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伊尔根觉罗氏!我咒你此世不得好死!”

    “你这个攀炎附势的女人!之前未婚夫没回京前你就唯唯诺诺,如今见有人撑腰了,就对我们痛下毒手!”

    就在福康安细细端详那串红玛瑙及佩戴它的皓腕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凄厉而又疯狂的咒骂。

    他皱了皱眉,连帘子都没掀:“德喜。”

    “回四爷的话,我们的人已经把那疯婆子给拦下了,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胡吣攀咬人了。”

    “可查到她是哪家的了?”

    长随德喜立刻汇报了此人的身份。

    原来是上回那个在大殿之上诬告福康安的言官之妻,索绰罗氏。

    “这二人倒是登对。”福康安难得露出讥笑,见靖瑶已经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他收敛了讥笑之色,柔声问,“靖儿可是被人吵醒的?外头有个不长眼的,言语间对你多有辱骂,方才扰了你清净。如今人已拿下,堵了她的嘴,怎么处置,都听你的。”

    靖瑶刚睡醒,反应还不是很迅速,听了他的话,起床气倒是稍稍散了点:这是要替自己出气来了。

    “我又不是衙门,我哪里能处置这些啊?人从哪来,就让她回哪去呗。”她一脸困意。

    “就这么轻轻放过她了?”他很疑惑,“你不生气?”

    处置此人及其家眷是刑部的事,只要靖瑶愿意,虽然不太符合他的行事准则,但他跟刑部的人打个招呼,给她点颜色瞧瞧也不是不可以。

    折磨一个囚犯的手法可多了去了。

    “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当。”被人吵醒,靖瑶看着有些怠懒,“如今虽然除了国丧,可圣上事母极孝,定不愿皇城脚下发生如此损人阴骘之事。今日这事儿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就是我们有理也得弱三分。”

    福康安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因此他更心疼靖瑶了:“可我见不得你受委屈。”虽说之后刑部的人肯定会严加看管,不会再出现这种事,可是让她平白受了辱骂,福康安也咽不下这口气。

    靖瑶笑着摇摇头,将红玛瑙放在手中盘了起来:“我固然对她有厌恶之情,她之前也没少挑动些风言风语。可圣上给他们的处罚已是极重,如果我们再滥加私刑,恐怕圣上会以为我们对他的处罚仍有不满,这对你不利。”

    福康安把人拥入怀里:继上一次争论后,他又一次产生了颓丧感。他如今还要顾及到皇帝的想法,连像上次那样光明正大地替她辩护都做不到。

    ……皇帝?

    靖瑶在他怀里想了想,唤住了德喜:“把人押回去的时候,替我给她带句话。”

    福康安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有何妙语。

    说不定他们阿靖也能骂死人呢?

    “你就告诉索氏:这件事,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从无退一步可言。”

    早在索绰罗氏利用风言风语屡次中伤她时,靖瑶就把她当死人看了。

    福康安一怔。

    他原以为靖瑶是打算屈服于皇权之下,轻轻放过,或是悲天悯人,不忍再造杀孽。可现在,福康安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她根本没打算放过自己的老仇人。相反,她要像之前那样,借他们的手,打击她所有仇人。

    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

    皇帝……联系之前靖瑶说过的话,福康安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太狠了?”靖瑶看他半天不说话,就知道福康安看明白了自己的招数,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嘴上说着温和的话,实际上动起手来可从没心软过。

    “你还是太温和了些。”福康安道。

    “明明二者可以兼而有之的。”

    “……那你还是太极端了。”靖瑶撇撇嘴,避开福康安试图挑起她调皮的鬓发的手,“家破人亡,对于他们而言已是极为严重的惩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就够了。”

    马车重新开动,辘辘的车声再次响起。

    “这五年里,风言风语对你伤害那么大,就让索绰罗氏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福康安还是觉得靖瑶下手不够重,“怎么也不让她尝尝你当时受到的伤害?”

    “坊间时有时无的风言风语,她虽是背后的教唆者,可其他人又不全然无辜,所有怨气都撒在她身上,也没必要。”靖瑶还在转着那串红玛瑙,“再说,她家现在倒了,坊间风评早已一落千丈。我若是此时落井下石,做的事岂不是和她当初做的一样?我才不要变成她那样尖酸刻薄的人。人死了,一切也就做了了断。”

    “……好。”他听完,望着靖瑶的目光又温柔了几分,靖瑶想怎么做,虽然他有不同的看法,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去了红螺寺后,我进宫面圣,你先回忠勇公府,见一见额娘,别让她老人家挂心。”

    “我省得。”她点头。

    去过红螺寺,福康安把人送到忠勇公府才进宫。

    “敬斋。”

    就在他打算打马离开时,靖瑶忽然叫住了他。

    福康安回过头。

    女子对他粲然一笑:“谢谢你。”

    他也笑了。

    下棋,是一种对抗性、竞技性的体育娱乐活动。同时,因为能消遣时间,这项活动也很适合聊天时进行。

    乾隆照常白子先行:“听说今儿有人当街辱及你们夫妇俩,怎么回事啊?”

