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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偕游

    待郭霁着了一身男装被梁武带出西苑时,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她偷偷着了男装,四处游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有个这样的“同伙”还是很稀奇的。

    何况这同伙还是她素来看不上的梁武,在今日之前,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竟被梁武窥知了秘密后,竟受了他的怂恿,敢于从春宴上逃出闲逛。

    梁武平日不学无术的,却是个好说客。使出百般解数向她形容其雍都城内城外以及西苑附近各处街市的种种热闹景象与有趣见闻来。这倒令她有些怀念其此前扮作男装,独自一人满大街溜达时悠然自在的情形来。

    如今她婶母黄氏与叔父尚未去陈留,她再跑出去就没那么方便。何况她从前也只在雍都城内的东西市和渭北逛过,别处并没去过。被梁武的花言巧语一勾,竟动了心,鬼使神差地随他跑出西苑来了。

    果然还是外面的天地令人畅快,不过是寻常的一条熙熙攘攘的街市就令她心底起了无边惬意。梁武瞧着她的样子,不由咧嘴笑起来,大约是笑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郭霁忙敛了快意神情,瞧了一眼略显宽松的长衫,又将手臂抬起,往宽大的袖子上嗅了嗅,一脸嫌弃道:“这是你的衣服?”

    梁武瞥了一眼那衣服,十分不屑地说:“嘁,那衣服穿你身上差不多,看起来定是个矮瘦子的。瞧我高大英俊的……”

    郭霁瞅着他的脸,有些着恼道:“什么?看起来?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就拿来了?”

    梁武不以为意道:“一件衣服罢了,放在贵公子们身上能值什么?没人追究。”

    郭霁声音不由声就高了:“我是为有没有人追究?你也不问问是什么臭男人穿过的就拿来给我穿?”

    梁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呵呵笑道:“哎哟,今日能到西苑的全都是身份高贵的公子们,你还嫌弃了?”

    “贵公子们怎么了?我没见过……”

    梁武忽然伸手捂住她嘴,道:“霁娘子你能不能小点声?你穿着男子衣服,却是这样又尖又细的声音,你没看见好几个人看你吗?还这么大声喊。”

    郭霁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愁眉苦脸道:“梁武,我就不该信你的。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梁武瞧着她那样子,不禁乐了,道:“别呀,实话告诉你吧。今日这些贵公子们为了得个美貌娇娘青睐,一个个全都是新作的行头。这件衣服,一看就是一水都没入过,全新的。”

    郭霁半信半疑的,又瞧了瞧,似乎真是新的,便暂时消了心中疑虑。想起梁武提及男子们为了今日也精心置办衣物,便眉开眼笑道:“原来你们男的也这样啊,让我看看你这直裾袍服是不是也是新裁的?哟还是蜀锦的呢,好贵气呀。再让我瞧瞧你脸上是不是也涂了脂粉?”

    梁武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慌忙躲开她径直探上脸来的如水目光:“去去去!哪有你这样的世家女子?全没一点淑女仪德。”

    郭霁听了倒是退了两步,然后甩了甩宽宽袍袖,装模作样地向他作了一揖,笑道:“梁公子你弄错了吧,仆乃货真价实的高门子弟,适才在西苑还曾迷倒了一片世家贵女。”

    梁武也忍不住笑,又与她施施然在街上逛游起来,一边问道:“如果我说你身上这衣衫是从韩懿那偷来的,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郭霁正逛得兴起,见他这样问,将手中那件木雕的虎头放下,若有所思的瞧着他:“你真从韩懿那偷来的?那敢情好。”

    “美得你不轻!”梁武戏谑地瞧着她:“韩侯的衣服还轮不到你偷,有人把守的,不然那些女子们早下手了。”

    郭霁便故意叹道:“可惜了。”

    梁武就叹起气来:“果然天下女子都难过韩郎关啊。”

    郭霁见他说得颇有些失落,就想着逗逗他,便蹙眉道:“谁说不是呢?人都道‘不见韩郎,忧心如醉;一见韩郎,我心伤悲;思君念君,肠断九回’。我如今算是领教了。”

    梁武见她一副捧心西子的样子,睨了他一眼道:“你还能领教这些个?说来我听听。”

    郭霁有心逗他,便道:“那我便形容给你听听,天下女子皆爱韩郎之色,见了也泣涕涟涟,不见又黯然神伤。只觉天地无味,生有何欢。惆怅起来,若颠若狂;心痛起来,心如刀割。”

    “看你们这些女人!”梁武颇为不屑道。

    “我们女人又如何?难道你们男人不是这样?”郭霁冷笑道:“见了美人就和苍蝇盯着有缝的蛋、蜜蜂见了蜜一样的,难道不是你们?”

