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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调解

    汽车爬上一座山坡,山坡上一座大楼楼顶上赫然亮着“五零二医院”字样的大霓虹灯招牌。

    文宇航把车开进大院,停到停车位上,拉上手刹,熄了火,拨通电话。

    文宇航:喂,杨明威的父亲吗,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你在哪里?

    电话里杨明威的父亲:哦,我马上出来。

    文宇航挂了电话,回头对袁婷叮嘱道:你就在车里,别下车啊,听话!

    袁婷担心地看着文宇航:……

    文宇航看出来,笑了笑:没什么的,不会有事的,只是怕万一,听话,就在车里等我——(猛地想起来)哎呀,我笨了,早知道刚才就该拐个弯,直接送你回出租屋就好了,哎呀,我笨死了,没想起来!

    袁婷嘟起嘴,使劲摇头说:不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哦……

    文宇航说:真没事的,放心。

    文宇航抬头透过车子前挡风玻璃,看见杨明威的父亲从医院大门迎出来,也就走下车去。

    杨明威的父亲招呼道:文老师。

    文宇航:你好。

    文宇航伸手出去,两人握了握手,文宇航注意看了看杨明威父亲的表情,似乎没有电话里的那股狂躁劲儿了。

    文宇航关切地问:杨明威现在咋样了?

    杨明威的父亲说:正在处理,真的打得有点凶哦,文老师!

    文宇航点点头:走,看看去。

    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走廊。

    这所医院是部队医院,地处城郊,相对城里较偏,白天来的多是本系统的病员和附近的居民,就诊量也不是很高。因为离北海双语实验学校较近,只要学校一打120,救护车一般就把伤病员接到这里来了。医院的建筑物也有些年头了,墙壁不免斑驳了些,地面瓷砖陈旧,显得不咋洁净,屋里充斥着各种消杀液酒精的混合刺鼻的气味儿。时间晚了,看不见一个医护人员,

    进大门左手边的诊疗室里,胖乎乎的杨明威蜷坐在一张旧轮椅上,胖乎乎的脸上呈现出标准的鼻青脸肿的状貌:鼻子里塞满了血迹斑斑的棉球,浓浊殷红的鼻血似乎还没有完全被止住,还尝试透过棉球蠢蠢欲流;嘴唇可怕得红肿着,肿得有足有两张香肠嘴叠加起来那么厚;额头上,眼眶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活像初学绘画的小学生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直接扣在了邻桌小伙伴脸上一样。杨明威目光呆滞,可能痛感犹在,60分钟前突遭重创的惊魂和迷茫应该尚未散去,他的嘴唇在失禁般蠕动、抽搐着,浑身发冷似的也在寒颤着,微微缩着抖着。

    文宇航事先虽有心理准备,可到了眼跟前,还是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叫道:哎呀,怎么打成这样子!

    杨明威的母亲,一个矮胖的家庭妇女就站在儿子身边,从来都是那么心疼溺爱自己的胖儿子,本来刚刚从巨大的痛惜与愤怒中暂缓过来,现在被文宇航这么一叫唤,心又像被刀刺了一样钻心痛起来。

    她尖着嗓子大声嚷嚷道:文老师,你可都看到了哈,我们儿子被打成这个样子,那要下多大的狠劲啊,下手也太黑了吧,心口子也太狠了吧,简直是在往死里打我们儿子啊,这也太不叫话了吧!今天他们大人要是说不衬投,我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明威的父亲应和道:就是,太不像话了!大家都还是同学呢!

    但男人的口气明显不如女人来得那么高亢激越,文宇航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稍稍有了点数儿。

    文宇航凑过去,扶着杨明威肉墩墩的膀子,关切地问:杨明威,还认得我吗?我是文老师。

    杨明威呆滞地看着文宇航,浑浊的眼珠都没动。

    文宇航问:怎么样,还痛吗,现在哪里痛啊?

    杨明威的父亲在旁边叹口气道:鼻子和嘴唇缝了七针。

    文宇航吃一吓,直起身:啊,那么严重啊!

