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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河(4)

    身为青帝儿子,他早已熟知父亲性情,猜到父亲会有此举动,所以一早就做了防备,提前凝聚灵力阻挡了凌风剑,但正因为他是青帝儿子,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公然挑战自己的父亲。

    “你在做什么。”朗尘怒目圆睁,对自己儿子喝道,同时加重了凌风剑上的灵力,剑锋又朝云凫进了一寸。

    元泽也释出更多的灵力,将凌风剑死死牵制住。

    “帝君,求你停手吧,这场争战只会让妖仙两方生灵涂炭,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元泽喊道。

    青帝之威,从来不曾有人反抗,而元泽向来对青帝的命令言听计从,此时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劝他退兵,苍梧宫众人既不敢说话,也不敢相帮任何一方,都一致保持沉默,任由他们父子二人对峙。

    朗尘显然也没想到元泽会如此坚决地保护云凫,甚至不惜与他反目,他狠狠瞪了元泽一眼,越是如此,他越是要置云凫于死地,于是更加重了凌风剑上的灵力。

    凌风剑离云凫已不足一寸,元泽用全部的灵力阻拦凌风剑,但终究他的修为不及朗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剑一点点逼向云凫的心脉。

    “父亲,你放过她吧。”元泽绝望地哀求道。

    但即便这声“父亲”,也没有让朗尘有丝毫心软,甚而连眼睛都没有偏一下,只是一心要杀死云凫。

    元泽。云凫听到他这样苦苦的哀求,心中泛起一丝心痛。

    生死之间,几十道灵力陆续飞来,将凌风剑挡了回去,解了云凫的死局。

    是洛伽山的妖灵和仙灵,此时他们已反应过来,纷纷凝聚起所剩不多的灵力,救下了她的性命,云凫对他们点头以致谢意。

    既无性命之危,云凫便用全身灵力做了最后一次努力,终于将蚩尤木完全启动。

    黑色的光芒聚在河面上,在日光的照耀下,有着层层让人炫目的光晕。

    所有人的灵力也彻底消失。

    浮玉河虽不甚宽阔,但也只能勉强听清对岸的说话,若是要过河,除非用灵力飞行,现下双方都没了灵力,只能各自占了一岸,相互干瞪眼。

    朗尘脸色很是难看,他浩浩荡荡带兵来攻打洛伽山,却料不到是如今这个局面,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他转向云凫,威胁道:“你这么做,难道没想过有什么后果。”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叛逃仙界,是什么后果,她当然知道。

    云凫上前,先是对着朗尘行了一礼,而后才说道:“我用如此手段,只是希望帝君能听我一言。”

    “你想说什么?”朗尘虽失了灵力,威严气势却丝毫不减,“是要本君放了你师父,让无渊继续为恶仙界,还是想让本君放过洛伽山,任由妖花出世,给三界带来一场灾祸。”

    “我知预言所说,妖花出世,必是浩劫,”云凫说道,“但洛伽山与三界相比虽小,却也是数万无辜性命,当年朱莞琥光两位仙灵不惜以性命封印莲花,也是想为洛伽山求得一线生机,而今,我所相求与两位仙灵也是一样,不过是希望帝君能给洛伽山多一些时间,让洛伽山找到阻止妖花出世的办法。”

    朗尘看着她,冷冷说道:“即便是法力再强的仙灵以命祭阵,封印能持续的时间也最多不过三千年,自他二人封印算起,到现在也只剩下六七百年,前几日本君得到消息,妖花又有异动,怕是不日就要破印而出,你一介小小仙灵,还能找到什么办法。”

    洛伽山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预言是真的,不要说六七百年,怕是不立马毁掉九叶红莲,三界都要面临末世的浩劫,而洛伽山,便是首当其冲。

    “方才你也说过,洛伽山与三界相比为小,而你与洛伽山相比也为小,你愿意牺牲自己保住洛伽山,就是要舍小取大,那为何就不能舍掉洛伽山保住三界,也算是舍小取大。”青帝逼问道,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那不一样。”云凫说道。

    “有何不一样?”

    “因为我心甘情愿,万般无悔,但是洛伽山不是,所谓取舍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而非被你武力威逼,那不叫选择,那叫——独断专行。”云凫凛然说道。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既无退缩,也无畏惧。

    这最后“独断专行”四个字明明白白就是在指责朗尘,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朗尘一向自诩公平正直,估计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骂,而且还是当众骂。

    但受困于蚩尤木,朗尘除了脸色更加难看外,难以有任何其它举动,只是冷笑道:“好一个‘独断专行’,既然你觉得本君如此武断,看来是你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说吧,是什么?”

    云凫心中默默盘算,封印上那一道道可怖的红色裂纹显现在脑海中,即便是她穷尽灵力修复,怕是连三百年都坚持不了。

    只能赌一赌了。

    “三百年。”云凫说道,“请给我三百年的时间,如若我到时还没找到阻止九叶红莲出世的办法,就绝不再阻拦两军交战。”

    “这样的交换条件,还不够。”朗尘看着她。。

    云凫咬牙说道:“且我本人任由苍梧宫处置。”

    此话如此狠绝,让在场众人都一片哗然,苍梧宫是什么地方,一贯以刑罚严厉而让仙界闻风丧胆,一旦进去了,怕是比下九重地狱还惨,她怎么敢许下如此诺言。

    朗尘大约也被没想到她竟能如此豁得出去,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和怀疑,想看出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见对方一脸坦然,便说道:“你一个小小仙灵,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和本君谈条件。”