    福康安立马离座跪下:“些微小事,竟然惊动了圣上,奴才该死。”

    “哎——你这,朕还没说什么呢。”乾隆摇头,很是无语,“你之前找朕要钱的可不是这副客气模样。”

    “听底下的人说,怎么你们就把人押了回去?也不骂两句再扔回去,还挺客气。”乾隆让他赶紧滚回座位上。

    ——怎么跟他要钱时一点也不客气。

    福康安看着似乎有点没精打采的:“奴才原也是这样想的,就算打不成,骂一顿总行吧?可奴才媳妇偏生不让,说什么才出国丧,不愿意因这种事起了口舌之争,乃至大打出手,损了阴骘。”

    乾隆的脸色和缓不少:“那你们就打算这么忍了下来?”

    “此人乃刑部负责关押的犯人,奴才将要调任吉林将军,岂能越俎代庖,插手刑部的事?再者,圣上已经对索绰罗氏其家做了圣裁,公允无比,我们又怎么能为了她的辱骂大动干戈、滥施私刑,这岂不是对圣上不敬?”福康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乾隆都要被他气笑了:“之前送礼倒是送得嚣张,如今挨人骂了倒是只敢忍气吞声了?你就只会逞些少年意气。”

    福康安似乎有些委屈:“……奴才不敢。忍下此事,不愿做口舌之争,一是不愿与此粗鲁愚妇当街争辩,自降身份;二也是担心事情太大,闹到奴才母亲那里,让她老人家没得为奴才忧心。说起来,今日本是奴才母亲让奴才夫妇二人去红螺寺上香……”

    乾隆揉了揉眉心:富察家人丁兴旺,之前也有富察氏子孙打杀人的事发生,倒是傅恒这一房还算本分,暂时没闹出人命来。其实就是真闹出了点什么,索绰罗氏不过一介罪妇,死了就死了,乾隆也未必在意。

    但是两个孩子都是心地纯良之辈,还懂得畏惧人言。既不害人,考虑还周到,处置窝囊归窝囊,可处处全了他这个皇帝的面子,虽然他完全不需要就是了……

    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这个二爹当然是得管到底了!

    于是,当福康安刚出宫回家看看老母亲被哄好了没有,就被二哥福隆安抓了个正着。

    侄子丰绅济伦给了他一个如蒙大赦和爱莫能助相交织的眼神,溜了。

    福康安:“……”

    “听说刑部的人进宫面圣被老爷子一顿骂,连带着整个刑部也吃挂落,查出来刑部里有几个人和已经倒台的那几家言官藕断丝连。这事是你小子干的?”福隆安虽是询问,可语气很肯定。

    ——这事一定就是这小屁孩干出来的。

    “……二哥消息真灵通。”福康安淡定地岔开话题,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福隆安翻了个白眼:他在皇帝身边呆了快二十年,每天无聊得要命,就靠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续命,如果他的消息都不灵通,福隆安还不如退休早点回家带儿子。

    “我说你小子可以啊,打从之前坑老爷子给你成亲送钱送园子,到现在给你出气,借花献佛借刀杀人的事你可一件不落。”说着说着,福隆安都想给他一脚了。

    明明这小孩前不久还在问他接驾的门道,信里面还给他撒娇卖萌……结果在京中给他整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福隆安两眼一黑!

    你都算计到皇帝头上去了!还要我指点干什么!

    你来当这个傅家大家长得了!

    福康安心里清楚,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自己是别想走出这个门了:“……二哥,你也不想明天我被人弹劾说在大街上跟一个疯妇吵架,有失风度吧?”

    福隆安:“……”

    ……那个画面太美,福隆安觉得自己的眼睛遭到了重创。

    一下子把福隆安许多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叹气:“再不济,你们把人拖到小巷子里,套个麻袋揍一顿也就是了,何必如此?”

    福康安只是反问:“二哥,就是我们真这么做了,你真当老爷子不知道吗?”索绰罗氏当街发疯是他们去红螺寺前的事,他们刚一回来皇帝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阿靖所料果然不错。与其想着瞒过皇帝不如自己不做。

    福隆安:“……”

    那也是。

    “况且,此妇作恶甚多,过去五年里对靖瑶多有流言中伤,只是打骂她一顿亦难解我心头之恨。”这人所造成的风言风语让靖瑶没过门就对他印象极差,更遑论产生爱意。要不是当初骑虎难下,当着皇帝太后的面发的誓不好收回,他今天有没有老婆还是一说呢。

    福隆安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还行,这臭小子至少没虚伪地给他来一句对那疯妇人够好了又没打又没骂,还是一如既往稳定地护犊子。

    ……不然就真的管不住了。

    只是,刑部估计得变天了。

    ——但那又和他一个吏部、兵部和工部尚书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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