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职业病犯了，脑洞没处用，刚才脑补了一出大戏，还攀扯到了倪月年，桑榆心里觉得有些抱歉。
“阳阳”，她碰了碰林砚清的胳膊，“年年你熟不熟的？”
“可以算熟”，林砚清想了想，“不过没我们熟。我们全熟的话，她五六分。”
“你这什么形容啊？”桑榆好笑道。
“生动的形容”，林砚清警觉地偏过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桑榆低下了头，指着头上的发簪给他看，“还记得吗，上次和你说过的。我藏了马甲觉得不好意思，就说送年年周边，结果还没来得及寄，先收到了它。”
“年年送的这个？”林砚清会意，“你是想知道她喜欢什么？”
“嗯。”桑榆说，“知道最喜欢的是什么就好。”
“好，”林砚清笑说，“明天告诉你。”
桑榆有些意外，“明天？”
“其实今天也可以知道，”林砚清说，“她在隔壁，我可以去邀请她过来玩会儿。上次伊一不在，也可以认识一下。”
“这么巧？”桑榆惊诧道。
“这里老板是我们朋友，她和朋友来玩儿，”他看了眼桑榆，似是无意他又提了一句，“枫哥好像也在。”
宛南就这么大，他们的圈子总是共通的。
只是已经有了答案就也没有理由再执着了，反复期待和失望的试探，挺没必要的。
“不用了。”她指了指白伊一，“不然一一误会我趁她不在找了别的小姐姐，可不好哄。”
“好。明天年年会到店里，我问了告诉你。”
桑榆不轻不重地“哦呦”了下，尾音没落就被制裁了。
桌上的手机突兀的振动了起来，她拿过看了看，“家里电话，我出去接一下，顺便透透气。”
出门时迎面一股凉意，桑榆顺手捞过了外套。
顾及着林砚清提及的隔壁，从其他包厢门口经过时，她都是小跑过去的。
她方向感本就不佳，又过度紧张，在此起彼伏的错乱歌声中听到了具有穿透性的两次类似嚎叫，才意识到自己在兜圈。
早知道就在房间卫生间里接了，老妈也不一定就能听出来她在外面。
转了好一会才找到电话室，拨了回去。
老妈没说什么特别的。问了问她吃饭没，吃的什么。明天几点的飞机，嘱咐她路上要注意安全，在外面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简单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每次和家里通话，桑榆都会有一种着急的感觉。不知道在赶什么，但好像就是很赶。反反复复总是这么几句话，像在匆忙地执行一种情感上的模式化流程。
若非大学时看过舍友和家人的沟通，她几乎很难想象，原来别人家可以每天和爸爸妈妈微信的同时，还可以聊上以小时为单位计时的通话，也没有什么不能讲的话题。
回包厢的路上，她不出意外的又迷了方向。
听着断续传出的音乐，看着高度雷同的设计，又好气又好笑。
正停在拐角跟自己较劲，转头看到两个人迎面走来。
不是吧，这都能碰上。
桑榆一秒没迟疑、转身就走。
拐了两次廊道后，身后的人还是追了上来。带着一丝浅淡的酒气，还有雨天泥泞湿气的味道。
“看到我跑什么？”江枫声音有些哑。
你能追我不能跑吗。
桑榆偏开了头，垂着眸子盯着地板，“谁跑了，迷路而已。”
江枫低笑了声，“那怎么不理我，都等不到回信。”
桑榆不由一愣，疑惑地看向了他，“什么等不到？”
大概因为饮了酒，江枫眼眶有些温润。和她对视几秒后，视线落向了她的手机。
桑榆解锁点开了微信，一小时前，有几条辰风发来的新消息。
“刚没注意。”她点进消息框，在屏幕上飞速点了几下，对着他晃了晃手机。“现在已经回了。”
口袋里传出不轻不重两声消息提示，江枫轻笑一声，“姐姐现在愿意看我了？”
桑榆眼睫很轻地颤了下，避开了他的直白目光，“别开我玩笑了，没事我先走了。”
“别走。”江枫抓住了她的袖角，语气有些挫败，“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桑榆笑说，“这不是好好的吗？”
身边陆续有人路过，江枫拉起了她的手腕，“跟我来。”
如果现在跑掉，迷路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简单思忖后，桑榆理智的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七扭八拐后，停在了一个空着的房间前。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走廊光透入。
江枫抬手按开了最暗的氛围灯，拉她进了包厢。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默然良久，江枫打破了沉静，“你在躲我吗？”
桑榆嘴唇张了张，偏开了头没有说话。
“姐姐，你理理我好不好？”江枫轻轻扯了下她袖口的衣服。
桑榆还是没有说话。
江枫又吐出了两个字，“沐沐。”