    “恐怕你也只能答应她的条件。”一直沉默的无渊说道,脸上还带着满意的冷笑,好似看够了一出好戏。

    青帝本就十分厌恶他,此时更是满脸不屑:“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敢威胁本君。”

    “威胁。”无渊闻言大笑几声,说道:“你竟然以为我是在威胁,蠢一时也就罢了,竟然还蠢了几千年。”

    他公然言语挑衅朗尘,怕就是想故意气朗尘,果然,朗尘脸色铁青,手中汇聚的灵力开始转向他。

    无渊收起了笑容,但嘲讽语气丝毫不减:“你口口声声说要毁花,怕是有件事情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毕竟关系到毁花之事,朗尘还是耐着最后一丝性子问道。

    无渊盯着他,等着看他听完后的反应:“九叶红莲,受凤凰之泪庇护,砍不断扯不烂,普通水火根本伤不了它分毫,而且此花又擅长吸收灵力,灵力也无法毁掉它,否则,这数万年,此花早就被毁了不知道多少次,哪里还轮得到你。”

    这确实出乎朗尘的意料,他半是疑惑半是怒火,无渊偏偏又加了一把柴:“我想,青帝你大概还没有准备好毁掉莲花的办法吧。”

    “住嘴。”青帝喝道,一道灵力甩过去,无渊便被打出几步远,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师父。”云凫喊了一声,此时只剩下她还有些灵力,这灵力虽然不多,但足以救回无渊,一旁的重华看出她举动,拉住她衣袖制止了,现在是双方对峙的时候,万不能感情用事,进一步激怒苍梧宫。

    听她喊这一声“师父”,朗尘转头看向她,将对无渊的怒气都转移到她身上,狠狠说道:“果然是一对好师徒,一个阴险,一个狡诈,你们以为编出这样的谎话就能诓骗本君退兵吗。”

    朗尘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云凫知道他大约还是信了无渊的话三分,毕竟无渊研究了这么多年的九叶红莲,在这上元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此花特性,但是,要让朗尘当众承认带了这么多仙兵来攻打洛伽山,结果却是根本毁不掉莲花,那自己便成了一场笑话。

    现在是个好时机,只需要再给苍梧宫找到一个退兵的理由,云凫上前一步说道:“帝君该知道,只要蚩尤木还在我手中,你就永远没法攻打洛伽山。”

    “说到蚩尤木,本君倒忘了一件事。”朗尘有了台阶下,神情也不那般严厉,但嘴角却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说道:“恐怕你还没有告诉这些人,你到底是谁,又为何来到洛伽山,又在洛伽山做过些什么。”

    众人都齐齐看向云凫,其实从她拿出蚩尤木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好奇她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而已。

    云凫自然知道朗尘的意图,他无非是想挑拨离间,一旦众人知道此次的内乱是由她挑起,怕是不会原谅她,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与其费尽心思隐瞒下去,倒不如说个清楚。

    她转身朝向洛伽山的众人,行了一礼说道:“此前对各位的确有所隐瞒,云凫本是沧海书院的学子,此次因书院至宝蚩尤木被盗取,为解书院困境,所以才潜入洛伽山,还有,此次内乱,也是由我故意挑起,是为了制造机会入宝库取蚩尤木,由此让诸位受伤,实在抱歉。”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重华先是满脸震惊:“你是说,洛伽山有人偷了蚩尤木?”

    云凫也被他这个反应弄得疑惑了,重华并不知道蚩尤木的事情,那又是谁安排了人去偷盗了蚩尤木,还将线索引向了洛伽山。

    所有人都看着无渊。

    无渊半蹲在地上,嘴角还在不停流血,听到这些话硬撑着抬起头,喘了一大口气说道:“朗尘,你要攻打洛伽山,又何必将盗取蚩尤木这样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我无渊即便再无耻,也不至于去沧海书院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说这话虽说得坚决,却还是让人半信半疑,蚩尤木是至宝,没有哪个会拼了性命取来蚩尤木,却只是为了放在洛伽山栽赃他。

    但云凫相信他,并不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而是事实告诉她,这所有一切,都只是引她和元泽进入陷阱的诱饵罢了,重华也许有动机,但无渊没有。

    但现下,她要面对的,是洛伽山对她的态度。

    众人虽猜到她来洛伽山目的不纯,但想不到此次内乱也是她计划的,脸色都不甚好看,但因为云凫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帮助洛伽山,他们又无法去责怪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只是互相望着。

    “咳咳咳—”姜木也在其中,先打破沉默,说道:“若说起这场架,倒怪不得你,反正迟早都是要打的。”

    她一开口,别人也反应过来,附和道:“没错,晚打不如早打。”

    “就是一场架而已,便是兄弟之间还时常打架。”

    “反正大家把气出了就好了,老憋着也不是回事儿。“

    “虽然受了点伤,心中倒是痛快了许多。”

    “哈哈哈,就是就是。”

    ……

    这般强行说笑了一番,将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气氛都化解得干干净净,双方都各自抛下了自己的怨气。

    “多谢。”云凫又行了一礼,众人也齐齐向她回了一礼,互致谢意。

    朗尘眼见离间不成,反而更让他们齐心,倒也没法更生气,只是挑眉说道:“好,三百年,本君答应你。”

    见事情如此顺利,云凫松了一口气,“谢谢”二字刚要说出口,却听朗尘继续说道:“但今日之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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