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一感觉桑榆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哪里都不对。
看似一切如常，她说什么就应什么，但总感觉有点心不在焉的。
说给夏冶回消息，对着手机，黑屏解锁再黑屏再解锁再再黑屏再再解锁。好几分钟，消息都没发出去。
凭她敏锐的洞察力，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往前追溯是她们回来，桑榆把花插了起来，然后赖在沙发上说太累了要休息。
再往前是两人打车回来，起初司机师傅是开的有些野了，提醒过之后就好很多了。
再再往前是她们逛超市，遇到了高中校草江枫。
高中……
现在想起桑榆她们高中那几个重点班里的氛围，白伊一都还觉得压抑。
对她一个普通班里的小菜，那栋教学楼简直称得上禁区。
整一个高中，除了几次放假回家去桑榆教室门口等人，那栋楼都没怎么去过，更别说见她班上同学了。
若非校草太过惹眼，鬼能记得他是哪个。
脑海中搜寻着关于江枫的零碎记忆：绯闻、太子、桑榆后桌、出身艺术世家。其他的...
依稀记起江枫追求者找过桑榆麻烦？
不会吧！
白伊一匆匆吹完头发，出了浴室。
桑榆正躺在沙发上追番，听到声音抬眸看了她一眼，“收拾好啦？看看，给你的礼物。”
旁边桌子上放了一个礼盒。
“最爱你了么么。”白伊一坐了过去，一边拆包装一边小心瞄着桑榆。
看着没什么不对劲的，但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句，“小榆儿你还好吗？”
剧里两个人物你来我往打的正激烈，桑榆看的专注，头也没抬，“很好啊。”
是吗？很好吗？
Ipad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叫，白伊一醍醐灌顶般拍了下大腿。
知道哪里不对了！
看到江枫那个反应，有些平...过分平淡了！哪里有大一去隔壁学校遇到林砚清，回来那个炸毛小狐狸的半点样子。
“真的没事？”她捏了捏桑榆的脸。
桑榆抬眸笑了笑，“你怎么了？”
“他是不是欺负过你？”白伊一眼睛瞪的溜圆。
桑榆愣了两秒，侧过了头看着她，“谁，江枫吗？”
“嗯哼。”白伊一点头。
桑榆想了想，拉出了一缕头发，“上课揪我头发，给我编小辫算吗？”
“哈啊？”白伊一大吃一惊，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看不出来，哈哈哈，校草还干过这种事呢。”
“嗯，还不止一次。”桑榆也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曾经有一次江枫揪她头发，被任课老师当场抓包，罚站了两节课。
“我记得超市上来商场就是假发店。”白伊一说，“早知道，刚刚送他顶假发，再加一盒小皮筋。”
脑补了那个画面，桑榆笑的更深，“你不怕挨打。”
“才不啊”，白伊一说，“有你在，他总不会吧。”
“那可不一定。”桑榆顿了下，“高中毕业后再没联系过了。”
“问题不大”，白伊一说，“校草现在看起来沉稳了不少，不至于和我计较。换作以前顶着满头的小黄毛张扬劲儿，我就不敢招惹了。”
“下次有机会你试试。”桑榆笑着坐了起来，“我去洗漱。”
飘窗窗台的小木桌上，放着几罐冰啤酒。瓶身上蒙了一层氤氲水雾，不知不觉间凝成了水珠，在瓶底周围淌出一片潮湿的痕迹。
呆坐的人似乎丝毫没有觉察，直到带着冰气的水滴落在小腿上，激起一片微凉，江枫才恍然回神。
仰头灌了几口冰啤酒，凉意顺着口腔缓缓下肚，一口气顶上去，连带着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晃了晃瓶子，已经见了底。
他少会有这种暴饮冲动的时候，但却极为例外地又捞过一罐扣了拉环喝了两口。
指尖被瓶身水滴沾了一片潮湿，江枫从纸巾盒里抽了擦了擦，摸出了兜里的手机。
解锁后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微信首页，消息界面最上边，显示的联系人是“非晚”。
非晚。桑榆非晚的非晚。
超市认出她的瞬间，心底有些东西不受控制般喷涌而出，怎么压也不住。
他极力控制自己波澜不惊，却在最后桑榆转身时，被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晃了眼。
点进聊天框，只有一句系统回复消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着空白界面发了会呆，点进了对方头像，然后点开了朋友圈。
最近一条发布时间是两个小时前，文案只有简单两个字“落地”，配图是九宫格。
他一张一张的翻看，滑过拍立得合照，又倒了回去。视线定格，把照片放大了好几倍。
画面中心的人是桑榆。白伊一倚在她身侧，一手在两人中间比了一个v。
身后三个人，笑容灿烂，似是为了入镜都半弯着腰，距离靠的很近。
