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林砚清和林致喝了点酒，起身从包厢离开时，两个人都有点站不住，还嘴硬着说自己没醉。
“这么多年酒量都没有进步的吗？”桑榆不解。
林砚清向前迈了半步，转身对着他们伸手比了个三：“我还能再喝两瓶。”
白伊一向前扶了他一把，“可得了吧，多喝一杯算你能耐。”
林致低低笑了一声，夏冶抬手拍了他一掌，“还笑！你也没好多少，回去不舒服可别折腾。”
平常再端庄持重的林教，喝醉了也是个宝宝。他扯了扯夏冶的外套，“我错了，你别生气。”
夏冶扭开了头，“别乱动。”
桑榆和白伊一默契对视一眼，林砚清长长叹了口气，三个人异口不同声的开口。
桑榆：“空气变甜啦。”
白伊一：“KSWL！”
林砚清：“哎呦喂。”
本着CP粉头的自我修养，桑榆拒绝了夏冶要去开车的安排，自己拿了林砚清的车钥匙去了停车场。
漆黑的夜幕里闪烁着零零散散的光亮，月光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美丽动人，也冻人。冷风吹的直打寒颤。
桑榆裹紧了羽绒服，快步跑向停车位，到门口接上他们几个，一路开回了酒店。
夏冶带着两个非说自己微醺的醉鬼回了公寓。她和白伊一下了车，把行李转交给了酒店服务台，手挽手去了超市。
大概是小年夜的缘故，不同于白日里看到的熙熙攘攘，晚8点的超市也稍显冷清。
白伊一拉了个小推车，“小榆儿，你有什么必需品要买吗？”
桑榆想了下，“去洗化区看看吧，不太习惯酒店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白伊一伸手指了个方向，“目的地：洗化区，出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隐约听到洗化区角落传来的声音。
很轻很低的一句话，夹杂在超市背景乐中，几乎微不可闻。
桑榆没听出内容，却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一个久违的名字猝不及防的浮现在了脑海，惊乱了一瞬的心跳。
听错了吧。许是因为下午猝不及防地被青春气息迎面，才会接连地想到他。
愣神间，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又一次出现。清晰、分明、并且在趋近。
她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心跳陡然间变得剧烈，眼神也止不住地开始飘忽。
一时间，期待、忐忑、不可置信……各种复杂情绪翻涌，把她定在原地。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等待一场久违的陷落。
白伊一在货架上扫了一眼，抽了一瓶沐浴露放进了购物车，“还是这个啊，一直用你也不嫌腻，不然试试别的味道？”
她听到了白伊一的话，可根本无法判断说了什么内容。反而不远处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好，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拜拜。”
距离逐渐在缩短，听起来就在货架另一侧。并且马上，要转弯了。
桑榆心跳漏停了一拍，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眼神却直直地盯着拐角。
男人额前垂落着几根碎发，眉毛很浓，双眼皮褶皱深而狭长，自带张扬。
口罩遮挡了大半的面庞，但鼻梁撑起的弧度很漂亮。
他一手拉着购物车，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着圈，目光随散地掠过两旁的货架，看起来闲适而散漫。
江枫，真的是他。
在听声辨人的判断上，她从来没有过失误。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依旧能在不经意间，夺走她的所有关注。
视线即将交汇的刹那，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桑榆偏头移开了视线。
原本错乱的心跳，在短暂的静默后，似乎随着江枫的靠近找回了节奏，趋于同频，又好像更快。
脚步声停下的时候，她的呼吸滞了一瞬。等了许久，熟悉的声音却没再响起。
余光里，看不到江枫的身影，也听不到推车移动的齿轮声。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原来“对面不识”和“偏我来时不逢春”一样，都会让人难过。
无声地僵持了几秒后，她鼓足了勇气，想状作无意的再看一眼，转头径直撞上了江枫直白投来的目光。
桑榆：……
白伊一挑了一瓶水莲花味道的沐浴露，在一旁举了半天，一直没得到桑榆回应。
侧身一看，旁边映入眼帘一个喧宾夺主的大帅哥。虽然帅哥没脸，啊不，只有半张脸，但那身材气质，怎么看都不能丑。
