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飞行艇像是一只小船,晃悠悠得往飞地行去,这座船外都是风,乌拉哇啦地吹着,吹得它停下后的片刻,喧闹和安静完全调转。

    “欢迎——”

    背着大羽毛的舞蹈团随时随地都在迎接,我立刻就在船上认出了稚嫩的面庞,脑袋里蹦出一些完全没听进去却留下来的碎语,似乎是某个同学曾在这儿度假。

    我们一起走了进去,仿佛另一个世界,光影旋转,不少人还在进门,就已停留在遍布四下的影像的迷幻中。我也被俘获了。在周围包裹着的是不是飞行艇本身的局限,而是一个更加旷阔的世界,没有边界般,在朝所有人伸出手。我和她几乎是同时反应了过来。

    “我要去一下卫生间。”她对我说。

    “我在这里等你。”我说。

    我看着她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到了椅子上。

    有人朝我走来,站在了我的面前,是帕里斯通。

    在这瞬间,我的脑内闪过了无数阴谋诡计,都来自我眼前的人,但很快事实证明,他只是来这儿玩耍的,目的是情报调查。他问我和我一起来的人是谁,我说是朋友。

    “你想玩什么?”他没有多问,说:“我们一起吧。”

    “我在等她。”我说。

    “她去哪里了?”

    “卫生间。”

    “但是,”帕里斯通说,“那个方向没有洗手间。”

    我依旧认为她的姐姐是去问工作人员了,但我还是去了盥洗室,里面有人在,不是她。一层,二层,三层,所有的盥洗室里,她都不在。

    我知道她先前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对我说“抱歉”了。

    她不是要找我来一起调差的,她来恐怕是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我拉开裤子口袋,拉链已经开了,我的证件不见了。

    “你的脸色有点糟糕。”帕里斯通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看着他。

    “就当是谢礼。”

    “这个时间你应该在猎人协会,”我忽然想到,“约好了是下午。”

    “改了时间。”他说,就像我努力达成的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好像从一开始,我就被卷入了什么,不是我本来所在的这个世界,而是更大的深渊。

    “好,”我说,“是你要帮忙的。”

    帕里斯通笑看着我。

    他今天是来会客的,在好似随时都要坠落的露台上,他带着我走进了房间。在飞行艇中俯瞰城市灯光是这样刺眼,我竟一次都没察觉到,本应该在另外一种情况下欣赏到人类造物的美丽,完全不是我所想的。

    更令我惊讶的,是这小小平台之上的人。对方好似没认出我,毕竟打扮完全不一样了,发型也有变化,但我一眼就发现他是那个中年男人,我在库洛洛家楼下遇到的那个。

    帕里斯通和他友好地问我,当对方看向我时,帕里斯通说我是协会的工作人员,本来是来玩儿的,被他抓到,他说看我可怜想着给我放假算了。

    对方哈哈大笑,请人带我出去,帕里斯通颇为大胆地回头,对我说“玩得尽兴”。

    我和他来到的是属于私人的区域,一般的宾客无法入内,来客投入的更多,得到的也会更多,但这一领域更加属于成人,哪怕我认为自己知道得很多,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惊。

    送我来这儿的保镖很快走了,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也有其他安保人员,他们百无聊赖,没有关注的焦点。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但我认定她可以来到这最中心的区域。

    这一地方甚至没在地图上出现,而是通过空间的构造隐藏在常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除非是飞行艇的设计师,才会发现端倪。

    我干脆走向一个,问他有没有看到过,“是我的朋友,我们走散了”,我描述了穿着和样貌,他表示没有,但立刻拿起对讲机,有一刻我以为会发生什么,紧张得心脏怦怦跳,但他问了几个人,有一个人说“看到了”。

    “在SSVIP的房间。”对讲机那头的人说。

    “我带您过去。”他对我说。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但若是遇到危险,我会立刻拉住她,至少能呆她离开这里。奇妙的是,我信任帕里斯通,我对这个世界依旧充满了安全感,只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言,认定在生命面前一切都还有救。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因为“无理”已经发生在我的面前了,她的死亡就是一件,那个电话铃声恐怕正是自这里发出,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走到末路,对于死去之人,活着的人企图分析她们的心理,但是遵循逻辑还是感情,只有当事人自身才能清楚,就算再亲近者也无法拼凑。

    在这个时候,在离真相最近的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所想:我想所有人好好活下去。

    然而下一刻,我的念头就天旋地转,从里到外完全反转。

    在尖叫之后,是她撞门而出,没跑几步就倒在了地毯上。

    保镖反应迅速,我却出自情感的驱动更快去到了她身旁,见到我来,她一时没有反应,尔后在惊诧中爬起,手迅速绕过我的脖颈,后退至墙。

    “别过来,”她用黑匣对着我的额边,“她可是你们重要的客人!!!”

