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泉对这种外出的娱乐活动没什么兴趣。
准确来说叶暮就没找到过季落泉的兴趣。
她在班上爱睡觉是有名的，虽然不会影响上课，但上午每节课下课都能看到趴在桌上的季落泉。现在虽然只有晚上八点多，但电影实在无聊，叶暮余光看了看她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合上了，头靠着椅子靠背，眉头微微皱起，能看见对方眼下淡淡的乌青。
季落泉的睡眠质量很差，晚上睡不着早上醒得早，还会做噩梦。这是她自己轻描淡写说出来的。
但叶暮记得野营第二天班主任问季落泉是不是认床，怎么四点多就起了。
昨天晚上她看那些看不到的星星都看到了快十二点啊……
压力太大了吗？她家里没人照顾她她烦的事肯定更多。
叶暮偷偷看着她，却发现季落泉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咬住了唇，身体颤抖起来。
做噩梦了？
下一秒，季落泉一下惊醒，眼睛瞪大，抬手捂住嘴巴，止住声音，呼吸格外粗重，身体颤抖幅度小了一些，逐渐平缓。
“还好吗？”叶暮小声问道。
季落泉缓了过来，表情变得平静，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大屏幕。
叶暮目光暗了暗，定了定心将注意力转移回电影上。
她不会回答的。
她一直都这样。
大概没人能走近季落泉吧。
叶暮看着手中的试卷，抱住头叹气一声。
整个班也是一片怨声哀悼。
沐伊涵看着手中试卷，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转头看他：“叶暮，你考了多少？”
“90。”
“那就是试卷的问题了！”沐伊涵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我一百二就只能考个八十几了。”
这是一场数学的小测，难度离谱，叶暮在写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估分和结果差不了多少，但看着试卷上鲜红的分数还是一阵颤抖。
他在试卷总分不是一百之后就很少在自己试卷上看见三位数以下的成绩了。
回去还得和妈妈解释一下试卷难度，先报排名吧，不然肯定得挨骂。
叶暮缓过来了，看向空着的座位：“季落泉又生病了？”
“这种降温天气她肯定会生病的啦。”沐伊涵把她试卷收到抽屉，“哎呀，她刚好及格。”
季落泉体质很差，天气降温之类的天气变化着凉之后大概率发烧。
叶暮想了想：“你放学会把作业试卷送到她家吗？”
“嗯，我家就在她住的小区隔壁小区啦。”沐伊涵点头，“不知道她这次严不严重，三天内能不能回来。”
“那带我去一个吧，我也去看看她。”
沐伊涵瞪他：“你别让我难办啊，你也知道季落泉不喜欢别人到她家吧，之前班主任带着去看望她她都不高兴了，我还没和她熟到能告诉其他人她家地址的程度。”要是季落泉生气了，她虽然不会直接表现，但起码一周是别想和她说话了。
季落泉，冷暴力优秀毕业生，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生气了那更是完全没声。
沐伊涵对季落泉是真的感觉很难受，她能和班上绝大多数人不管男女都能打好关系，唯独一直是同桌的季落泉除外，按道理来说她和季落泉都坐了半年多同桌了也应该是好朋友了吧，但沐伊涵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季落泉，只能确定两人性格真的处不好，之间的小矛盾不断，她觉得无所谓的行为可能是在季落泉雷区蹦迪。
不过，对待季落泉，她也算有点心得。
第一，保持身体距离。非必要请不要主动与她肢体接触，尤其是隐私部位和敏感部位，她也绝对不会主动接触你的。
千万不要挠她痒痒还有仗着是女孩子摸胸，前面那个拒绝程度看季落泉心情，后面那个季落泉绝对绝对会生气，绝对绝对会严重地抗拒，在你说出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后，她绝对绝对会和你开始至少半个月的冷战。
第二，不要问她私人问题！问私人问题她是肯定会很不高兴！尤其是她家里还有感情问题，哪怕就是一句“你真的不想谈恋爱吗”的询问语气，那也会得到季落泉语气最狠的一句：“那又关你什么事？！”
季落泉这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很需要距离感的，谁都不能过了线，否则她真的怼回去并直接不理人的。
沐伊涵想到季落泉那沉默的样子就是一缩，虽然平时季落泉就很安静，但肯定是有问肯定会答的，冷战的时候那真是旁边坐了个冰人。
不越界的时候还是看着很可爱的，但想当好朋友肯定还是要亲密点啦，季落泉这种只适合做普通的不怎么熟的朋友。
沐伊涵清楚，她要是不和季落泉做同桌这么长时间两人关系没准会更好，虽然地理位置注定两人接触更多，但就是这种接触太多了矛盾才会更多的，尤其是她们这种完全不同性格不同处事的人。
