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双刀

    元璋虽然自小在大豫长大,可他十多岁的时候就被接回北原了,还从来没亲眼见过针灸技艺。今天第一次尝试,堂堂草原大汉也被吓得够呛。

    他小时候脑袋受过重击,眼睛因此失明,多年来早已习惯。

    谢鸠说有办法治好眼疾时,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他听话躺着,一动不动,觉得整个眼珠牵连着头皮都变得热辣辣的,头颅里游窜着一股火烧的感觉,努力想要从这片黑暗中看到点儿光明,想要拥有一对完好眼睛的欲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神医楚缨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在施针一事上独领风骚。他绷着精神忙了几个时辰,累到脱力。

    趁他们在忙,楚维早溜出府去了。

    她难得穿一次精致的女装,虽然觉得有些累赘,但也挺稀罕,拎着裙角在街头巷尾狠狠逛了一遭。

    青州是大豫的经济重镇,富庶与繁华不比国都丰京差多少。它市井生活丰富多彩,除了卖锅碗瓢盆的,还有许多讲书听书、唱大戏的,皆在街道两边铺陈开来。

    白面小生,粉面小旦,红衣绿袖,咿咿呀呀,好不缠绵!

    天气再冷也不能消减人们的兴致,大家各个捂着厚冬衣,挤在台子下闭眼倾听,摇头晃脑。

    她正怡然自得,忽然瞥见戏台角落的小摊儿,摊主正是上个月在这儿卖弯刀的孩子,上前一瞧,发现他仍是在卖弯刀,且和她送给玄尘的那把一模一样。

    她一拍腿,恍然大悟:原是一对双刀!

    既然知道这刀成双成对,就没有只送一把的道理。

    她掂了掂钱袋,暗骂谢鸠与自己争抢,将价钱抬得极高。犹豫片刻便直奔马厩,将哥哥新买的良驹牵出了一匹,大摇大摆走出了谢府。

    “没想到这马还挺值钱!”

    她的钱袋子变得鼓鼓囊囊,说话也有了底气:“小孩儿,你这刀怎么卖?”

    “二十两。”

    “嘿!上次不还只要十两么?你这小孩儿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尽学别人做奸商!”

    “这位大姐要是出不起,就赶紧让让。”

    小孩朝她身后努了努嘴,只见三两个富家子弟结伴游街,就快要逛到摊子前了。

    她无心恼怒那声刺耳的“大姐”,将钱袋丢进孩子怀中,捞起装刀的盒子就跑:“你‘大姐’我从不欺负小孩儿,在这儿等着,我取了钱就来!”

    楚维一路小跑,赶紧牵了另一匹马去卖掉,可等她回到原地时,却不见了小孩儿的踪迹。

    她四下张望,隐隐在窄巷里瞧见了他的身影,身后跟着几名衣着打扮怪异的女子,红袍玄鸟,看起来倒像是江湖前辈们时常提起的巫女……

    正要仔细看时,他们拐了个弯儿,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朝廷已经禁巫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巫女?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收回目光,撩起裙摆坐在街边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还是没见到人影。她搓了搓冻得泛红的手背,吐掉嘴里衔着的草芯儿,揣着钱袋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还不忘记用剩下的钱又买了两匹马。

    当然,质量与之前的肯定没法比。

    当然,哥哥气得跳脚也是可以想见的。

    ~~~~~~~~~~

    北方的山是磅礴的,一座连一座,挤挤挨挨。

    青州城外,承山之上,命水之滨,坐落着武林盟主的府邸——承命山庄。

    山庄代代相传,是第一任武林盟主项霄所建。它在承山半腰上依山而筑,背靠削直的石壁,直逼百丈,其余三面都是悬崖,靠三座吊桥往来。庄子占地很大,大半土地都是密林,古朴大气的房屋相连成片,有数十个院落之多。

    自从来到这里,无澜就没停歇过。众人来拜访韩鏖时,也顺带着关照了她。

    不过,到底有韩盟主压阵,他们对萧纂一事绝口不提。

    按照规矩,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双门掌门要先出两道题,给比武者们一个下马威,挫挫锐气,以彰显武林盟主对双门的看重。

    这名义上是第二轮筛选,实则带有明显的表演性质。

    以往,玄尘子一般会让大家展示轻功,沈仲一般会考查射箭。今年临渊门派了孟无澜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各位武林中人言语间不断试探,想提前问出比试的题目。

    “哈哈!若是贺老前辈真想未雨绸缪,不如问问这临渊的小姑娘。沈某的一贯风格诸位早都摸清了,倒是孟丫头,可是第一次给大家出题呐!”

