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两个人踩点进了站，跳上了前往厦门的动车。
“谢谢你。”依旧是DF座，两个人坐在一块也不被别人打扰。
“？这又是从何说起啊？”靖瑶靠窗看风景，懒洋洋地问。
“你忽悠那些小孩这么起劲，也给我出了一回气。”福康安当时看着那小孩拿手指着他的时候，拳头都硬了。
别说他和靖瑶的三个孩子，就是富察家中任何一个子侄，哪怕比他大的侄子，都没有敢这样对他的。
“我本来也看他们不顺眼。去年我还没睡醒就冲进我房间里大喊大叫，前几年还敢弄坏我的初音手办。让他们叫你一声爷爷，已经算是很轻微的附加惩罚了。要不是我不好说特别重的话，我能让他们叫我爷爷。”靖瑶恨恨道。
福康安一想也是，靖瑶刚才那些话虽然极其阴阳怪气且恶意满满，但她从头到尾挂着微笑——虽然是营业性的，语气极其和蔼温柔——就是福康安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听到过她语气温柔地说这么大段话。别人要挑什么错，一时还真挑不出来。
“真服了这些小孩，这个年纪的有没有正常点的啊？”最后靖瑶抱怨道。
福康安想到自己小时候怂恿兄弟们去弄一大堆松柏枝烧火，一时也是心虚不已。
倒是靖瑶听他讲了这段童年往事，态度依旧寻常：“你这才哪到哪，无非火得烧久点罢了。我们有回大家庭祭祖烧纸钱，我堂弟能把用过的面巾纸往里头扔。”
福康安：“……”
这种行为放在他的童年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他没被家里人架起来揍一顿吗？”福康安没忍住问。
“没有。别说全家混合打，就是最基本的竹板炒肉竹板鱼都没有，嘴上骂两句完事。”靖瑶耸耸肩。
福康安：地铁老人手机.JPG
“赵靖瑶同学，你是为了这碟醋，特地包的这锅饺子是吧？”
远远眺望了对面的石牌，再看过这边大红色的立牌，倒很有几分中门对狙的意思了。
“是也不是。”靖瑶悠然道，仿佛完全不在意一样。
两个人在黄厝海滩漫步。
海阳也有能看到海的地方，福康安当然不会认为靖瑶是为了看海来到厦门的。
故地重游，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那个地。总归他也来过厦门，也是到过海边的，就当是这里吧。
“阿靖。”
“嗯？”
“你大可不必总是想带我故地重游的。”
靖瑶转过脸看他：“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他停下脚步，眺望远方，“只是觉得这样，让你实在是太费心思了。”
来一次并不是想来就来，完全不做计划。他之前和靖瑶待在一起的时候，她花了不少时间在攻略上，每天要做什么、吃什么，都认真地规划。
“以后，让我来做这个攻略吧。”福康安笑道。
“那不行。”靖瑶难得否定了他的话。
“为什么？”
靖瑶道：“故地重游是一种惊喜，如果被你安排了，岂不是没有惊喜可言了？”
这么说也没毛病。福康安仔细想了想：“总让你操心也不好啊，那你说说，怎么办？”
“以后去北京，攻略就让你来做，行不？”她几乎是立刻接了福康安的话茬。
一看就是预谋已久。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福康安点头：“好。去北京，要是些老地方，我当导游，大约还可以给你说个七七八八。”
“就这么说定啦！”
“虽说如此……不过，你如果真要把我前世去过的地方走一遍，不嫌多吗？更何况，有西藏喜马拉雅不说，还跑到了尼泊尔。”
她狡黠地眨眨眼：“你怎么能断言，是我在陪你故地重游，而不是你陪我打卡全中国？”
她随即欢呼道：“青春没有售价，列车直达拉萨！”
福康安：“……”
“原是我自作多情。”在靖瑶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傍晚，海风裹着冷意迎面而来，这里的人也渐渐少了。靖瑶毫无顾忌地在海滩边肆意奔跑，像是西游记里刚出世的石猴。
福康安在后面慢慢跟着，眉眼弯弯，而后掏出手机。
谁知道，靖瑶又不知道搞什么，在前面高声大叫道：“……我向往自由！我要谈恋爱！我真是……”
福康安：“……”
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把拍照转成录像，这名场面才不至于变成一次性的。
直到靖瑶自己遛自己，终于遛到累了，这才转头来找他。
“你干什么呢？”
“给世伯打电话拜年。”
