘶——”海归潮双腿夹紧绳子,裆部被勒得生疼,痛觉直冲上天灵盖,“去他奶奶的!老子还要再生几个儿子呢!”

    观礼的百姓哄堂大笑,纷纷感叹不虚此行。

    “你瞧他那个熊样!还生儿子呢?生狗熊还差不多!”

    楚维一边大笑一边拍打着谢鸠的膀子,最后还不忘扯着他衣角,沾了沾眼角挤出的泪花。

    这等百年一见大笑话,一定要写进书里,否则也太浪费了!

    谢鸠疼得滋哇乱叫,手忙脚乱将外衣褪下来:“去去去!拿走拿走!都给我擦坏了!”

    海归潮的功夫算是极好的,“一世英名”哪能毁在小小的绳桥上?

    他双手一拍桥身又站了起来,在大家似笑非笑的喝彩中跳上对岸,朝韩鏖拱了拱手便坐下休息了,对沈仲与无澜视而不见。

    绳桥对岸,冯黔正要上前一试,却被周流拦了下来。

    “站住!几年没见,胆子倒大了许多。一个被逐出南浦的小子,竟也有脸面到这儿来。”

    周流斜着小眼儿,一脸不快。他向来有贼心没贼胆儿,绝不敢做第一个,却也只愿做第二个,哪里肯眼睁睁看着别人捷足先登。

    冯黔收回还没迈出去的脚,恭敬道:“周帮主请。”

    这人原先是周流的师弟,南浦先帮主陈舒安死后,便因败坏门规被逐出师门,多年来默默无闻,直到考了个武状元,才逐渐进入大家的视野。

    周流练的是偏阴柔的功法,善使软鞭。一副参差双鞭长约三丈,末梢部分缀着软刺,杀人取物,旋转折划,被他使得灵巧异常。

    他双手执鞭,左手的软鞭缠绕在绳桥上,胳膊吊着全身的重量,然后又将右手的鞭子向前甩去,勾住远处的绳子,左手一松身子就向前荡了一大截。就这样左右交替轮换着,一转眼便上了岸。

    周流之后,冯黔紧随,将一人高的三叉戟横拿在手中,中规中矩地过去了。

    萧九和薄子玑还没到,除他们两人外,武功最佳的三个人都已经完成这项比试,剩下的十几位便是所谓凑数的。

    “贺老前辈,您要不试试?”

    贺俞背后一僵,冷汗直冒,暗骂这些小兔崽子想试却不敢,想退也没脸,转过头倒把自己推上去做替死鬼。

    他要命,却也不能不要面子,只能咬牙答应下来:“好!老夫就给各位探探路!”

    他哆哆嗦嗦上了绳桥,越往中间走绳子晃得越凶,向下一瞥,眼中净是些浮云流水、落花繁星。

    贺俞打了个激灵,仰头闭目,面色惨白,下一刻便腿脚发软,从桥上跌落下去了。

    “啊——”

    “贺老前辈!”

    “贺老前辈!”

    一时间,承命山庄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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