    沈仲与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开起玩笑来十分亲昵自然,不给人难堪,却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将话头引到无澜身上。

    她年纪最小,虽然坐在玄尘子的位置上,却没有几个人真正尊重她。

    贺俞见她一句话也不说,以为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小娃娃,你准备出个什么题目啊?”

    她脸上端着微笑,四平八稳扫视一圈儿,呷了口茶:“不急,贺派首先过了沈掌门那一关,才有资格试我们临渊的题目。您这么有信心过了第一关,是笃定沈掌门放水吗?”

    话音一落,厅堂里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沈仲也听出些讽刺自己的意味,仍旧挂着老好人的笑容,没有一丝裂痕。

    “贤侄说笑了哈哈。”

    他打着哈哈,贺俞也跟着尬笑:“孟丫头可别拿我们这些叔伯辈的老家伙开涮了!开开心心参加大会,别这么较真嘛!”

    “前辈说的是。我不与您较真,您也别与我较真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急也没用。总之,不会让您失望的。”

    “呵呵,好说,好说。”

    天色变暗,大家明天还要比武,于是都早早散去了,只剩武林盟主和双门之人。

    韩鏊有着浓浓一道剑眉,英气非凡,眼睛不大却锐利毒辣,脸上对所有人都笑,心里却明得跟镜儿一样,哪个是真心,哪个又动了歪脑筋,小老头一目了然。

    他打量着临渊的下任掌门,觉得她的性情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不禁感慨: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流年芳华总易逝。

    “你如果只是一个江湖女侠客,脾气直拗点儿、厉害点儿也无妨。可你身份特殊,一言一行都指向临渊的姿态,所以一定要收敛心性,小心度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有时候并不能做想做的事儿,说想说的话。”

    “师父也曾这样说过,晚辈受教了。”

    韩鏊做了许多年的武林盟主,早变得好为人师,可无澜并不反感。

    虽然她并不能深刻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含义,却认认真真记在心里,对他出于长辈的规劝心怀感恩。

    “江湖诡谲,多些历练才可通透明白。想来玄老前辈也是这样的意思。”

    沈仲微笑:“孟贤侄聪慧,我也看重她。有朝一日,她定能接替你我之辈,成为武林群雄之首啊!”

    她见多了极小家子气的勾心斗角、圈圈绕绕,倒也足够应付。可这番当面的溢美客套之词,却着实让她手足无措,一时间尴尬得不知回些什么。

    破执、临渊两门本来极为亲密,沈掌门甚至将唯一的儿子沈徕送上临渊求学。

    沈徕年幼顽劣,同临渊的几个小弟子偷溜下山玩耍时,遇上了岳北人魔胡逮琮。临渊弟子被屠,他则被劫回岳北。

    无澜一人一马,追了三天两夜,大战几个时辰才将人救下来。

    虽说是破执与胡逮琮的恩怨,导致了这场悲剧,但到底是在临渊发生的。沈仲觉得他们负有看护不周的责任,临渊死了四名年仅十二三的小弟子,也觉得委屈。

    自此,双门多多少少产生了龃龉。

    不过,不管如何,无澜救了他儿子的命,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沈兄此言极是。”韩鏖点头笑笑,替她敷衍地接了句话。

    虽然他声音洪亮,快步轻身,但发白的嘴唇隐隐透着大病初愈的无力感。

    武林中早传出盟主病危的消息,大家今日都存着一探虚实的意思,眼见他安然无恙,多多少少有点儿失望。

    有了这个大靠山,萧纂继任盟主之位的可能性极大。他们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萧纂本人身上,毕竟这些年来他在武林销声匿迹,本尊从未出来说过要竞争武林盟主,明日来或不来还犹未可知。

    沈仲走后,无澜犹豫再三,轻声问道:“韩盟主,萧九公子这几年到底去了何处远游?”

    他沉吟片刻,搪塞道:“这逆子从不听管教,我也不知他跑去了哪里。”

    “那有没有可能……”跑到临渊了?

    冥冥之中,她怕萧九、韩鏊等人都牵扯进偷盗《浮生秘史》的案子中,很是不安,但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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