    梁武本来就是逗她,此时又见她这口吻,就笑道:“你说得还真有道理,怪不得我见了你就和苍蝇似的呢。”

    郭霁起初有些不明白,想着是不是夸自己是美人呢,呆了一呆才知道他又是戏弄自己,便板起面孔道:“你本就是苍蝇,与见了谁无关。”

    梁武笑得愉悦,便拈起路边,拈起两块白茧饴糖糕,随手付了钱,将糕递在她手上,道:“你且吃了这糕自然就知道比韩懿还甜了。”

    郭霁见了吃的便不再记仇,也不理会他借着韩懿笑话人,满心愉悦地接了,然而用手拿着那糕,竟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不要说她出身于最尊贵的名门望族,便是一般的寒门家也并无当街而食的女子。在街市上便进食,她确实张不开口。只得一直拿在手里,眼睁睁看着梁武一口一口地吃得美滋滋的。

    梁武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大嚼,还一边说着:“这家的白茧饴糖糕可是百年前传下来的,你瞧这糕绵软劲糯、色如白瓷,初入口只觉其香滑柔韧,嚼一嚼却又入口即化,待到咽尽,余香满口,绕梁三日。你不尝一尝,实在可惜。”

    郭霁到底不能当街而食,便道:“不过是个糕罢了,什么稀罕的?也就是你,哪里来的乡佬儿,食个糕也高兴成这样。怪道他们说……”

    见她说到这里忽然就猛地打住了,他原本兴高采烈的,此时却收敛了笑意,转过目光瞧着她的脸。

    他似若无意地接下话去,道:“怪道他们说,果然是个六郡武人出身的,没见过世面,对吗?”

    郭霁听他这样说,忽然有些后悔,他虽是个玩世不恭的,然对于这种事未必能做到毫不在乎吧。

    她顿觉心下愧疚,便柔声道:“我可没那么说,是你误解了。”

    梁武却又是一副满不在乎一副全不在的面孔,道:“说了便说了,那有什么?别人说我都不在意,何况是你。”

    郭霁听了,心里有些茫然,既为他明明心里在意却故作洒脱的样子而心中恻然。也因为那句“何况是你”——不知为何他会这样说,难道在他心里,她与别人是不同的?

    “梁武……”郭霁忽然抬头望着他道:“你虽然算不上君子,可也并非如你平日所为那般顽劣不堪。你为何故意让世人误解你?”

    梁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忽闻前方人声轰动。二人往前一看,只见前面街口上密密匝匝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且男女老幼、长袍短褐皆有。

    梁武立时弃了适才之事,兴致勃勃道:“阿兕,你运气好得很啊。今日这街上有角抵戏呢。”

    郭霁听见他叫她的乳名,不由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有角抵戏啊!”梁武说罢便拉着她上前去。

    其实郭霁是想问他为何知道她的乳名,然而却被拉着,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向前跑,到了却发现人群太密,根本挤不进去。

    “罢了,角抵戏每年都能看上两三回,也不过如此。”郭霁拉了拉还在往里挤的梁武。

    梁武头上纀巾都要被挤散了,一身华丽蜀锦裁制的直裾深衣也揉搓的皱了起来,见她拉着他的袖口说要离开,便道:“你看的那算什么看角抵戏,不过是端坐家中看台上演些精心备好的高絙踏绳、鱼龙曼延、东海黄公这样的俗套。”

    “不都是这些吗?又是吞刀又是履火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同?”

    梁武却道:“所演虽无二致,然街头看来却别有趣味。”

    他说罢便向四周察看一番,见街对面人家门前却有一颗高大粗壮的桑树,便拉她到了树下。托着她上了树,自己也相当麻利地嗖嗖窜上去。二人垂足坐在横枝上,果真将被围在小小核心的角抵戏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那日的角抵戏并没有郭家自请的有名的百戏俳优们演得好,可是郭霁瞧着那挨挨挤挤、密不透风的人群却忽然觉得梁武说的是对的,那粗疏而漏洞百出的角抵百戏,果真比名角色们在郭府精心、卖力的表演有趣得多。

    那在最密实拥挤的人群中也总有法子穿梭往来,兜售物品的贩夫走卒;那因为一点点噱头就兴高采烈笑得全然不顾妆容的男男女女;那不过用一株钱便换来的一篮新摘时卉与时令果点;那将整篮花果时点交到心上人手中而憨憨傻笑着的市井男子;那接过心上人递来的篮子虽百般含羞却笑容明媚的女子;那拿了面人儿骑在父亲肩上,为正脚踩火龙展示双足完好时却忽被烫的跳脚、踏着绳索当空而舞时不小心一个趔趄的蹩脚表演而一时吃惊、一时乐得手舞足蹈的孩童;那因这难得的放纵欢愉而终于放松了钱袋子,狠狠心为自己添置了一支荆钗又是欢喜又是心疼的平民妇人……

    这些,全都令郭霁说不出的耳目一新,却又说不出的百般温暖。

    “你日日流连市井,常能得世间诸般乐趣对吗?”郭霁问。

    “那是自然。”梁武答道。

    “你就是因为这个常常逃离太学的吗?”