    我看不见她面对这的门里有怎样的黑暗,我成为了人质,我的心脏为余光中的血色鼓动,在我耳旁是沉重的喘气声,有些像,像是那一年,小狗发出呜咽,我却能说话。

    “我答应带你上来,你怎么这样!”我大声呼喊,要朝旁边的人伸出手:“不要动!她真的会杀了我!”

    勒着我身体的手加重力度,随即放松了下来。

    “找一艘飞行艇来!”她叫道,随即朝门内喊:“你也给我出来!”

    一时之间没有声音,我们一起在走廊上靠着墙壁挪动,拉开一段距离走,自那暗中走出一双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出现在门口。

    我和出现的人对上视线,双方得眼中皆是失神。

    “我说的不是你!是他!”她在我身后喊道。

    “他的伤太重了。而且您要清楚,不管他是否是私生子,也依旧是这里老板的孩子,重要的客人。”举起双手的库洛洛,脸上带着笑容,对其他人说:“找一艘飞行艇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人们的退却之后,我感觉到了她的愈发痛苦,我想她的复仇或许是成功了,在那个房间,但是否为此定要以自己的生命做出交换。

    我也立刻明白了,对她而言,生大概已失去了全部意义。

    事情来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已什么都无法做到。我在这个故事里从来都不是主角,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从头到尾都是这样。

    飞行船来了,她脆弱无比。

    “我也一起上船。”库洛洛说,声音平静。

    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没关系的。”

    她好像快要失去力气,身体完全倚靠在门的侧边。

    “……抱歉。”我听到她的声音。

    “没关系。”我已看不清了:“我很高兴能帮上忙。”

    “……我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说,在我沉默片刻后开口。

    在讲述的过程中,我省略了许多,不同于我写下并让你读到的这些,我想他是清楚这点的,我改变了符号,字母代替了名字,他不会知道是谁,年份也并未说清。

    他并没有说破,也没有这样的必要,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条件也非常清楚,而他也已经知道我在说的是哪一件事。

    他知道帕里斯通·希尔,猎人协会现任的副会长从中周旋,从而解决了国际纷争,成为了一星猎人。

    我知道的是帕里斯通他一边说着“星星”没什么重要的,一边说“啊呀我搞砸了”,同时露出“生活还是挺有趣”的笑。

    他知道这一群以“自由”为目标的人走向了末路,在大量的死伤后,完全消失在了世界上。

    我知道的是在他们之中还有幸存者,脑袋里的情报成为了一个地下网络里的养分,而他们的符号经由我的重新设计,成为了另一个组织的象征。

    飞行艇炸成烟花的模样,我如今也还记得,就像是另一个星球的陨灭,大量的碎片带着火星坠落,化成一束又一束的花火。

    她在我的怀里失去了呼吸,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之后才听说,因为转学生忽然离开,没了任何消息,而帕里斯通表示对这件事知道得并不比我多太多,“但同样的事一直在上演”,他说。

    “很多谜底都无法被解开。”坐在我面前的青年缓缓道:“我们只能得到能拿到手中的真实。”

    “是这样的。”

    我和他一起看向了窗外,黄昏余晖洒满了天边,照得窗前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要留下来吃晚餐吗?”我问他。

    “谢谢,”他起身,“但不需要。我们以后恐怕也不会再见面了,阿巴萨小姐。”

    “是么。”我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那么,再见。”

    金发的青年抱起了装满福尔马林的透明罐子,里面漂浮着的是他族人的眼睛。

    “再见。”他对我说:“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

    这是我从拍卖市场上花费了高价买下的东西,也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通过同一扇玻璃窗,我看到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我身后的门也缓缓打开,响起低沉声音。

    “他走了。”

    “嗯。”

    “你要留他吃晚餐。”

    “你听到了,他拒绝了。”

    “所以晚餐吃什么?”

    “不知道。你来做么?”

    “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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