    杨明威的母亲悲愤地叫道:文老师,我们杨明威这次被整惨了啊,太可恶了,他们心口子也太黑了吧!你看看,我的儿子被他们打得好惨啊!真是往死了整我们啊!亏他们真下的去手!太可恶了!

    文宇航此时既要表达对伤者的同情,同时也不能忘掉自己是作为仲裁者,调解者应该保持必要的公正。

    文宇航慢慢道:的确,这次苟鹏程下手太重了,杨明威确实受苦了,要抓紧时间治疗啊,现在好点了没有,还痛不痛?

    杨明威的父亲看着儿子说:医生说主要是外伤,缝了针,止了血,痛肯定要痛几天了,尤其是今天晚上,实在忍不住就吃点止痛片,那有啥办法呢?

    文宇航点点头,看着杨明威沉思地说:那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唉,又要耽误一段时间的学习了,真是的。

    杨明威的父亲作无奈状:那也只好耽误了。

    文宇航对他说:事情来得突然,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等杨明威好了,返校后,老师会抽空给他补补课的,杨明威自己最好主动到各科老师那里,请老师给自己补一下这段时间缺的功课。

    杨明威的父亲点点头,虽然他和文宇航都知道,指望杨明威能如此主动地去找老师补课,就像希望公鸡下蛋母鸡打鸣一样难。

    文宇航转头对木鸡一样的杨明威:杨明威,你今天确实受了很重的伤,吃了很大的亏了,文老师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慰问。刚才你父亲也说了,大家都是同学,为什么苟鹏程今天会对你下如此狠手呢?咱们说句要不得的话,就算大家要打架,论块头,论力气这些硬件,苟鹏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再论平时的表现,苟鹏程向来胆小,就我对他的了解,他一般是不会主动去惹哪个的,今天到底是咋回事呀?

    杨明威依旧没开腔,他的父母也没吭气,大家都是明白人,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自家清楚着呢。

    文宇航看看杨明威的父母继续说:什么事情都有个原因。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及时给杨明威治疗,尽快减轻他的伤痛,尽快痊愈,尽快能返校学习,不要耽误太多的功课了,这都是老师和家长,包括苟鹏程的家长必须配合协调着去做的事。然而,事情既然出了,那我们就都要平心静气地来思考一下,出了事不可怕,关键是我们要找到发生这种事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找到了原因,大家就要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来论谁是谁非。是谁的问题,谁就要勇于承认,勇于担当。不是简单追究谁的过错那么简单,关键是让双方都能从中吸取教训,受到启发,都到教育,才可以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毕竟双方都是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人生之路还长得很,收获人生经验是必不可少的。

    杨明威的父亲默默点点头,他的家属翻了个白眼儿,没吭气。

    文宇航:初一开学,我们班建班之初,我就在全班同学面前表过态,(转脸对杨明威的父母)也在家长会上说过——全班五十几个同学,我和大家都是初次相遇,与各位家长以前也素不相识,并无交际,我带班的原则是:一碗水端平,尽最大的努力去展示公平公正,不会因为谁的成绩好就迁就他的问题,也不得因为谁的成绩不理想就无视他的优点。如今带了你们快三年了,我相信我基本上做到了我对你们的承诺,所以今天晚上这件事,如果你们都还信得过文老师,那我就站在一个班主任老师的角度来评判一下,大家如有不同意见,我们可以再探讨——

    杨明威的父亲点头表示认可。

    文宇航说:我认为,虽然杨明威是今晚最大的受伤者,受害者,承受了最多的痛苦,值得我们深切地同情和关切。但是,今天这场本可以避免发生的冲突也好,灾难也好,引起者,据我了解,导火线恰恰就是你自己。

    杨明威的父亲没吭气,杨明威的妈想说点啥,似乎也无法辩驳这一点,欲言又止。

    杨明威的父亲忽然回头向身后望去,文宇航诧异地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袁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几个人的身后,看看文宇航,不免有点怯生生的。

