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泉最近状态不好。
叶暮看着埋头写题的人，转了转手中的笔。
在那次生病之后，季落泉第三天来到了学校，他和沐伊涵都没怎么和她说话。
季落泉好像也更安静更专注写题了。
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感觉季落泉状态有问题。
好奇怪啊，你有什么能让你有这份自信去判断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呢？
叶暮叹气。
自从知道季落泉家里的事之后，他就觉得对季落泉更不了解了，对方似乎更加陌生了。
很烦。
这份陌生感让他真的很烦。
尤其对面是他很想了解并且一直在努力靠近的人。
就很像做一套难度极大是试卷好不容易做完一面一翻看见更多更难的题目一样。
直接告诉你前面写题的行为毫无意义呢。
好烦！
叶暮踢着滑板，很不高兴。
“滑板不是用来踢的吧。”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叶暮觉得耳熟，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是洛初骥……
“又见面了。”
“嗯，好久不见啦！”洛初骥露出小虎牙，“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叶暮：……
叶暮：“你压根不记得我吧。”
洛初骥：“不会，我只是不擅长记人名。”
“叶暮。”
“好的，小叶暮，你看上去不太开心，”洛初骥坐到他旁边，“要和我说说吗？”
叶暮：“我们好像不怎么熟。”
“就是不熟所以你才可以放心说啊。”洛初骥眼睛亮亮的，“你想嘛，如果我俩熟了我肯定就认识你身边的人了，就是不熟才没办法和你身边人说你的事嘛。”
叶暮：……
竟然有点道理。
“要不，我先打个头，我先说我不开心的事，你再说你的。”
叶暮撇撇嘴：“不用了，算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唔，我找你要照片送的女孩子。”
“没追上还是闹矛盾了？”
“我没有在追她！”叶暮低头，“我只是想更了解她，可，最近一件事让我发现，我好像完全没有靠近她。”
洛初骥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想要了解她？”
叶暮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原因。
“你这样的表现，我觉得应该是好奇吧，那个女生有着特别之处，所以你被吸引了。”
“差，差不多吧……”
洛初骥：“同学吗？”
“嗯。”
“认识多长时间了？”
“一、一年多吧。”
“性格怎么样？”
“唔，有点内向不理人。”
洛初骥眼睛弯了起来：“所以，一个你认识一年多的、很内向的人，最近突然做了一件让你觉得对方完全陌生的事？”
叶暮思考一下：“不是做，就是说了。”
“她主动的？”
“嗯……”
“所以你看着挺聪明实际挺傻的啊。”
叶暮：？
洛初骥看着叶暮疑惑的模样，叹了一声：“她都主动让你了解真实的自己了你还不明白？”
叶暮更懵了。
“记住了，一个内向的人主动做出告诉你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件事情的时候，意味着这对你而言是份考验，”洛初骥道，“考验通过，你就会和她更近一步，考验失败，你让她感觉到你不是她想熟悉的人，你们关系就到此为止，甚至还会倒退。”
叶暮很难理解他的话：“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不应该做什么，”洛初骥起身，“就和平时一样就好了，因为你如果刻意改变，那也不是你，即使这次考验通过了，她之后也会意识到你不是她想熟悉的人主动疏远的。”
叶暮有些呆滞：“好难哦。”
“人和人的相处就是这样一门麻烦不讨好的学问啦，”洛初骥叹息，“不过我可以给你点小建议哦。”
“什么？”
“陪在她身边就好了。”洛初骥笑容灿烂，“重点是难过时，不需要太多语言，陪在她身边让她感觉到你在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呢？”
“对不同性格的人都有不同的应对办法呀，同一种性格的人在某件相同的事上肯定会有相同上点的。我认识的人比你多就能总结出来嘛。”
“……”
“好了，劝说完成，我要拿报酬了。”
“你要干嘛？”
“滑板借我玩一下喽。”
“唔，就这个啊，可以的。”
……
“你根本就不会！”
“所以才学嘛。”
“那你轻点！！！我心疼板！”
“抱歉啦……”
陪着……
说得容易实际要怎么做啊？！
要是和之前一样死缠烂打季落泉肯定还是会和看白痴一样的……
怎么办呢？
“叶暮！”
“到！”叶暮慌忙应了声，看着班主任铁青的脸，无辜地眨眨眼。
“考第一了也不能上课分神啊！”
“是……”
月考后惯例的班会课，叶暮也是惯例的班级第一。
他看了看手中的成绩单，唔，数学试卷难度还是太大，不过题型和上次小测类似，他还算顺利地考了140，班上其他人的数学就比较惨了，本来班级数学水平就不怎么样，这次年级上更是平均分倒数，虽然其他科目排在了前列，但班主任还是很不高兴。
