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斓借着夜色的掩护走进乔林梦所住的高级公寓。她放心不下小雪，决定去看看它。眼看租期越来越逼近，如何妥当安置小雪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就在今早，她给乔林梦下了最后通牒，威胁她说如果不提出解决办法的话，她会把小雪送到流浪猫狗收容所。一如既往，没有收到乔林梦的只言片语。她陷入深深的失望当中。

    想到小雪未来难以预测的命运，她打算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着它，喂它零食，拿着逗猫棒陪它玩，直到它累得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她也困得直打哈欠，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听到门外输入密码的滴滴声，程斓醒了过来。她一度以为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寻思那是什么声音。等她完全清醒，想起自己正在乔林梦的公寓时，惊喜地坐了起来。乔林梦回来了。看来早上发的信息起了效果。她抱起警觉地瞪着眼的小雪，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往门口走。

    门外的动静响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是个男的。程斓迅速后退了两步，紧盯着走进来的男人。怀里的小雪用力挣扎了两下，从她手里逃脱，跳得老远，马上就不见踪迹了。男人也被突然出现的一人一猫吓了一大跳，手里拎着的包掉在地上。

    阮兆钦摘下帽子。湿掉的刘海分成几缕，软趴趴地搭在额头上，他的额头肿起来很大一块，像一个新长出来的青色肉瘤。黑色的眼珠被单薄的眼皮遮挡住一半，使得目光更加尖锐。右侧太阳穴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延伸到鬓角，隐藏进金色的头发里，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他在冰箱里找到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期间，程斓感到他阴沉的目光如芒在背。阮兆钦在沙发上坐定，黑色的大号手提包放在他的脚边。他好像仍然沉浸在什么事里头，骤然间激动地大笑起来，像捶打拳击沙袋似的大力拍着沙发靠背。尔后又愤愤不平地骂着某人，眼里射出燃烧一切的怒火来。

    程斓站在离他10米远的客卧的门前面，目不转睛地窥视着他异常的举动。她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然而她现在还不能走。她不能放任小雪和阮兆钦独处一室。刚才阮兆钦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小雪塌着背，扭着身子战战兢兢地从沙发底下钻出来。阮兆钦故意踩到它的尾巴，它发出凄惨的叫声，不知逃窜到哪里去了。阮兆钦得意地对程斓笑了笑，像是在炫耀什么。程斓在心里一遍遍诅咒他，将这件事怪到乔林梦头上。

    “你打算一整晚都站在那里？”阮兆钦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拍拍沙发，让她过去。

    程斓垂头盯着地面一会儿，走过去坐在离他很远的单人沙发椅上。

    “我的伤吓到你了吧。”他假惺惺地说，抬手想摸额头上的肿块，但在触到之前就缩回手，尴尬地搓了搓手指。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住在这里，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先敲敲门的。”

    “我没住在这里。我要走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得走了。”他立即换成轻快的语调对着空气喊道：“咦，猫呢，猫去哪儿了，这该死的小东西。”

    如铅一般沉重的厌恶感压上程斓的心头，她竭力忍住呕吐的冲动。

    “乔林梦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道，其实一点儿都不期望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

    “她玩爽快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个无耻的微笑。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抛下这里的一切，在那里待这么久。”程斓烦躁地抱怨道。

    “她本来就爱玩的人嘛，你管她做什么？” 阮兆钦不耐烦地说，放下不停抖动的二郎腿。这个话题让他不太高兴。

    “你怎么没去？你们不是要一起去泰国的吗？”程斓定睛注视着他。

    “我又不是她的跟屁虫，我有正经事要忙。” 阮兆钦提高了嗓门吼道。

    “她跟你联系过吗，给你打过电话吗？”

    “那是当然。”他挠着耳朵，脚尖踢了踢脚边的包。

    忽然间，他的目光遽然集中起来，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说，“是那个大学老师对不对，他让你来试探我。狡猾的混蛋，癞蛤蟆，四眼田鸡，我要狠狠揍他一顿，让他吃点苦头才行。”他的拳头在空中快速地挥舞了一下。

    “你在胡说什么？谁让我来试探你？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 程斓觉得他肯定伤到了脑子，她站起来，不想再进行这种毫无逻辑的对话。

    他直勾勾地盯着程斓的脸一会儿，也站起来，稍微冷静了一下，甩甩手说：“算了，算了。本来想给你看看好东西的。你真是太无趣了。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吧，走吧。”说完，他拎起地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重重摔上门。

    程斓呆立在原地，无语地看着关上的门。她在客厅里搜寻了一番，在电视柜底下找到了瑟缩成一团的小雪。她匆忙带着小雪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