    杨明威的父亲看看袁婷,回头狐疑地看看文宇航。

    文宇航:……哦,哦,这位是,我们班的……副班主任,袁老师。

    杨明威的父亲客气地向袁婷客气地点点头,同时向边上稍微挪动了一下,算是给袁婷让了让位置。他的家属则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婷,翻了翻眼珠子,并没吭气。

    文宇航看了一眼袁婷:……

    他回过头,对杨明威和他的父母继续说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杨明威通过今天这件事,真的需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平时确实任性了点儿,对待同学,不管你自己喜不喜欢他,他只要没有触及你的根本利益,你就不能去故意惹人家,更不能欺负人家。都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今天有能力欺负一个比你弱小的人,那么明天也有可能会遇到一个比你更强大的对手来欺负你,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人都要学会换位思考,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青少年,每个人都有自尊,都有脸面,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老是伤人家的面子,把人逼急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今天论动手,肯定是苟鹏程不对,下手太狠,伤人太重,我们肯定要批评教育他。但你能否认,这不都是你杨明威平日里把人家逼成这样子的吗?

    杨明威的父亲呆呆地看着儿子:……

    文宇航继续道:包括你在内,我们都比较了解苟鹏程,他平时是那种欺负人的人吗?一段时间来,你老是盯着人家苟鹏程,老去惹人家,甚至可以说是欺负人家。我先是提醒,后来警告过你几次了,你也给我表过态,不再去招惹苟鹏程了。但你说话不算话——苟鹏程一直都在忍你,人家忍了一次,两次,你也就应该算了嘛,适可而止了。他忍耐,并不等于他没有能力反击你,你就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还不及时收手,结果呢,苟鹏程来了一个总爆发,最终受伤害的还不是你自己吗?

    杨明威的父亲没吭气:……

    他母亲却嚷嚷了起来:我们杨明威在家,一直都是是老实听话的娃娃,哪个可以证明他平时欺负了苟鹏程啦?

    文宇航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她,说:杨明威的妈妈,我虽说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但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人格担保,我刚才也说了,我带学生向来都是主张一碗水端平的,绝不会诬陷哪一个同学,我也没必要诬陷哪个。我做过调查,杨明威和苟鹏程的矛盾最早怎么起来的,就是为了寝室里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苟鹏程不太爱干净啊,鞋子袜子没有洗啊,又是不小心踩了杨明威新买的名牌运动鞋了,就这些事,你说说看,这些都是事儿吗,多大点事啊。杨明威是来告过状,我是处理过,调解的,找过杨明威和苟鹏程,帮他们化解矛盾,对双方都提出了要求,也批评了苟鹏程,要他注意在集体生活中的个人卫生问题,也叫杨明威大气一点——这你真可以问你儿子。但事后杨明威小心眼,记仇,继续惹苟鹏程,这种事杨明威他们同寝室的同学,还有包括和杨明威玩的好的那几个同学,吴玉虎,李泽林,曾明强他们,都可以证明;生活老师也可以证明。我也单独找过杨明威说过的,叫他不要老和苟鹏程过不去,为了一点小事,心胸要开阔些,要与人为善。你可以问问杨明威,我和他说起过这事儿没有?

    大家都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杨明威,但杨明威似乎依旧没有从伤痛醒过来的意思,蜷在轮椅里没有任何反应。

    杨明威的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杨明威的父亲说:文老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相信文老师的。今天这个事还要麻烦文老师,为我们杨明威做主。

    文宇航摊开手说:我真的没必要偏向哪一个,不管是杨明威,还是苟鹏程,都是我的学生。我们大人作为成年人,站在真正爱护自己的娃娃,和着眼自己娃娃的未来发展的角度,就现在发生了矛盾冲突,我们一定要客观看待,要主动反思自我,各自认各自的账,是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找出来,认识到位,接受教训,类似错误,以后不犯了,那就是改正了,以后这些孩子在将来,才不会再有吃亏上当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现在都还这么年轻,甚至可以说都还没有踏上人生之路呢,还没有走进社会,提前在小时候吃点亏,吸取了教训,将来走进社会,路才走得更稳,更踏实。