“沐伊涵，第二名，你这次英语怎么回事？！”
沐伊涵心虚低头，她这次英语是120，相比之前退步确实很大。
真的不喜欢英语嘛QAQ。
“季落泉，第六名。”
叶暮听见了这句，去戳季落泉：“季姐姐进步很大啊。”
但季落泉连头都没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怎么了？之前是会瞪他的啊？
叶暮愣了愣神，就听到了班主任继续说下去的话：“你放学后来我办公室。”
叶暮心内咯噔了一下。
班主任一般月考后第一波找的就是退步明显的，成绩进步的要后几天才对。
季落泉不是排名进步了吗？年级也是一样啊？怎么会被第一个叫？
他去戳沐伊涵，悄悄将纸条从桌下递了过去。
【季落泉这次考得怎么样？
QAQ
？
你如果坐她旁边就能感觉到她恐怖的低气压了QAQ
她不是进步了吗？
其他都高，但数学没及格。】
难怪了。
叶暮反应过来，因为季落泉数学偏科，班主任对她数学总是格外关注，她虽然偏但也没不及格过，这次看来是严重了点。
小测卷子她就没考好，讲卷子她又生病没来，这几天看着更低气压应该是被数学闹的。
季落泉也是不会去问老师的人，她很难在老师面前清楚表述自己的思路，所以一般不会做的都是问他和沐伊涵，正好这两天他和沐伊涵各有各的心事，没怎么和她说话，季落泉也就不会主动来找他们。
季落泉不会多想吧……不对，她不多想就不是季落泉了。
唔，主动一点也不会掉肉的啊！
脑补了一堆，叶暮头更疼了。
季落泉这种性格真的很难办啊！
放学正好做值日，等她一下吧。
出乎意料，这次季落泉被留的时间有些长，一直到人都走完了都没回来。
提前走了？不对啊，她的书包也没收啊。
算了，等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还是走吧。
叶暮无奈收好书包，叹气离开了教室，来到楼梯口时，他一下怔住了。
这个声音……
他抬起头，确认了刚才细碎的哭声不是错觉。
三楼吗？
叶暮放轻脚步，往上走去。
初中部教学楼只有三层，四层就是天台，上去的路只有天井和梯子，初一在一楼，初二在二楼，初三在对面教学楼，三层一直是空的。
应该没人的。
但他在楼梯角落看见了抱着膝缩成一团的人。
是季落泉。
她好像……
哭了。
叶暮没见过季落泉的眼泪，季落泉看着很娇气，实际上无论是受伤还是难过都不会掉眼泪，连煽情都很难打动她。
可此时此刻，季落泉就这么抱着自己缩成一团，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开什么玩笑啊，她真的会哭啊……
叶暮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却见季落泉抬起了头，一双通红蓄满泪水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然后又将头埋回了臂弯中。
都被看见了，不上去安慰好像更不好。
叶暮走上前，蹲在她旁边，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怎么做呢？
“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
叶暮抬手，轻轻落在她背上，能感觉到对方明显一僵，手指微抖，但缓慢地顺了一下。
他听见了一声明显的啜泣，只有一声，身体的反应更直接些，颤抖的幅度更明显了。
叶暮声音微哑，轻声道：“不哭。”
“闭嘴……”原本好听的声音此时发着颤，压低了，几乎是挤出来的。
叶暮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季落泉忽然道：“转过去。”
“？”
“转过去。”
叶暮乖乖转了身。
他听见了背后传来擤鼻子的声音。
好一会，叶暮被拍了下，转身，对上一双眼圈还是红红的眼睛，季落泉正直直看着他，明明这双眼睛看上去那么脆弱可怜，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很季落泉：“你这么闲放学了还不回去吗？”
叶暮看见了她眼边还有泪珠，怔住了，抿了下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在等你。”
季落泉将头偏了偏，目光转移了，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
叶暮却清楚看见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比眼睛还红些。
“谁要你等了。”季落泉嘀咕着。
叶暮看着她，两人间安静下来，静得季落泉又有些想哭。
非要说这些话，明明可以说得更好的，谁会乐意安慰别人还被怼呢？你为什么不能放掉你那根本没用的面子呢？
“我自己啊。”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脑内的胡思乱想，季落泉看过去，叶暮扬着熟悉的笑容，眼睛闪着光，夕阳正打在他的脸上，昏黄的阳光远没有那双眼睛耀眼。
“是我自己想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