    “也不是,实在是看不惯那些无聊的世家子们。在城中太学固然看不惯,到了渭北学宫还是一个样。”

    “那你可曾想过将来该如何?”

    “还能如何?”梁武耸了耸肩膀,很有些放浪形骸似的:“反正就这么有一时乐一时,大不了雍都混不下去了就回云中去,也缺不了吃缺不了喝的。”

    “那你没想过你们梁家总要男子撑门立户、光耀门楣才是呀。”

    “反正家里那么多兄弟,也不差我这一个。我阿兄就不用说了,不但我父亲倚重他,就连母亲都常常要说‘我样样不差什么,怎么你就样样比不上仲郎呢’。就是我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弟,还有几个庶兄弟也比我上进。”

    郭霁听了不禁默然,她家中兄弟中除了郭菀的庶兄郭呈外,是个个都愿建功立业。就算是同样不乐意去太学的郭令颐,也并非不学无术,他不过才十三岁就已经精通经史。他之所以不愿去太学,并不是看不惯,也不是不愿受拘管,实在是因为这些年的太学已经今非昔比,其实早就学不到什么东西了。许多有门路的子弟,都不过是去太学点个卯,他们真正师从的是朝中素有威望而又手握察举权力的三公九卿们。便是地方郡县的儒生,也只以媚附地方长官来博得个举荐机会。

    放眼雍都,就是其他人家的子侄,无论贤愚,也都没有不愿早日入仕途博功名的。像梁武这样的,还真少见。

    少见的倒不是他那副懒散的纨绔样,豪门子弟中固然有以家族兴盛为己任的,更不缺百无一用、为非作歹的惫懒膏梁,甚至有些仗着家中势力横行乡里、鱼肉弱小、作奸犯科的。

    梁武其实和他们也截然不同,他是不一样的,既不同于她曾经见过的栋梁大器们,也不同于真正的豪横子弟。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又想不出。

    郭霁心思联翩,梁武却浑然不觉,兴致满满的看了会角抵戏,后来又说没意思,说要请她去此间肴馔醇酒滋味最佳的食肆中大吃了一顿。

    “若论酒,还是城中东市上林春的最好,可是肴馔却要数西市姚家的汤饼、徐氏的醋芹。但是要说胡饼,若论滋味醇厚地道,唯有胡商云集的庆义坊数第一。不过要说玩嘛,城中自然是延庆坊,城外就数渭北了。”

    郭霁心思一动,似若无意地问道:“延庆坊是做什么的?”

    梁武一边吃着满满夹着肉臊子、一咬一口肉油的胡饼,一边道:“这你都不知道,是乐户所居啊。”

    郭霁低着头,舀了一匙肉羹,低声道:“乐户不是为宫中的宴饮奏乐的歌舞伎吗?他们所居会有什么可玩的?”

    梁武怔了一怔,忽想起她是个未出闺阁的女子,便道:“你一个闺中贵女,问这个干嘛?”

    “问问怎么了?你不知道就明说,何必这样推脱?”郭霁其实从他的话中也隐隐觉得大概是有些不好的,然此时却又故作自然,既是要激他,也是生怕他笑话她打听这个。

    梁武本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便道:“你若是真心求教,可别用什么‘激将’那一套。老老实实地问,我自然知无不言。”

    郭霁垂着的目光向他脸上一飘,声如蚊蚋:“知无不言是你的事情,我并没激将。”

    梁武先是笑,笑够了才道:“我以为你们这些良家贵女总是非礼勿听,没想到也和我们男的差不多嘛。”

    郭霁恼了,道:“不说就算了,怎么还戏弄人呢?难道就许你们胡作非为,不许我们广博见闻了?”

