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感到庆幸吗，我没被她当场吃掉。家里有亚鲁嘉这样的存在，我倒是没被吓到。

    见我平静地“哦”了一声，阿莱塔好似放松了下来：“大多数人听到，不是说我在撒谎，就是认为我是疯子呢。”

    “我对别人说我家是杀手家族，也会遇到一样的反应。”我说：“看来你和我都有没有朋友的人啊。”

    “我们需要吗？”她反问我。

    我想，我认同她的话。但我也会好奇，和别人结伴上街，是怎样的情况。我最近一次和别人一起出行，是和父亲共同出任务，当然说不上开心。

    任务，就只是任务。

    “库洛洛也知道你的情况，”我问阿莱塔，“他没杀了你吗？”

    我发现我开始询问她问题，并不只是出于礼貌，我想要知道，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的东西要怎么对付。

    或许有一天，我需要处理亚路嘉。

    “难不成，”我捏住下巴，挑起眉头，“他，开始豢养你了？”

    阿莱塔的眼睛里，呈满了星空。

    “那是我这辈子最悲伤也是最快乐的时间。”她好似舞蹈，在房中迈出旋转的步伐。

    看着她的身影，我能听到竖琴的声音，和风一同吹进屋内，扬起了她灿烂无比的金发。

    “妈妈去死后，我一无所知，是库洛洛帮我处理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连学校都没法去，只能在电脑上学习。但直到有一天，太阳烧伤了我的皮肤，我才知道，我为什么再也无法尝出人类食物的味道了。”

    阿莱塔成为了吸血鬼，对于这一结果，代理画商是清楚的。库洛洛从他那里问出了所有的事，包括如何准备食物，然后他夺走了代理画商的身份，开始在幕后操作。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代理商，这不是他第一次夺得属于别人的东西。

    代理画商在消失前，曾和阿莱塔见过一面。阿莱塔不想见他，因为库洛洛每每阻止，代理画商却豁了出去，绑架了阿莱塔。

    阿莱塔以为自己会受到粗暴的对待，画商却以请求的姿态，要她在几份文件上签字。

    “这是为了你自己，”画商说，“库洛洛要夺走所有属于你的东西！”

    阿莱塔当然不相信。

    在她无法出门后，是库洛洛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以为他会离开的，他却耐心地和她一起适应着生活。

    为了她，他连睡眠时间也不断减少。

    现在只要阿莱塔醒着，库洛洛也一定是清醒的。若是她需要，她想库洛洛会为她做任何事。

    阿莱塔拒绝签字，代理画商动用了武力。

    “库洛洛来了，好像算准了时间，”阿莱塔笑着说，“我感谢他救了我，我的肚子却叫了起来。”

    起先她勉强吞下人类的食物，是出于习惯。尔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个正常的人类，库洛洛适时地送来了她需要的。

    血的味道，让阿莱塔疯狂。

    过去的记忆，又同锁链般将她困住。

    她无法吞下他人的血，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不进食就会死，她始终拒绝，熬了近一周，在一个夜晚，库洛洛到了她的床前。阿莱塔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拍打在她身上的力度令她安心，同时也掀起了她的焦躁。

    “走开！”她尖叫：“走开！我要一个人呆着！”

    “你要吃东西才能活下来。”库洛洛说。

    “我不吃！”

    “阿莱塔，阿莱塔，听我说。”库洛洛和捕捉猎物一样，渐渐将她引诱。

    他一点点掀开床褥，让阿莱塔露出脸，再同她对上视线。在她想逃开时，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颚。

    “我想要你活下来。”他说。

    库洛洛将他的手臂，放到了阿莱塔的唇前。牙齿刺破了皮肤，涌入阿莱塔喉咙的汹涌，是要将她吞没。

    她几近失去意识，只顾着吮吸、吞下。库洛洛并不阻止他，哪怕他后来昏睡了足足两天，输了大量的血才恢复了意识，在那次他也只是忍耐，甚至在醒来后笑着对阿莱塔说：

    “太好了。”

    当然是“太好了，你没有死掉”，阿莱塔也想对他说同样的话。可是她现在在想，库洛洛真的只是为她没有死去高兴吗。

    她将家里的一切全权交予库洛洛，她不知自己怎么会相信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当时她九岁，她没有其他选择。

    库洛洛的确做得非常好，至少阿莱塔的生活比从前更好。她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库洛洛，这更将两人绑定在了一起，因而当库洛洛说他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时，阿莱塔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我准备了血库，在我回来前，你肯定喝不完。”

    “我不要。”

    “这些书你都读，还有写读后感。”

    “我不要。”

    “家里的安全，我也都安排好了。只要你不擅自跑出去，不过你现在的身体素质非常强，也不会有问题。”

    “我不要。”

    “阿莱塔，”库洛洛蹲下身，抚过女孩的头，“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阿莱塔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当亲耳听到时，她还是前所未有地难过。

    血族这一存在，是不能吞下亲人的血的。一旦食用，就是转瞬灰飞烟灭。失去了母亲，是无可奈何，但库洛洛的离开，恐怕是注定的。

    她和他本没有血缘关系，她停留在这座屋子里，库洛洛却随时都能离开，这就是不对等，阿莱塔也意识到了。

    “不过我答应你，”库洛洛说，“我会回来的，很快。”

    阿莱塔伸出了手，又停在空中，没有动作。

    库洛洛注意到了，倾身朝她靠近。

    他吻了阿莱塔的额头，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他，”我听阿莱塔喃喃，“怎么可能不爱他……除了他，我一无所有。”

    “也是他故意安排的。”我说：“要是我的弟弟和你一样乖乖听话就好了。”

    我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但这句话却戳到了阿莱塔的痛处。她瞪了我一眼，停止了跳舞，倒回沙发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一座石柱。

    “他回来了吧。”我说。

    “我不知道。”阿莱塔说。

    “抱歉，”我立刻道歉，“你继续说吧。唔嗯，请你继续说。”

    “我真的不知道。”阿莱塔说：“因为，我走掉了。”

    噢，这还真是不错的展开，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