    这时,文宇航的手机响起了,文宇航咽了口口水,看了看屏幕,应该是苟鹏程的父母他们到了。

    文宇航接通电话:喂,苟鹏程的父亲吗?哦,你们到了啊?你直接从大门进来吧,进来就看得见这边儿的急诊室。

    几个人都扭头看向走廊尽头,大门入口处。

    苟鹏程的父亲身穿便装,和苟鹏程的母亲匆匆而入。平时文宇航与苟鹏程的母亲见过几次面,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这是一个40多岁左右,高个子的民警。

    文宇航迈出门诊治疗室来,向他们扬了扬手。

    苟鹏程的父母:你好,文老师。

    文宇航点点头,和苟鹏程的父亲握了握手:你好。

    文宇航又向苟鹏程的母亲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给他们两口子让了让位置,露出了停在治疗室门口,坐在轮椅上的杨明威。

    苟鹏程的父母看见轮椅上的杨明威,苟母不觉显出惊讶的神情;毕竟经历过许多大场面了,苟鹏程的父亲就显得淡定得多。

    苟鹏程的父亲语带关切,遗憾地说:哎呀,小杨,伤得真不轻啊,受苦了,受苦了。

    杨明威的妈马上气愤地嚷嚷道:你们儿子也太凶了吧,下手也太狠了吧,你们瞧瞧,把我们儿子打成啥子样子?!

    苟鹏程的父亲说:是,我儿子下手是狠了点,但我儿子还被你们吓到起了呢,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人都跟傻了一样,问他啥子都不吭气。

    文宇航诧异地问苟鹏程的父亲:你们没有接到苟鹏程吗?

    苟鹏程的母亲赶紧插话说:接到了,接到了,他在外面,车子上坐着呢。

    杨明威的父亲提高了嗓门儿:我儿子现在人就摆在这里,你们自家好好看看,看看他的嘴巴,再看看他的鼻子,朋友,缝了七大七针哦,这都是你们苟鹏程打的。哦,他打了人,他自家倒吓到起了,他成了受害者了,这是啥子道理哦?

    苟鹏程的父亲不甘示弱:我承认,你儿子这个样子,是我们苟鹏程一时冲动,动手打的。那我就要问你,到底是哪个逼得我儿子动手的呢?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从小到大,小狗小猫都舍不得去踢一脚踩一脚的,到底是哪一个把他憋成这个样子的呢?还不是你们杨明威,天天扭着欺负我们苟鹏程,他都回来给我说了好几次。但作为家长呢,我们都是从正面教育儿子,说都是同学,同学之间多谦让。结果你们杨明威是得寸进尺,非要扭着欺负我们儿子,跟他过不去。他妈妈为这事也找过文老师,我也问了我儿子,文老师都出面做了好几次两个人的工作。我就搞不懂了,我儿子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过,到底哪里惹到你们杨明威了,非要不依不饶的,未必这个学校是你们家开的吗?每个人要让着他嘛!

    杨明威的妈尖着嗓子道:我儿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我儿子啥时候欺负你们儿子了?完全是乱说,我们杨明威从幼儿园起就是个乖娃儿,我们从小就教育他。不许在外面打架,你非说你儿子是乖娃儿,那今天明明是你儿子先动手打了我们杨明威,还打得这么凶,你们今天必须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苟鹏程的妈加入战团:班上那么多同学都可以作证,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到底是哪个平时有事没事,老是来欺负我们苟鹏程的!

    杨明威的父亲缓了缓口气,说:同学之间有小矛盾,小摩擦,都是很正常的嘛,哪里说得上什么欺负不欺负,就为了一点点小事,非要打到这样血骨淋当的吗?