    这算哪门子广博见闻,然而梁武只在心里腹诽罢了,脸上却一片和悦,瞧了瞧四周,低声道:“那些乐户,为了日子好过些,男的就结交权贵。女的嘛,凡是有些姿色的都有相好的。而且姿色上乘的,不乏朝中高官往来。”

    郭霁顿时不说话了,忙搛了一片烤肉认真吃起来。

    谁知梁武却益发说上了瘾,饶有兴趣地说个没完:“其实就良家贵女们今日看见韩懿那份痴迷样子,比起延庆坊的根本不算什么。我听说有次韩懿去延庆坊有应酬之事,被延庆坊的乐伎甚至还有杂住在里面的良家民女给堵住了,外衫都被扯了去。还有几个拉着他袖子不放,他挣扎着要走,竟被撕烂了衣袖。到底是跟着他的家奴好身手,硬是挤了进去,才把他捞出来。”

    郭霁便压低声音问道:“像韩侯那样的,也在庆义坊有……有……相好的女子?”

    梁武摇头道:“我觉得没有,韩懿那人虽风流,却挑剔。再说他那样的,女人恨不得往身上贴,他什么样的得不到?若是听曲观舞的,家中自然蓄养私伎,虽然比不上宫廷乐伎那样技艺高超,可说到底也不差,他还真犯不上。只是认得几个出名的乐伎,方便与权贵公子们结交恐怕是有的。”

    郭霁犹豫了一会,才道:“那你去过吗?”

    梁武正端起碗来饮肉羹,差点被她这话给呛到,随即把目光往她脸上一溜,本想借了这机会使劲地嘲笑她一番的,却见她被看得有些羞涩,便咽下了一肚子打趣的话,忙着自我表白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韩懿都看不上的,我能稀罕?”

    郭霁听了心里却莫名的舒畅,笑道:“梁武,你为什么总是和韩侯比啊?你不怕惨败伤心吗?”

    梁武道:“我偏要和他比,也未必就人人都欢喜他那样的。”

    郭霁被他气笑了:“未必人人都欢喜他,难道会欢喜你?”

    梁武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至少,你就知道某人未必喜欢他那样的,不是吗?”

    梁武虽没点明“某人”谓谁,郭霁却心领神会,随口接了一句:“你又不是某人,怎么就知道不欢喜他那样的呢。”

    梁武眯眼笑,一副笃定的神气,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二人你来我往,竟如庄子与惠子于壕上之辩。如此竟觉言谈大合,吃得也更尽兴。

    郭霁忽想起一事:“咱们出来这么久,不会被察觉吧。”

    “放心,还早呢。”梁武胸有成竹道:“他们又要演武,一会还要歌舞,我们吃完了再逛会,他们才到飧时呢。”

    郭霁这才放了心,踏踏实实地吃了一顿饱饭。那梁武果真在飧时之前带着他混进了西苑。

    原来他竟和中尉手下的那帮将吏是很熟的,他们不过象征性地问了几句,就一口一个“梁四公子”的,和梁武开了两句玩笑,随后就将他们放进去了。

    那时候的梁武虽仍是有几分纨绔,却忽然变得深谙人心似的,将负责守卫的中尉卫士们捧得乐滋滋的。

    若是郎卫和卫尉,他这样做不出奇。可是今日在西苑,守西苑宫门的却是执金吾手下的中尉。

    如今的中尉已经不比从前,地位下降不少,沦为了帝王出行的外围仪仗——连近天子身的近卫仪仗都被郎卫取代。

    曾经的中尉,巡檄京都、掌控武库、统帅禁军北军五校,是与负责守宫门的卫尉以及殿中值宿的郎卫分庭抗礼的一支力量。如今北军五校直接隶属天子,平日由北军中候来代为监军,中尉的掌军之权自然没有了。而巡檄京城的职责,却被弱化为只由执金吾率领被排挤在郎卫和卫尉之外的二百人来执行,不过装装样子罢了。倒是武库仍旧由中尉属下的武库令掌管,算是唯一的实权了。

    中尉的掌官虽然仍是品秩上能与九卿相比拟的两千石大员,其实是个闲差罢了。所辖的几个京辅都尉和武库令等也都是些不得意的。就更别提手底下那二百多个低等卫士了。

    像梁家这等在郎卫和卫尉都有高等掌官的人家大约是不屑于同他们结交的,但梁武竟能与之打成一片,到底令郭霁有些刮目相看了。

    二人回来时,众人正纷纷到进食用餐的殿堂中赶去。

    郭霁自然悄悄换回了梁武命人帮着烘干的女服,又简单地挽起了发髻,这才向北苑“明华堂”行去——此时女眷早已移步明华堂,而男子皆去了“凌云阁”,各自都边赏歌舞边等着用飧食。

    她已到明华堂门前了,却闻梁武在身后道:“等霁娘子何时有闲暇,我定请你游遍雍都和渭北,带你尝遍雍都佳肴。”

    郭霁不由驻足回望,笑容灿烂:“好啊。”

    说罢便转身疾步,瞬间进了明华堂,再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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