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死亡，云凫才发现，她对这世间的眷念，远胜于她的想象，活着是那样的美好，有亲人，有朋友，有师长，有同窗。

    突然，两道白光从不同的方向穿破五彩凤羽阵，齐齐飞向两人中间，将化水的青剑击落。

    这一变化让化水和云凫二人都没料到，等白光停了下来，二人才看清楚这两道白光的真面目，原来是一把白扇，一把古剑。

    “夏禹剑。”二人同时惊讶地喊了起来。

    青铜的剑身，古朴的纹路，的确是夏禹剑无疑，云凫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连化水都叫出了它的名字，可见，这夏禹剑是真实存在的，可是，本该在元泽手中的夏禹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命。

    “夏禹剑，真的是夏禹剑。”化水脸上的杀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和激动，他缓慢地走向停在二人中间的夏禹剑，完全忘记了云凫的存在，他这样忐忑而小心，好似眼前的夏禹剑是一场他不敢做的美梦，怕一个大的动作就会从梦中醒来。

    夏禹剑终于近在眼前，化水眼中落下泪来，伸出颤动得厉害的双手轻轻地触摸着剑身，嘴里喃喃说道：“两千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样的场景，若不是亲眼所见，云凫是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杀戮成性的蛊雕妖灵竟会有如此真情流露的一面，现下看来，自己应该暂时没有了危险，她看了一眼那把白扇，朱明仙师平时看着不怎么靠谱，关键时刻还真是会救命。

    夏禹剑发出低低的鸣叫，显然是对化水的回应，云凫心中生出一个猜测，莫非化水念念不忘的那位故人，便是夏禹剑曾经的主人。

    “夏禹剑，赤月剑，从来都是相生相伴，没想到赤月剑遇到绝境，竟然真的引来了夏禹剑。”化水神情复杂地看着云凫，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我等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等到，却因为要杀你才能再见到故人之物，真是一切都不曾变过，当年我不如赤月剑的主人，而今我依旧不如赤月剑的主人。”

    云凫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自己都有诸多疑惑，化水又走向她，但没有一丝杀气，而是一脸释然说道：“这几百年我杀害了无数仙灵，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给他报仇，实则却是为了发泄我心中的愤恨，我自己罪恶深重也就罢了，却白白连累了他的名声，他一世深明大义除恶扬善，若是知道了我这般行径，也必定会后悔曾经与我为友。”

    云凫看着他，起初有些不明白，此时此刻，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一个陌生人说这些，而后又好似有些明白了，大概是他不愿意让人误会故友的为人品性吧。

    “他到底是谁？”云凫问道，这位故友，曾为夏禹剑主人，又与赤月剑有极深的渊源，却为什么上元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仙灵。

    “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化水摇了摇头，惨然一笑后继续说道：“这个答案不该由我告诉你，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我该走了，我要去找他，这几千年孤寂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只是，我还想托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云凫问道。

    化水郑重说道：“那株紫竹是他亲手所栽，我心中舍不下，希望你以后能代我去照看一二，也算是我对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结局，云凫想着，这样也好，他这样骄傲的仙灵，岂肯被沧海书院抓住，虽不至于被羞辱，但将他曾经极力隐藏的过往翻出来，这恐怕比杀死他更难受。

    云凫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嘱托，化水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而后又转身重新回到夏禹剑前，对着剑身说道：“我来找你了，就在那片相遇的竹林，但愿你还在那儿等我。”说完，便施展灵力，运起地上的青剑，决绝地刺入自己的胸口。

    化水满身鲜血，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他倒在夏禹剑前，云凫不忍直视，想要别过头去，化水却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话要讲，她走过去蹲下，化水含着满嘴的血沫子，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上……上元界……有……有大劫，你……你多加……多加小心。”

    云凫愕然，正要再问清楚，化水却身体一软，就此陨灭了。

    有法力的仙灵死亡后可以选择留下真身，也可选择灰飞烟灭归于天地，化水并没有选择前者，而是化为烟尘随着清风飞向远方，去寻找那个他等待了一辈子的人。

    凤羽阵停了下来，原来围绕着的无数羽毛瞬间消失不见，夏禹剑也消失无影，云凫恍惚之中又见到了凤羽所化为的金色女子身影，依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还是听到她留下一句话：“我该回去了，日后还会再见的。”云凫对着她点了点头，轻轻说了算“谢谢。”而后终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云凫抬起朦胧的双眼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沧海书院，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云凫坐了起来，自己明明还在巫山上，怎么眼前却是自己的宿舍，难道这又是梦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栖霞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看见她已经醒了，惊喜地喊道：“云凫，你终于醒了。”

    看来这不是梦了，云凫扶着她走到桌边坐下，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是在巫山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栖霞红着眼圈，哽咽说道：“你在巫山昏了过去，是我们带你回来的，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都没有醒过来，我天天去找玄英仙师拿药给你治伤，还好你终于醒了。”

    “半个月，我昏迷了半个月！”云凫吃了一惊，不过睡了一觉就过了这么长世间，难怪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当时可是差不多丢掉了大半条性命。

    “对了，你的衣服我帮你换过了，你带着的东西我也帮你收在了柜子里，这是今天仙师给的药，赶快吃了吧。”栖霞边说，边从盒子里取出一丸药递给她，紫色的药丸，是紫草和龙尾花独特的香气，这些是治内伤的上好药草。

    云凫将药丸吞下，栖霞只是细心照顾他，至于凤羽阵内发生过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好奇，云凫若想说的话，自然会说，若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到底。

    看着她吃了药丸，栖霞方才继续说道：“对了，你昏了以后，凤羽就消失了，朱明仙师说凤羽从不认主，即便被请了出来，也只能布一次阵，然后就会重新回到留羽山，你为了找到它差不多丢了命，只用这一次真是太亏了。”

    凤羽，它回了留羽山，但是那女子曾说过还会再次相遇，也许她们之间的缘分真的不止于此。不过，她此刻并不在意未来的事情，眼下还有不少的疑问，比如说那把突然出现的夏禹剑。

    “元泽在哪里，他们回来了吗？”云凫问道。

    栖霞叹了口气，说道：“回是回来了，不过，他也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