    苟鹏程的父亲说:咱们都是成年人,自家的儿子,自家最清楚。文老师,我们苟鹏程成绩是差了点儿,但他从小真的就不是那种打架惹事的娃儿。我就从来没见过他赌气发狠成这个样份儿,那肯定是有人真把他给憋惨了,快把人憋疯了,他才这么干的。

    杨明威的父亲刚要反驳,文宇航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说:杨明威的家长,苟鹏程的家长,大家都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杨明威的妈还要不依不饶的开腔发言,她老公不耐烦地说:哎呀,大晚上的了,吵也没有用,现在听文老师的!

    杨明威的妈这才住了嘴。

    文宇航顿了顿,说:请双方的家长都冷静一下,都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首先咱们今晚此时此刻聚在一起,肯定不是来吵架的,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对不对?问题解决得好,两个孩子都受益,问题解决得不好,两个娃娃今后的发展都要受影响。我相信,双方的家长都是希望自己孩子好的,对不对?

    四个家长都不吭气了。

    文宇航看看他们,继续说道:现在孩子之间出了问题不可怕,只要我们当事的双方,特别是当家长的,都要冷静客观,站在教育自家孩子的立场上,我们一起来剖析一下事情中间的是非曲直,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多反思自己。刚才有家长也说了,孩子们都正值青春期,血气方刚,年龄也摆在那里,都是不成熟,不理智的阶段,都不具备处理矛盾和解决矛盾的能力。而我们老师和家长都是成年人,应该表现得比孩子们更理智,更成熟。问题都已经出了,矛盾已经产生了,现在这种局面是我们,包括苟鹏程的父母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味地相互指责,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今天这件事,不幸中也有万幸,万幸什么呢?杨明威伤势虽重,但基本上都是外伤,是不是?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等杨明威的伤养好了,他必然要回到学校,回到班上继续学习;苟鹏程这次在矛盾冲突中,心理上也肯定受到了相当大地冲击,毕竟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也需要进行调整,必要的话,也可以请心理医生进行专业的心理干预,但他最终也肯定是要回到学校,回到班上继续学习,对不对?也就是说,翻过今天晚上,到了明天,生活依旧,太阳照常升起。

    双方家长没吭气,但杨明威的父亲和苟鹏程的父母都点头响应,杨明威的母亲则翻了个白眼。

    文宇航继续说:生活既然还要继续,孩子们还要继续成长学习,所以矛盾就一定要解决,产生问题的原因,也一定要找到,让当事的两个小年轻一定要从中吸取教训。怎么吸取教训呢?我一向教育学生:一旦出了问题,多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不当之处。一个人只要有这种态度,那他就一定是个有上进心,顶聪明的人,他必将会从一次次挫折中吸取正面的经验充实自己,从而不断提升自己的认知水平,从而不断地让自己变得睿智和强大。各位家长,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孩子为人处世的水平永远停留在小学,初中这个阶段吧。人生不就是在一次次挫折中站起来,不断前行的吗?杨明威的爸爸,苟鹏程的爸爸,你们都是事业有成的人,都是国家公务员,执法部门里的佼佼者,你们自己的经历不就是不断克服困难,不断进步的最好的例证吗?我们曾经布置过一个作业,叫孩子们回家采访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请他们谈谈自己人生中的得与失,那他们两个回家做过这个作业吗?

    两对夫妻相互看看,尴尬地都没吭气,杨父看看文宇航,苦笑地摇摇头。

    文宇航笑道:那肯定是没有完成好这个家庭作业啊,回头要让他们补起——今晚这个事,我作为班主任老师,站在两个同学的教育者的角度,结合我自己的观察了解,以及听取周围同学和生活老师的反映,对这件事有一个基本的评判和认定。我刚才已经和杨明威的父母沟通过了,现在也再强调一下,我尽最大的努力保持客观公正,希望得到双方家长的理解和支持。我们大家一起,都心平气和地站在孩子们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处理好这件事。其实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多复杂,属于两个男同学之间的矛盾,只不过激化了,造成了一方的伤害事件。一个巴掌拍不响,杨明威是直接受害人,但矛盾最早也是最直接的导火线,恰恰就是杨明威本人。

    杨明威的母亲还要反驳,文宇航挥手制止住了她,说:杨明威的妈妈,虽然说你是生他养他的妈妈,但这二年来你必须要承认:你儿子一年里有十个月在学校,跟老师,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吧?