随着他的一声轻喃，记忆的闸门突然间打开，一些久远的回忆突然间涌现了出来。
高二开始，七中实行大小周制度。
大周周五放假，周日下午返校；小周周五放假，周六下午返校，周日全天排满自习课，一般会被任课教师拿来安排做小测。
本来是都习惯了，但偏偏桑榆最喜欢的乐队限定演唱会赶在了小周周日。
高中三年里，她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逃了那天下午的学科小考，问江枫借了iPad去看那场现场直播。
艺术教室里，桑榆一本正经的端坐在钢琴前，其实注意力都在乐谱架上的iPad上。
教室后面，江枫倚坐在窗栏上，一只腿平伸着，另一只腿散漫的屈膝在后。
校服拉链松松垮垮的落在两侧，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体恤。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操作着游戏。
几局游戏结束，江枫关了手机跳下窗台，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目光随意向前扫了一眼，很快又看了回去。
阳光穿过了玻璃窗，琴架前的人沐浴在光里，发丝里透着光。身体左摇右晃，小动作不断，背影里都透着放松。
在教室里，桑榆极少会有这些看起来生动的反应。
江枫一时兴起，走到了钢琴边。
许是太过入迷，端坐的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身边有人靠近。
江枫在钢琴边站了好一会，没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绕到了身后，轻轻拍了下桑榆的肩，沉声道：“这位同学你是哪班的？”
上一秒沉浸在演唱节拍的人一下绷直了身体。
桑榆的第一反应是完了。第二反应是江枫呢？
想到江枫，突然间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阳光中夹带着的属于雨后植物夹着泥土气息的清澈湿气。
“江枫！”
知道刚把人吓了一跳，江枫也没再继续演下去，伸手挑了她左耳的耳机线，笑的漫不经心：“听什么呢？这么入迷，我都站半天了。”
耳畔一侧是live现场的热烈欢呼，另一侧是少年清澈的嗓音。
心跳跟着鼓点，在喧嚣和宁静的极致顿感冲击下，桑榆的心挣脱了束缚，从他手里拿过了耳机戴了过去，“听听看。”
猝不及防间的视线相撞，江枫忘了收回目光里的玩味。
为了配合耳机线的长度，他微微俯着身，垂眸的视线落点是她微张着的嘴唇。
好像，接吻。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抬手摘了耳机递还给她，起身拉开了距离。
“很好听，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音乐吗。”
“这样是什么样？”
桑榆的情绪隐藏一向很好，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淡淡的，但江枫还是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细微小表情，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热烈、动感、很震撼”，他不紧不慢的说着：“让人想要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有点酷。”
桑榆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眼底逐渐浮现出笑意，“我也觉得。很酷，我很喜欢。”
江枫沉默了一会，靠上了琴架，状似无意的问说：“当时，我说榆很配你的时候，你想了什么？”
桑榆抬头看向了他，对视几秒移开了目光，声音平静，“榆木啊。”
“不是”，江枫定定的看着她，“我说配你，是桑榆非晚的桑榆配你，像傍晚，浓墨重彩但从容淡然。”
隐约飘来淡淡的一阵桂花香，窗外银杏树落叶纷飞。盖过了桑榆眼神中闪过的惊诧，也盖过了江枫的目光。
“落叶好漂亮。”
江枫转头望去，微风浮动、金黄树叶翩翩。
片刻后，他伸腿勾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交换一个秘密吧？”
“什么？”桑榆疑惑地转过了头。
“等你看完”，江枫冲着乐谱架扬了扬眉。
耳机里鼓点喧嚣，仿佛心跳的节奏。
江枫起身去到了后排，手机解锁后的页面是和林致的聊天框，消息记录时间是不久前他游戏结束。
林兄：听说江兄约了网咖顶包！但恕我眼拙，您人呢？
枫：临时有事，不去了，报我名字去玩就行。
林兄：江兄果然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