目光在两个人间反复转换，最后她灵光乍现：按照偶像剧发展套路，这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戏码。
她家小榆儿难道对人一见钟情了！
沐浴露放回了货架，她自觉地退到一旁，兴意盎然地看着两个主人公，毫不掩饰吃瓜心理。
广播音乐失去了背景声，三人恍若约定好一样，默契的维持着小小一隅中的静默。
随着一声低沉又伴有磁性的“好久不见”传入耳畔，桑榆的指尖很轻地颤动了下。
好久不见。
多久呢？七年零八个月。
真快啊。
桑榆自认不是热衷回忆过去的人，但在过去短短几个小时里，她已经感慨了两次。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联想到创作时的模拟场景：久别重逢不期而遇，会说些什么？
记得当时预设过很多可能，但最后的结论，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可眼下，唯一挑选出的对白还被人抢了先。
“好巧啊，别来无恙。”桑榆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对白，简直糟透了。更糟的是，简短7个字，竟然还带着颤音。
好在江枫似乎并未觉察她的异样，因为当她再次抬眼的时候，江枫眉梢还是扬着好看的弧度。
“是呀，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好的。江枫的对白也没好到哪儿去，一样很烂。
预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场景，实现却如此潦草。不痛不痒，云淡风轻。
“小年快乐。”江枫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奇怪。明明他们很久没见了，江枫声音里的侵略感她却并不觉得陌生。
桑榆浅笑，“小年快乐。”
口罩遮掩了大半部分面庞，看不清江枫的神情，但桑榆几乎是肯定，江枫在笑。
记忆里，大多时候江枫的眉目都是飞扬着的。从前看到他笑，她的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变明媚。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午后阳光很好，课桌干净整洁，少年明眸展笑。
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时的心理独白：惊心动魄的好看。
江枫的眼睛依然具有欺骗性，里面的笑意太过耀眼。有一个瞬间，桑榆萌生错觉：会不会他也和她一样，曾反复期待过他们的重逢。
白伊一原以为自己家小榆儿铁树开花，手握第一吃瓜现场的爆料，结果就看着两个人复读机式的对白。急得要团团转。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就露个眼睛在外面，这也看不出是谁啊。而且也没听说过小榆儿背着她在外面偷偷认识什么大帅哥啊。
她偷偷拿手机拍了张照片，走到桑榆旁边拉了下的袖子，“什么情况，认识啊？”
“嗯。”桑榆声音听起来很淡，“高中同学，江枫。”
“哦”，白伊一隐约有点印象，他们那届挺风云一人物，“校草？”
桑榆浅浅应了声，“嗯。”
江枫已经摘了口罩，露出了流畅的下颚曲线，精致的脸上带着谦逊有礼的笑容，“你好，江枫。”
白伊一立刻拾起一抹得体的笑，“你好，我是白伊一。”
“嗯，我记得。”江枫说。
记得？高中里一共也没见过几面，校草更是凭借一张帅的让人过目不忘的脸盛名在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就没少过。这都毕业多少年了，哪还能记得她是谁？
成年人的世界，即便是当年名声在外、随性妄为的小少爷，也免不了现实落俗，学会了客套寒暄这一套。
现实果真残酷啊。
白伊一清了清嗓子，“啊哈哈，有空一起出来玩啊。”说完她偏头看向了桑榆，“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毕竟没人会有兴趣对着一个不算相熟的校友、还是个帅的相当刺眼的校友，回忆自己高中顶着蘑菇头、天天校服且素颜朝天的样子。
而且，高中生活可不是什么美妙经历。苦啊，太苦了。
白伊一现在想起来都还想哭呢。
桑榆看了眼江枫，对白伊一点了点头，“嗯，我们走吧。”
得到示意，白伊一拉上了购物车，两人准备离开。
“等一下。”江枫突然开口。
促销播报几乎在同一时间喧宾夺主的响起，但距离太近，江枫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我车在附近，需要送你们一段吗？”
桑榆没有应声，白一一转头看着她。
某一个瞬间，她觉得桑榆眼底蒙了一层雾气，很快又清明一片，短暂到仿佛是她眨眼间的错觉。
是超市太闷了吗？总不能她年纪轻轻老花吧。
“不用了”，桑榆轻声说，“我们很近。”
“这样啊”，江枫很轻地应了声，紧接着又说道：“那联系方式，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