在桑榆身后，胳膊搭在椅背上的那个人。即使照片清晰度并不高，江枫还是看出了熟识。
直觉般点进详情，是两条复制粘贴般的评论。
林砚清：欢迎回来。
林致：欢迎回来。
林砚清和林致。
他们几个怎么会在一起？从照片上看来，关系十分的亲密。
毕业之后同学聚会那么多次，甚至他偶尔还去书店，也没听林砚清提过桑榆的事情。
高中里没印象他们俩有说过几句话，怎么会有联系的？
视线再次落回合照上，江枫越看越觉得亲昵。几乎是无意识的反应，抬手把手机倒扣在了桌上。
捞过了一旁的冰啤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对着窗台又愣了好一会，伸手摸回了手机。
九宫格。除去合影，四张是吃的，另外一张火锅锅底背景的碰杯，一张是淡绿色洋桔梗花束，还有两张天空照，看起来像是起飞一张、落地一张。
顺着日期一条一条往下翻看。
桑榆的朋友圈日常但有温度，基本三两天更新一次，内容丰富。风景、美食、书、音乐、游戏、漫展、偶尔是文字记录的生活，还有人……
点开元旦的自拍，背景里看着像是咖啡厅。
她扎了个低丸子头，白色打底衫，一只手搭在桌上的书上，另一只手握着咖啡杯，目光垂落在咖啡吸管上，唇角梨涡浅浅的，暖黄的光打下来衬的人明媚而又柔和。
左下角评论显示有个2，顺手点了进去。
林砚清：今天又luckin吗？
沐沐回复林砚清：yep
又？怎么就又了！是很了解吗？
江枫起身从床头糖罐里拿了颗橙子味压片糖，坐回到飘窗，嘎嘣嘎嘣咬的稀碎。
浏览到去年，国庆发的vlog。
背景是海浪声，黑幕转场后，一顶编织太阳帽出现在画面中心，紧接着镜头不断拉远，桑榆一袭纱裙渐渐出现，再拉远…
怎么哪儿都有他……人家去看个海还得形影不离跟着，书店老板很闲吗？
易拉罐滚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视线落回和林砚清的对话输入框：你和桑榆是什么关系？
江枫猛然一惊：人家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退出了和林砚清的聊天框，再次点进了桑榆的朋友圈，继续浏览着余下的开放内容。
在碎片信息中，他试图拼凑桑榆的部分生活，看到了和他记忆中大部分时间里截然不同、但并不陌生的样子。
那年午后，蝉鸣悠长，操场的风带着热浪。
他随口一问桑榆想要什么，对方目光澄澈望着远方，眼中是藏不住的光亮，声音像微风一样轻盈，“路过人间，而我自由。”
那是他第一次直观且强烈地感受到桑榆清冷疏离后的鲜活生动，也是从那个时候，他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在她身上会感受到矛盾感。
今天看到的桑榆，仿佛和那天一样，带着与自由相得益彰的明媚。
她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在他缺席的时间里。
只是意料之外，江枫讶异的是林砚清的存在。有限开放的半年记录里，他出现的重复率占据三分之一之上。
七年多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江枫清楚自己没有追究的立场，却无法释然在看到桑榆干脆利落转身时心里怅然若失的酸涩，看到她无名指上戴了戒指时一瞬的黯然失意，以及看到林砚清他们联系紧密后没来由的烦闷。
“哦呦，大晚上灯也不开，自己在这喝这么多酒做什么？”老妈出来开了灯，看到餐桌后的人影，不由吓了一跳。
“抱歉老妈。”江枫哑声说。
“怎么了儿子？”
“没事。”江枫站了起来，“我回房了，老妈晚安。”
“你慢点。”老妈在身后叮嘱，“等下给你热个牛奶。”
“知道了。”江枫说。
敲门声响了几秒，江枫才迟钝地应声，“请进。”
“儿子。”老妈走到了床边，“把这个喝了。”
江枫接过了牛奶，“谢谢老妈。”
“地上凉，喝完早点休息，别熬太晚。”老妈说。
“知道了。”江枫笑笑。
老妈出了房间，他还是靠坐在地毯上。一口一口喝着牛奶，温热的奶香充斥了口腔，身体仿佛也慢慢回暖。
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是空的。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在飘窗边缘，看到了已经黑屏的手机。
解锁后扫了眼屏幕，他下意识点了退出，刚切到音乐软件，又感觉哪里不太对，返回了微信。
消息列表多了一条拍一拍记录，时间是一刻钟之前。
回想了下，起身出门时手机随手一放，好像是有震动。
当时没在意，竟然是点到了拍一拍吗。
江枫盯着手机，思考着眼下的情况：他拍了拍桑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不管做不做什么，多少都有点莫名其妙。
最后他抬手在屏幕上敲了敲，之后就靠坐在窗台，把手机立在了小木桌上。
余下的半杯牛奶一点点在手里褪了温度，一直到10分钟自动熄屏，也没有再更新出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