叶暮不懂两人之间的事：“你和季落泉还不算熟吗？我感觉班上没人比你和她熟了吧。”
沐伊涵鼓了鼓腮帮子：“我也这么觉得啊！但是这种对她而言是个人隐私问题，那就是不管是谁都不行的。”
在班上季落泉熟的人不算多，沐伊涵和叶暮都能算进去，之后就可以说没有别人了，叶暮因为是男生，和班上女生闹归闹过分的肢体接触还是不会有的，说话方面也会注意，反倒不像沐伊涵和季落泉一样会有很多小矛盾。
但，沐伊涵虽然很想带他去，但毫不怀疑她如果真敢把叶暮带到季落泉家去，季落泉会和两人都进行一波长久的冷战。
叶暮不死心：“那你就帮我问问她嘛，你俩不都是有手机的吗？”
“嘘！”沐伊涵比了个噤声动作，眼睛瞪得大大的，咬牙切齿，“能不能小声点？！”
哦，对，还在学校呢！
叶暮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
沐伊涵看着他，嘟了嘟嘴，内心很不想让叶暮去看季落泉，但还是道：“等放学了我帮你问下，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啊！”
“谢谢班长大人！”
“少来。要请我喝奶茶！”
“两杯！”
【JSLQ：可以。】
“同意了，走吧。”沐伊涵得到回复，松了口气。
叶暮则被季落泉昵称吸引了注意：“JLQ是名字缩写，S是什么？”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过去了直接问她嘛。”
小区离学校不算远，坐公交车十五分钟左右，离一中倒是更近些。
14楼，有电梯倒是不算高。
叶暮一路看一路想着，一直到季落泉开了门才定了定心。
“鞋子直接拿鞋柜里的拖鞋。”声音有点哑，说话依旧简短，只说了这句就转头回到了沙发上，似乎完全没在意第一次来的叶暮。
叶暮换好鞋进来，被边上挂满照片的墙吸引了注意：“这些都是你和你家人的照片吗？”
季落泉正在看电视，头也不转：“明知故问。”
“能看看吗？”
“随便。”
沐伊涵把作业放在了边上，也抑制不住好奇，凑上前去看。
“哇，你姐姐好漂亮。”叶暮感叹。
“我是独生子，所以你说的应该是我妈。”
“哎，这样吗？好年轻啊！”
照片墙上挂着的照片很多，人物有四个人，三女一男，其中一个多是孩子，脸上有胎记，眉眼和季落泉差不多，应该是她小时候，季明和苏沫则是看着一个比一个年轻，尤其是苏沫，在照片中多是眼睛弯弯笑容灿烂的模样，季落泉的眼睛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季落泉合照真的很像稍微大一点的姐姐。
照片中只有一个女人带着明显的皱纹和老态，但看着也不算很老。沐伊涵看了半天，有些挣扎地问：“这个阿姨难道是……”
季落泉道：“照片里只有四个人，我，我爸，我妈，我奶奶。”
“你奶奶看着才四十多岁啊！”
“她十五岁生的我爸，现在，唔，五十出头。”
沐伊涵家里还有个读研的姐姐，细算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气：“你奶奶和我妈差不多大啊。”
叶暮想了想：“其实这样算，你奶奶年纪小点，那你爸妈年纪还是正常的，但看着也太年轻了吧！你家人都不显老吗？”
季落泉白他：“照片都是几年前的，那时候我爸妈也就三十五不到，没老怎么显老！”而且苏沫爱打扮，保养做得也早，也不做体力活，用她奶奶的话就是从小娇生惯养不干活，看着就很年轻。季明又是不怎么沾烟酒，没什么坏习惯，自然也不显老。
沐伊涵看着照片中笑容灿烂的人：“你妈妈真的好漂亮啊。”
“我没遗传好，所以我不漂亮。”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叶暮也是感叹：“你妈妈要是给你开家长会，肯定会被当姐姐的，果然年轻就很漂亮呢。”
季落泉目光终于从电视上移开了，看向两人：“她很年轻漂亮吧？”
“嗯。”沐伊涵点头。
叶暮忽然意识到她语气的转变，咬住唇没说话。
“过来。”
两人走到季落泉旁边，沐伊涵有些不解，叶暮则是打了个寒噤。
他感觉有点不好……
“抬头。”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呼吸一齐滞住了。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依旧灿烂。
季落泉继续看电视，平静道：“她会一直这么年轻漂亮下去的。”
叶暮坐电梯下去的时候才缓了过来，看了看比他还呆的沐伊涵：“你来她家这么多次都不知道？”
沐伊涵还没缓过神：“我，我平时也就把作业放那里就走了，我，我也不敢多看，我怕，我留久了她会不高兴。”
叶暮拍拍她，不说话了。
他和沐伊涵是幸运的，家庭至少是美满的，也因此他们会在看见那么年轻的面孔确实黑白照时反应不过来。
对他们而言，那种黑白的死人照上应该是个皱纹满面的老人。
而对季落泉而言，那张照片上出现怎么年轻的面孔都是不奇怪的了。
她早就经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