福康安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如今即使离得很远，可以用视频电话拜年，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要写老长一篇折子或者一封信来拜年了。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臭小子，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当伯父的。”
电话那头，兆惠穿着一身休闲服，尽管看着像是她爹这个年纪穿的，颇有“过了二十岁就不要打扮得跟小孩子似的”的风范，然而他的娃娃脸似乎真的显出来了，反而不是那么老土了。
福康安和靖瑶老老实实地给他拜年，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大车。
什么“祝世伯新的一年业绩量狂降”“不法分子主动到局里来”“不用案牍劳形可以多点时间出去逛逛”“迅速找到钟意的伯母”……
也亏得是两人是一对的，一样的活宝不说，嘴还能甜到一块去。
他们傅大学士到底怎么做到的？生的孩子性格如此迥异：大的温润如玉，小的却这么活泼搞笑？
“行了行了，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了啊。”兆惠都被他俩逗乐了，“你们这是在哪？还在海边？”
“厦门。”福康安主动道。
“你们不走亲访友？”兆惠诧异道。
“不走，让我爸妈他们客套去吧。”靖瑶笑嘻嘻道，“和那些人没话找话也实在是太可笑了，要不就问读书要不就问恋爱，生活又没有交集。我的意见是不如彼此放过。”
“兆警官目前单身，如果在家的话，应该能感同身受吧～”
兆惠：“……”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想逃过家里催婚才接了春节的任务？
一看兆惠的脸色，福康安就知道她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兆警官从来不跟那些无聊亲戚似的，没话找话聊。”就在他想说点什么救场时，靖瑶又道，“还是很能为我们这些普通小孩考虑的呢。”
福康安于是眼睁睁看着兆惠的脸色由阴转晴。
福康安：“……”
他头一次在哄长辈这方面找到了势均力敌的人。
“海边晚上不确定因素也不少，你俩别太晚回去。”兆惠顺势开始教训二人。
“好的好的。”福康安又把刚才看到的标语再拍了发给兆惠，然后二人乖乖地跟兆惠说了拜拜，回酒店去了。
事后，二人均收到兆惠一个888的红包。
靖瑶当即宣布：“凡是兆警官作的决定，我都坚决维护。凡是兆警官的计划，我都始终遵循。”
福康安：“……”
完了，有人掉钱眼子里出不来了。
既然是故地重游，肯定要说点过去的事。
在坐上地铁“痛车”后，福康安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好奇道：“为什么说是地铁，却有的在地上？”
靖瑶于是跟他解释这和三个方面有关：一是成本，二是地质，三是运营。不过一般来说，成本就是根本问题。
“我们俩之前不是去看海了吗？”
“对啊。”
靖瑶还在看车厢里的图案。
好喜欢好喜欢。
两个人在车厢里小声聊天。
“之前我们去台湾，没有飞机，都是坐船。”
靖瑶好奇：“你不晕船吗？”
“还行，熬得住。如果我这个主帅都晕过去了，下头的人还怎么打仗？”
那也是。
一说到坐船，又在福建，福康安就想起又一桩旧事。
原来，当时福康安平台，他的堂哥奎林也被派到南边帮忙。结果，奎林过了两个月才给老爷子上折子报平安。这时候，老爷子已经急到连在老臣禀报自己身体不好的折子上，都要朱批过问他的消息了。
“……为什么？”
虽说以前交通也不算发达，可整整俩月杳无音讯，确实要急死人。
福康安：“因为海上风浪，船折了。”
靖瑶：“……他是不是出海前没拜妈祖？”
福康安大惊：“你怎么知道？”
靖瑶：“……”
据福康安所说，他这个堂哥奎林也是个神人，跟他二爹一样是个唯物主义战士，先前还有不敬神明之举。果然，后来去湾湾的路上就被祥瑞了。
“老爷子因此被他气得半死，骂他不是人。”
靖瑶：“……你一定在开玩笑吧？”
皇帝大骂臣子并质疑其物种属性，上一次看到还是康熙王朝里康熙破防大骂索额图是“本朝第一罪人”。
还是说他们祖孙三代都带点……？
“竟不是人矣。”福康安复述了一遍乾隆奏折原话。
靖瑶：“……”
他这堂兄做出这种离谱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偏偏道歉又道歉得极不走心，每次都是抄模板。
靖瑶：“……抄模板给皇帝看？这么敷衍，皇帝受得了吗？”
福康安：“……所以那一回堂哥再写道歉折的时候，里面很敷衍地表示说下次一定改，老爷子朱批‘恐不能’……”
靖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