    杨明威的母亲无奈地:……

    文宇航接着说:所以我才有资格说这个话,我不晓得他小时候幼儿园里是怎么表现的,也不没兴趣去打听他小学是怎么表现的,但至少到了初中阶段,到了我班上来之后,据我观察,杨明威就是一个争强好胜,精力旺盛,而且有点自由散漫的学生,包括上个礼拜三中午,他还私自翻墙出去打游戏,我把杨明威的爸爸请到学校,我们两个找了他一中午。

    杨明威的父亲尴尬地点点头。

    文宇航看看苟鹏程的父母,接着说:而苟鹏程呢,平时就是胆小,甚至有点懦弱,在学习中,体育锻炼中也是怕苦怕累。但至少有一点,他真的不会主动去惹是生非的,这个我可以做保证。这次的确是苟鹏程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出了问题没有主动联系老师,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重伤了杨明威,这个是事实。所以双方孩子都需要反思,需要反思的问题是,一杨明威要学会包容,不能任性,要学会自律,要有纪律观念,不能事事以自我为中心,更不能有一颗欺软怕硬的心。欺软怕硬,这不是一个男人汉该有的做派。杨明威长得是又高又壮,在外形上已经很像一个男子汉的样子了,但却不懂得,真正的男子汉那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像我们学过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面的鲁达一样,梆硬的拳头是专打欺男霸女的恶棍的,路见不平,敢于出手,伸张正义。一个人要学会尊重别人,同时一定要通过这次教训,在脑子里树立一个基本的概念,那就是凡事都要给别人留点余地,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把人家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了,那也就是人家绝地反击的时候了。要相信,每个人都有一双手,天底下没几个人是愿意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记住这一点,学会大度,学会宽以待人,那么杨明威的人生之路才会越走越宽。

    大家都看着轮椅上的杨明威,杨明威仍然是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听进了多少。但文宇航这番话,更多地也是说给家长们听的。

    文宇航看着苟鹏程的父母,继续说:第二,苟鹏程肯定也是有问题的,也要好好地深入反思,而且要接受来自家长和老师的批评。同学之间发生了矛盾,自己处理不好或者没有能力处理,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向老师,向班主任老师反映呢?

    苟鹏程的妈插嘴说:我刚才说了他了,他说他不敢。

    文宇航有点生气:为什么不敢啊,有什么不敢的?老师又不是老虎。那么大一个小伙子,已经不是吃奶的孩子了,个子也有那么高了,都有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子了吧,身高长成个男子汉样子了,但心理上还没断奶,什么都怕,什么事都怕,吃不得一点苦,出了问题就只会到妈妈那去哭,这怎么行呢?何况我在班上早都说过:绝不会偏心于谁,偏向于谁。遇到问题,忍耐是没有用的,忍耐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呀。所以苟鹏程一者是自己心里头胆小,更多的我觉得还是不信任自己的老师。

    苟鹏程的父亲解释道:他也不是不信任文老师,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也怪我们,从小把他呵护得太厉害了,从小就是太胆小,太懦弱了。唉,说了他无数次了,鼓励他大胆一点,大大方方的,就是做不到。

    文宇航点点头说:这的确是个问题,也是今后要加强对他的教育引导的方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苟鹏程的一味忍让,无形中也助长了杨明威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深。所以今后,要加强引导苟鹏程相信老师,相信同学,相信社会上有正能量的力量,不能一味地啥事都无条件、无原则地忍让。需要对他进行增强自身底气,增强自信心这方面的教育。两个孩子的问题所在,我是这么分析的,你们看看,我说的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还有哪些不同意见需要进一步沟通的?

