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玛语，是世界范围内使用最广的几种语言之一，阿莱塔看着白板上的字母，收到了女孩们求助的视线。

    “那个，”她对库洛洛说，“今天就让她们做下心理准备怎么样？”

    女孩们的眼睛都亮了，立刻转向库洛洛。

    “没办法啊，”库洛洛盖上了白板笔的盖子，“那么，明天再开始。”

    今天睡前是灰暗的，但还有妈妈给她们讲故事。当故事书被递到面前，阿莱塔决定放弃抵抗。

    两个女孩将床拼在一起，她靠在中间。

    “今天是要读菜菜子喜欢的故事。”黑发的女孩依偎在她怀里。

    阿莱塔一动不动，翻开书页：“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王国。王国里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国王和他的十一个儿子还有女儿。十一个王子都十分英俊，他们佩戴着宝剑与徽章，他们十分聪慧，能将书丛头背到尾。最重要的是，他们非常爱他们最小的妹妹。”

    “妈妈……”金发的女孩打断了她：“你累了吗？”

    “没有。”

    “可是你听上去好累，”美美子说，“一点感情都没有。”

    “……”

    “你说过啊，故事是人带着感情写出来的，读的时候要把它当成真的一样……”

    被小孩教训了，阿莱塔深吸了口气，又重新读了开头，但不到两句，菜菜子就用一种“不是我想听的故事”的表情看着她。

    门是半开着的，库洛洛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杯子。

    阿莱塔见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他也捕捉到了她求救的信号，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床上，从她手里拿过了书。

    “你们也不小了，睡前还要让妈妈读故事这个习惯，可以慢慢改掉了。”他说着翻开一页：“‘呼啦’，天鹅们飞往天边。猎人追逐着他们，‘砰’的一声，子弹擦过洁白的翅膀。他们的小妹妹呆在高高的城堡的牢狱中，以泪洗面，她想着：啊，要怎么做，哥哥们才能变成人类，回到她的身边……”

    阿莱塔呆住了，在库洛洛转向他后，她才回过神来，一看菜菜子和美美子都瞪圆了眼睛。

    “再读！”菜菜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再读一点！”

    “格尔玛语，”库洛洛合上了书，“要是你们愿意学的话。”

    女孩们暂时妥协了。

    阿莱塔想，若是她，说不定也会同意。

    库洛洛不只是在读书上的文字，他好像要将发生的一切都带到这房间里来，只是用他的声音。

    关上灯后，阿莱塔和库洛洛走出门，她抱着手臂：“刚才你还说我不应该给她们读故事。”

    “她们已经上小学，应该靠她们自己读。”库洛洛抱着杯子：“我给她们读故事是奖励，性质不一样。”

    他把杯子递给阿莱塔，里面是牛奶。

    阿莱塔竟正想喝。

    难道说，这就是夫妻的默契？

    “可加纳语更通用。”她说。

    “加纳语她们都会说，相较格尔玛语，加纳语更简单。学会了格尔玛语后，也容易完全掌握加纳语。”

    库洛洛实在太负责，阿莱塔再次感到没有她存在的必要。也是，她连自己是房间里两个女孩的母亲这件事，都还没能接受。

    心情忽然有些低落，以为不会被影响到的……

    “没关系。”库洛洛伸出两只手，将她的脸捧住：“你在这里，是最重要的。”

    阿莱塔睁大了眼睛，只有苦笑。

    她开始对他是做什么的，有点好奇了。

    晚上也是两个人睡在一起，她先上了床，试图读她正在写的论文，解答她问题的却是非作者的库洛洛。

    “火红眼真的存在吗？”

    “当然。”

    “情绪激动就会变色，像是受到了供血的影响。”

    “窟卢塔族的眼睛更特殊，他们和黑暗大陆有关。”

    “是么。这里写‘死去之时，眼睛是红色的，就永远不会褪色’，简直就像是什么小说呢。”

    当她笑着看向库洛洛，他却没露出开玩笑的表情。

    “是真的啊……”

    “恩。”

    “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看到过。”他顿了顿：“也研究过。”

    “你也在研究窟卢塔族？”

    “不是。”

    那你是研究什么时知道的，阿莱塔没有追问。

    固然他是她的丈夫，她也不能因为自己失忆问太多琐碎的问题，正是因她失忆，才感到同他之间的疏离，哪怕坐在同一张床上，肩与肩不过咫尺之距，她也不能侧下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她打了第一个哈欠时，库洛洛就问她要不要睡了。

    可能睡不着，但睡觉就是躺下来，闭上眼睛的事。

    关灯后钻进被子里，阿莱嗒闭上眼睛，好像过了很久，她听到库洛洛的声音；“你也要听故事吗？”

    阿莱塔意识到，她很清醒。

    下意识翻过身，她正好对上库洛洛的眼睛。两人都睡在枕边，月光从半遮的窗帘里洒落进来，库洛洛背对着光线，双眸却很明亮，看得阿莱塔要压低呼吸。

    那是很美味的一餐，唯一讨厌的是老是有人来和你搭话，当你正埋头在对付鲈鱼的时候，突然被说在家一定很受宠爱。

    “是啊，”隔了一个位置的女生接道，“她年纪还小啦。”

    暗含的意思是“她还只是个小孩”，库洛洛说他之后和你提起这件事，你完全记不起来。如今你倒是回忆起了所有。

    “她要对付刺还得对付我们。”坐在你对面的青年笑着说，转向方才说话的女生：“我很喜欢你的挂坠，是cannetile吧。”

    女生羞怯地应下，你记得自己怀疑她根本不知道cannetile是什么。如果不是妈妈是艺术家，对珠宝也感兴趣，你也不会听过。但就算从小浸泡在艺术中，你喜欢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的东西，是那些或许不存在实体的抽象概念。

    这是你和库洛洛的共通点。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说要去盥洗室，却有一会儿没回来，有个男生说“他说不定在便秘”，打算开他的玩笑，女生们却完全没法理解，甚至对这个男生的好感也降低了。你不想和他们聊天，也说去盥洗室，出来时磨磨蹭蹭，心想要不要干脆说不舒服直接走掉，路过厨房，走过去后又退了两步，扭头见到库洛洛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他正帮忙择菜。

    看到他笑着和工作人员说话，你非常疑惑，想他是内部工作人员还是认识这里的人，甚至冒出了他难道是餐厅派来顾客中的间谍之类的。你的脑袋和万花筒一样旋转，然后发现库洛洛正看着你。

    你们本不该在这里遇见，你有两个选择，是后退还是前进，你犹豫不决。

    “有时候，一个决定会影响人的一生。”库洛洛平躺着，望着上方：“一次目光的远离，一次脚步的迈开。”

    你走向了他，和他一起逃走了。

    阿莱塔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开始困了。

    这个故事会讲到多久，她不知道，她在迷迷糊糊中，还听到库洛洛的声音，断断续续，同云般飘过，又飘过。

    “……雄性的蜘蛛求偶前会准备礼物，可能是灯蛾的身体，也可能只是一根默默鸟的羽毛。它将礼物送给雌性，雌性会在□□时打开它，礼物的包装越精美，越难打开，它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越长。阿莱塔，你会让我和你在一起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