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

    无言中银川律将她搂得更紧,他穿着的柔软衣物弄得阿德里安娜脸颊痒痒,但她没有半点想拂开的意思。

    “小姐其实一直都很纯粹,”律抱着她,身体轻轻晃了晃,就像哄小孩入睡的新手妈妈。许诺蜜糖、许诺玩具、许诺长久陪伴,因不熟悉所致的生涩,让一切都变得更可爱起来。“其实小姐一直以来做了很多好事呢。”

    律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心,安娜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富有母性,和她从前见到的Omega大为不同。于是从他怀里撑起身,灰色眼眸认真至极将眼前这人看了又看,最终得出结论:“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是一颗小卷心菜呢?”

    律:???

    虽然最后银川律卷心菜说没有成立,但鉴于他对阿德里安娜学生生涯表现出来的极大兴趣。安娜决定还是稍微为他介绍一下。

    “我留了很多学生时代的东西在这里,”阿德里安娜站起身,示意他跟自己来。“其实律住进来时就可以到处看看。”她轻笑一声,银川律觉得有一只歌鸟倏忽落到他肩头,带来一阵松快。“不过你有些太拘谨,总有些门是从未推开的。”

    她朝他伸出手,眨眨眼。

    “走吧,趁还没有到睡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他对小姐的学生时代报以一千万份好奇心,回过神来,便已经轻轻托住对方的手腕,被一并带了出去。

    阿德里安娜其实判断得对,银川律在屋里住了许久,虽然对基础方位和厨房用具了然于心,但对那些紧闭的门扉还是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敬畏。

    ……而阿德里安娜希望他能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或许从这儿起,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来吧,”安娜挑挑眉,一扫之前的迷茫,两眼闪着即将要介绍感兴趣事物的光芒。“可有意思了,你不会想错过的。”

    家务机器人或许担心主人会把房间翻得一团乱,因而吭哧吭哧在两人后面跟着走,安娜冷酷无情在主控界面升起电子屏障,把这个小东西挡在了外面。

    小姐家的机器人总有各种人性化的表现,银川律抿嘴露出个猫猫笑容,拍了拍家务器械的外仓,让它乖乖等在门口,自己随着安娜入内。

    阿德里安娜的注意力全放在展示于眼前的东西上了。她不算恋旧的人,每次瞧见这些还是会被拖入回忆。和银川律设想的不同,这里不是一片装满奖杯和徽章的展示墙——那些东西也有,但它们拥挤地堆叠在最高层,似乎已经这样不见天日的度过了相当长时间。

    那些真正被用心对待,精心放在展柜中的反而是一些普通物件:有明显使用痕迹的画架,参加什么课程做的小小物理模型,还有张未完成的风景画……这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毕竟从小姐之前在饼干上的作画看,她似乎在绘画上缺乏一点灵感,哪怕手能控制得很稳,也拦不住大脑有自己的想法,画出一个有些抽象的小人。

    故而这不像是小姐会用的东西。

    所以……这是谁的?

    黑眸美人靠近那片高透玻璃,额头轻轻抵上,似乎这样就能拉近他与那件物什的距离,好教他看得清清楚楚。

    画架边缘色彩斑驳,空白位置由小刀纂刻成姓名的缩写。但无论怎样排列组合,都无法构成阿德里安娜·昂热亦或者白炽——这是全然未知的新名字。

    知晓小姐过去带来的喜悦消散大半,他的目光怨毒又羡艳地黏着在那副画架上,仿佛在上头用眼神结了网,就能彻底替代掉这间东西成为小姐的一个藏品似的。

    恕他无法看出这幅画架有何特别之处,材质是再普通不过、哪里都能买到的复合材料,除了配不上小姐外,他更忧心这样粗劣的构造会弄伤她的手。别提那些绘画过程中蹭到边缘的颜料,它们干涸得失了原本的色彩,呈现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排布。——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糟、糕、透、了。

    安娜还在无知无觉往前走,整个房间被她扩大成了一个小型博物馆,越往里走空间越大——不过虽然一定程度参考了博物馆,她却没有向众人开放的打算。她觉得有意义的东西,放在外面也只是普通物件,顶多算有些复古风格,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银川律还是她第一个受邀参观的“客人”。

    不过“客人”似乎对一开始陈列的那些东西更感兴趣。阿德里安娜失笑,回转来也跟着凑了上去:“在看什么呢?”

    律转过头,眼神幽幽,下一刻尽数收敛,只余手指还扣在玻璃展示窗上,是想触碰又不敢接近的姿态,明知故问道:“小姐以前学过画画吗?”

    阿德里安娜脸上少有的流露些微赫然:“你知道,我在艺术上没什么天分,就算曾经辅修过一些课程也没有改善这个问题。”家里曾经请的好几个私人老师,在屡试无果后纷纷自请离去,原因是“拿着高工资却没能做出有效贡献,因此感到非常愧疚。”

    “这是之前辅修班上一位同学留下的东西。”

    银川律指爪暗自收紧,睫羽黑蝶震翅般扇动,偏偏面上柔和笑起来:“这样啊……”

    “是的。”安娜未能察觉出律的古怪,只是有些感叹:“他在艺术上相当有天分,比我见过的那些所谓艺术新秀要更能打动人……”

    “那他后面去哪了呢。”律心中惨白一片,偏生要掐着手心,温柔问出这句。

    阿德里安娜眼神沉静,她瞧了画架一眼,不知在为谁感到可惜。

    “我不知道,律。”

    “就算是在至高学府,也总会有光无法照耀的地方。我猜他并非来自悬浮城市,突然离去也应该事出有因,所以替他保留了用得最顺手的工具,以期将来物归原主。”

    “当然,若是那人不再回来,依照他从前透露的意思,我会找一个欣赏的新锐艺术家送给他,物尽其用。”他的小姐扯出一个笑来:“虽然我绘画不行,但多少还是有些鉴赏能力的。”

    银川律紧了紧喉咙,他明白这不过是一段动人的友谊,却依然无法克制住那纠缠趋附的占有欲。

    面对他的神,蛇轻吐信子,试图碰一碰她手中的苹果。

    “小姐……如果我说,律其实很喜欢画画呢。”他敛眉,呼吸均匀悠长地拂过安娜的脖颈,整个人看上去安静而祥和,只是出于喜爱才有此一问。

    “这样珍贵的东西,不知道律是否有这个荣幸,能暂且借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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