    两个做父亲的都点头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文宇航说:两个孩子各自的问题都找到了,下面就谈一下如何解决问题了,我个人建议:第一,杨明威抓紧时间疗伤休养,争取早日痊愈,同时在疗伤休养期间,思想上要汲取这次的经验教训。第二,苟鹏程打人伤人肯定是不对的,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是不文明的,现在还小。(对杨父,苟父)你们俩二位都是国家执法部门的同志,应该都知道,如果等到满了法定年龄,再如此伤人,那恐怕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了,但目前呢,毕竟都是未成年人,我建议苟鹏程和家长要积极征得杨明威本人和家长的谅解,咱们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首先苟鹏程的家长要加强对他的批评教育啊,等他回到学校里头,在班级,我们还要对他进行批评教育。等到杨明威伤好了,返校了,苟鹏程要在第一时间向杨明威道歉。同时呢,杨明威也要向苟鹏程赔礼道歉,并保证今后双方握手言和,不能记仇,毕竟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以后毕业了,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说起来那永远都是同学。

    杨明威的父亲从包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文宇航。

    文宇航摆摆手说:谢谢,我不抽烟。

    杨明威的父亲就把烟让给了苟鹏程的父亲,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陶宗亮跟你们很熟哇?

    苟鹏程的父亲接过烟,眨眨眼说:哦,那是我的好兄弟,经常空了在一起喝茶,打牌,打篮球的。

    杨明威的父亲摸出打火机想给苟鹏程的父亲点烟,忽然想起这是医院,就停住了手,说:陶宗亮是我们杨明威的干爸,我们打的干亲家——上次局里头篮球比赛,你们也去了的哇?

    苟鹏程的父亲说:肯定我上了场的嘛,我平时也就爱打个篮球。

    杨明威的父亲说:那我们肯定在场上遇到过,我们监狱和你们所里不止一次打过比赛的。

    苟鹏程的父亲点头说:那是肯定的,只不过当时在场上大家都不咋认的。

    文宇航见双方在拉关系,气氛也缓和了,就趁机说: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都有彼此共同的朋友,又都是人民警察,国家公务人员,都懂法,也必然知道怎么教育人,今天这个事情,纯属孩子之间的矛盾引起的,刚才也说了,现在的孩子都正处于青春期阶段。我们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们大人还不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吗?

    杨明威的父亲点头道:我们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天天匪,到处打架格孽的,鼻血打得长淌,手背一抹,那还不是照样该去打球就打球,该去跳就去跳?

    苟鹏程的父亲也说:的确,男娃儿打架的事都是难免的,哪个男娃儿不是打架长大的嘛?

    文宇航:各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大家都看了看手表,吃惊道:啊,都夜里两点多了哇!

    文宇航说:就是,时间不早了,杨明威受了伤,现在也经过了治疗,也需要多休息。(对杨父)看你们是住院还是——

    杨明威的父亲说:医生喊我们待会儿走,再观察一下,还是要回家休息,明天再来换药。

    文宇航点点头说:也好,家里条件好一点,杨明威可以休息得更舒服一点,那这段时间就要辛苦杨明威的妈妈了。那咱们当面也说好了,事情最早的起因,虽然错在杨明威,但直接动手造成的错误在苟鹏程,所以杨明威的医疗费,除了能走学生保险的这一块儿以外,其余的应该有苟鹏程的家长来承担,你看怎么样?

    苟鹏程的父亲想了想说:行吧,我认账。

    文宇航说:后续的学校教育工作呢,要等杨明威伤好了,返校以后由我来做。苟鹏程今天也受到了比较大的刺激,时间也比较晚了,你们两口子就把他接回家,回去了也不要说什么了,早点洗漱睡觉了,明天在家调整一下,稳定一下情绪,家长也多陪伴一下,多从正面引导教育他一下,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办。等他情绪稳定了,返校以后,我肯定要找他摆谈摆谈的,还是要正面教育引导一下的。

    双方家长纷纷点头,连杨明威的母亲都勉强说:好的,谢谢文老师。不好意思了哈,文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医院门口。两家家长和文宇航相互告别,分别坐了车子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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